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小心翼翼地撕開任翎左肩上的道袍,入目是晶瑩雪白的皮膚,鍾予眉頭緊鎖地看著上頭那黃綠色的腥液,取出布巾輕輕地將腥液一一擦去,再拿出一顆清玉丸在手中捏碎,細細地敷到傷口之上.

想來那幽冥滅的膿液實在厲害,就連刀槍不入的道袍也能被腐透洞穿,墨黑劍眉緊緊蹙起,鍾予抱著任翎柔軟的身子,看了眼陰陽果,一時拿不定主意.

“翎師姐,”黃赫天東歪西倒地蹣跚而來,看見任翎毫無氣息的模樣也受了驚嚇,“鍾予,她還好嗎?”

“被幽冥滅的膿液刺穿了左肩,”鍾予語帶哽咽,“都是我不好.”

“你…”將目光看向僅餘一果的陰陽果,黃赫天也深深地皺起眉頭,“你布下絕息陣摘那陰陽果,到底是為了救誰?”

其實在任翎對付第一隻幽冥滅的時候,鍾予便交代黃赫天,倘若不敵那隻幽冥滅就讓他們兩人先走,說完之後也不管黃赫天是否同意,就迅速步下絕息陣,一心一意摘取陰陽葉.

絕息陣是一種防禦法陣,它帶有一定的抵禦功能,能夠將陣外所有動靜屏蔽,使得陣內之人可以專心致誌不受幹擾.這種法陣功能並不算強大,倘若陣外蠻力破壞,頂多也隻能堅持數刻鍾時間.不過這對於采摘陰陽葉卻已經足夠,鍾予原本的想法就是將陰陽葉采下,完成之後就算陣破,他也可以捏碎傳送符瞬間離去.

沒想到事情卻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任翎並不知道他施了陣法,見幽冥滅撲過去才會舍身相救,落得如今昏迷不醒的狀況.

“是我娘親.”鍾予困難地啟唇,看向黃赫天的眼神泛著一絲苦澀,連累了他們兩個是他所不願,黃赫天現在的情況也不太好,靈力一空不說,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無數.

“娘親為了解我爹那陰陽果的藥性,在生下我之後便用了禁法,”提起這些事情,鍾予臉上苦痛更甚,他從小就覺得是自己害了娘親,“我爹四處尋訪,終於在去年得知唯有陰陽葉才能救娘親,於是…”

“於是你就入了氤靈門,”黃赫天點點頭,總算明白了來龍去脈,“你是為陰陽葉而來.沒想到你爹娘都是氤靈門的人,也難怪你知道這陰陽葉的緣由,我總算明白了.”

澀然的笑在唇邊勾起,鍾予說道,“那你呢,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黃赫天一頓,清明的雙眼坦然看向鍾予,“我不能說,抱歉.”

鍾予吐了口氣,沒有繼續問下去,將任翎軟軟的身子扶起,往陰陽葉處挪了過去.

黃赫天疑問道,“你要做什麽?”

“種陰陽果.”鍾予的聲音很輕很淡,卻透露著絕然.

“你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陰陽果種了之後是什麽下場,”黃赫天伸手拉住鍾予,劈頭喝道,“想想你爹娘!難道你想落得那樣境地?”

“我娘太愛我爹了,所以不忍心他徘徊築基數十年無進展,”鍾予輕笑,“我從小就恨這修真,我對什麽大道什麽長生根本沒有欲望,我不會讓她為了我變成…變成我娘親那樣的.人生能有三百年,已經很長了,足夠了.”

將懷中柔荑緊緊握住,鍾予深深吸了口氣,掌心相貼,十指交握.緩緩地將任翎另一隻軟白小手拉起,正欲握緊,卻見黃赫天一把扯了開,張開手指扣握住,

“你什麽意思?”

鍾予困惑,看向黃赫天.

“如果在這氤靈門要待下去就不得不種陰陽果的話,”黃赫天勾唇一笑,“那不如就和這丫頭種吧,她這傻妞兒要是落到別人手裏,還真真讓人放不下心.”

兩人目光如炬般看向蒼白虛弱的任翎,四手堅定地慢慢地將陰陽果包覆在掌心之中.

一陣銀光閃耀,清涼如同澗泉般的透潤感覺從掌心一直蔓延,蔓延到了全身經脈當中,一股難以言語形容的牽係仿佛像蜘蛛網一樣無聲無息地將三人繾綣纏繞關聯在了一起.

須臾,待掌心的陰陽果融化之後,兩人睜開眼看向任翎的目光產生了些許變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淺淺增長.

掏出傳送符,兩人互視一眼,抱住任翎釋放靈力將之捏碎,霎間洞穴內便失去了三人的蹤影,空****得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那般.

隻餘下陰陽果的根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謝倒地.

任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全身**地浸泡在一個大木桶裏,桶中碧綠的水泛著陣陣藥香,她愣神了片刻,才殊地想起昏迷前發生得的事情,低頭朝左肩看去,被膿液貫穿的傷口已然愈合,身上的肌膚比原先的更加晶瑩細白,宛若新生嬰兒那般嬌嫩光滑.

“醒了?”

清冷若水般的聲音傳來,任翎還沒來得及看自己處於什麽地方,抬頭便見綾如師祖柔美的背影飄然在正前方.

“弟子見過師祖.”任翎有點羞澀地雙手環胸,微微尷尬著這樣的情況,心念轉間便明白了各種緣由,連忙說道,“弟子謝過師祖救命之恩.”

綾如勾起唇角輕笑,眼神淡然而無波,“你浸泡的是冰肌玉露液,不僅能夠祛毒,還能將經脈中的雜質排出體外,是難得的洗筋伐髓之藥.現在身子已經無礙,日後修行也會有所助益,且先起來罷.”

“是,弟子謹尊師祖吩咐.”

任翎快速地從木桶中爬出來,從墨玉澗拿出一套幹淨的道袍穿上,整理妥當後見綾如已經步出內室,連忙緊隨了去.

到了外殿,綾如盤腿坐在正北方的蒲團之上,雙眼微闔,似已入定般.任翎走到堂前,雙膝並攏跪下叩首,

“任翎謝過師祖相救.”

“起來吧.”綾如素手輕抬,任翎便感覺到一股緩勁將自己從地上牽起.然而當她正鬆口氣,忽然感覺一陣凶猛如潮的威壓劈頭而來,腳下步子一晃,任翎運起靈力支撐,這次的威壓比起留香掌門那次的更重,就好像自己不過是狂風暴雨中一棵小小的幼苗,根本直不起身,隻能任由暴烈鞭打抽甩,她緊咬著唇,靠著僅有的一絲頑強苦苦抵抗.

“翎兒,你可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