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乞巧節啊…”?

那男子陷入了沉思,緊抿的嘴角微微地勾起淡淡的弧度,雙眸懷有深情般地凝視著空氣,?

“七瓣重蓮,氤靈門門徒最放肆的日子,沒想到這一百多年過去仍然盛行,也是,像氤靈門這樣的雙修方法,不知有多少怨偶產生.隻是,”他突然好奇地看著任翎,問道,“大家還是相信七瓣重蓮的作用嗎?”?

“也許吧.”任翎點點頭,想起剛才場上那片混亂吵雜,似乎所有人都為七瓣重蓮而瘋狂著,?

“遙不可及的美好總是讓人願意去相信的,況且,還有長老們做背書呢.”?

“遙不可及的美好…說得好,遙不可及的美好自然是讓人去相信的,”那男子笑著,笑著,笑聲中漸顯悲蒼,“我那個時候也是相信的,我是男花魁,她是我心中遙不可及的星子,當我走向她的時候,她對著我盈盈淺笑,告訴我她選擇的也是我.”?

“我想,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時刻一定也就是那一刻了,我那時候覺得全天地隻剩下我們兩個,隻有我和她,她那麽美好,美好到即便讓我付出生命也甘之如飴.”?

“隻可惜…,遙不可及的美好終究也隻不過是個謊話,練氣期的弟子又有多少能夠親自去印證那謊言的結果,氤靈門的長老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看你的說法,似乎你並不相信那七瓣重蓮的傳說?”?

任翎咬咬唇,“晚輩對那傳說本沒有什麽想法,真假與我本無關係,隻是,”想到鍾予的臉,她眉心擰了個結,?

“如今聽前輩這麽講,心中倒是輕鬆了一些.”?

“輕鬆?”那男子道,“莫非你被不喜歡的男花魁選中了?”?

任翎臉色微尷尬,點了點頭.?

“嗬嗬,這倒是不多見,”男子看著任翎手裏抓住的那張靈符,“難怪你那靈符是空白的,莫非你心中另有其人?”?

“沒有,”任翎如實以告,“晚輩並沒有心儀之人.”?

“也難得有你這麽清心的娃兒……倘若那是她也如你這般,我這一生恐怕也……”?

他歎息一聲,慢慢閉上雙眼,似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任翎忽然有點明白初初見到這人感覺到的那股悲涼了,也許,他那絕望的思念正是為著他所說的那個女子吧.?

她正徑自胡亂想著,突然眼前一晃,天昏地暗的暈眩迎麵而來.?

兩刻鍾後。?

任翎往前邁了一步,些微有點氣喘,身上的道袍破碎了好幾處,但一雙眼睛卻明亮又璀璨地看著那男子,發自內心地佩服道,“前輩的陣法實在奧妙,謝前輩指點。”?

“嗬嗬”?

清幽的笑聲回**,那男子搖頭輕歎,神色中已不複剛才的哀傷,平靜如水地淡笑,“看來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能從我的陣法出來之後還像你這麽說話的,一百多年來我是第一次見.”?

那男子深深地看著任翎,道,“方才從你破陣的手法看來,想必也是精通陣法之人,如今我倒是大概明白你何以如此輕易就登上我的登仙雲梯了,要知道那登仙雲梯最考驗的便是人的複雜心思,當然奇門陣法也是必不可少的,想來一是你心清如水,再則便是你對陣法的感悟讓你不自覺地避開了危險.以你如今的年紀和修為,能夠有如此能力實屬難得,不知師承何人?”?

“……師承?”?

任翎頓了頓,目光沉澱,如水般清醇,“如若說陣法,任翎這是班門弄斧罷,又談何師承,如若說在門內的師父,任翎如今在蘭秀峰下,師尊乃是綾如師祖.”?

“……綾如……”那男子的眼裏滑過一絲複雜神色,轉瞬不見,“你的意思是你對陣法上的感悟是自己參透的?”?

“可以這麽說,”任翎點頭,其實她對陣法上的學習墨玉居功甚偉,但並不適合說出來,便又補充到,“我有看過相關的書,也有自己練習過,所以…還算是略通一二.”?

“倒是個謙虛的娃兒.”那男子半眯起眼,眉頭略蹙,“可否讓我看看你的陰陽果印記?”?

見任翎一臉疑惑,他遂又說道,“想來你的陰陽功法已然練到三層境界,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能否讓我看看?”?

“…當然.”任翎想了想,還是大方地將手腕伸出,如今她的陰陽果印記已經沒有做任何修飾,恰恰是鮮紅之色.?

她種了陰陽果之後印記便是鮮紅色澤,與傳聞中練至陰陽功法三層境界之後的紅色本就相符,雖說這巧合讓她不解過一段時間,但因為求問無門,便也隻能放在心上.?

那男子先是淡淡一瞥,雙眼定在她那印記之上後一轉不轉,過了很久,突然手法極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伸出指頭往那印記上一抹,然後極為詫異地說道,“你沒修煉陰陽功法?!”?

糟糕,任翎心中一顫,剛才被要求看印記時她就擔心此事,但黃鍾兩人都曾確認過她的印記與達至三層境界之後的別無二樣,才放心地伸出手,沒想到竟被看出了,緊咬了咬牙,露出笑容搖頭否認,?

“怎麽會?我可是從第一層境界一直修煉到第三層的.”?

那男子沉默不語,眼光也從她身上移了開,好一會兒後徑自低喃道,“天意,想必是天意…”?

他手指輕歎,一道青光閃過,任翎手上便多了一塊玉簡,“既然有緣,這玉簡就贈與你罷.”?

“這是……?”?

“我也不確定你能否打開這塊玉簡,想當初,她也是不行的,我們曾以為隻要在練氣期練到陰陽功法第三層境界就可以開啟此玉簡,但想必還是錯了,畢竟陰陽功法並非正宗,可她卻不相信這點,”他緩緩地轉過身去,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不知是說給任翎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所以她很生氣地離開了,她說我欺騙了她,她說……”?

接下來的話任翎沒有聽見,因為她已經被這男子瞬間送離了昆吾星辰大陣.?

那男子默默地望著一片漆黑的崖底,腦海裏是那深刻心底的音容笑貌,有甜美的她,有清淡的她,有嬌媚的她,所有千變萬化的她,但最終,記憶最深刻的還是一臉失望地看著他的那張小臉,上麵不再有依賴,不再有信任,就算他付出了一雙腿的代價,也換不來她一眼回顧.?

他默默地執起簫,又再淺淺地吹奏那無邊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