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百年身3
“陛下,娘娘,已經過了醜時了，還是早些歇息吧。”禮官第八次走進屋,催促昊月與瑤音休息。昊月依舊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臣告退。”禮官歎了口氣,退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將屋內的燭火換了一批。
昊月與瑤音相對無言,坐在八仙桌上怔怔出神，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並非他們所想，如果可以,他願代女承受所有苦難。
卯時日出,天光方亮，聞訊而來的帝錦在門外候了許久才得到昊月的接見。她走進屋，見幹爹幹娘一宿沒睡，眼珠立刻泛起淚珠，撲倒在他們身前：“幹娘，您怎麽了？如今三界初定，白帝叔叔已經瘋了，您和幹爹一定要撐住啊！”
瑤音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搖了搖頭：“哀家沒事。”
瑤音這聲‘哀家’驚到了帝錦，至少在此之前，她從未在自己麵前自稱過‘哀家’，瑤音的疏離讓她立即警醒起來。
“幹娘，帝瑤姐姐已經入塔，有白帝照拂必定會逢凶化吉，您可要保重身體，暫且寬心呐。”帝錦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這樣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見了都提不起氣來。
瑤音目光趨於柔和，牽起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帝錦心頭大石放下一般，似從前一般坐在瑤音身旁，還不忘替她捏捏肩膀。
瑤音淡笑著阻止她，示意她不必如此。
“錦兒啊，你到哀家身邊已經有兩百年了吧？”
帝錦破涕為笑，點了點頭，“已經兩百一十多年了。”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都過去這麽多年了。”瑤音歎息，帝錦看不出她麵上的喜怒，見她悲從中來，隻當是因為慕紫遺落這麽多年的緣故，她思女心切才會如此。
果然，下一刻便聽瑤音道：“你帝瑤姐姐從前受了許多苦，你在哀家這得到的所有榮寵皆來源於哀家對她的思念，如今帝瑤進入寧古塔修煉，哀家真是擔心得緊。”
“幹娘請放心，帝瑤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有事。”帝錦麵上幹笑著，心中暗道那慕紫就像隻百足之蟲，每次都在必死之時得以脫身，這樣的好運氣，怎麽可能會有事？
當然，好運氣僅止於此。
這次慕紫進入寧古塔，本不是她的本意。她更希望慕紫被罰入輪回，屆時便能侵吞她的魂魄，讓她永世不得超生。可誰曾料想，慕紫竟然會選擇比死還艱難的路。
自古寧古塔的仙人沒有人能再出來，這樣她反倒安下心來，再也不用擔心來自慕紫的威脅了。
她帝錦公主的地位，將一如既往，穩妥如昔。
“如今白帝罷朝，青帝告病，朝中可用之人日益漸少，你去將玉清上神請來，一會在朝堂之上，哀家與你幹爹有事要宣布。”瑤音的目光溫暖柔和，似乎對自己寄予了厚望。帝錦聞言，霎時喜上眉梢，幾乎是一刻不停的便向昊月瑤音告退。
元帝之位一直空懸，青帝告病，白帝應該也將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處理政事，如今有資格輔佐天君的便隻有她和她的夫君楚昭。
她一直期待的事情終於要來臨了，她要回去梳洗打扮，換下這一身素妝。她恨不得穿上出嫁的紅衣，向天下昭示自己的歡喜。
辰時朝會，百官列席，唯獨三帝位置空懸。
昊月與瑤音高坐在禦座上，表情深凝，氣氛沉重。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心情不好，不敢有過多的表露，但帝錦仍就像一隻驕傲開屏的孔雀，與玉清上神一齊，站在隊伍的最前方。
她麵露微笑，希冀著下一刻天君能宣布，自己的夫君位列三帝，享三界香火。
玉清私下拉了拉帝錦的袖擺，示意她不要如此張揚，但她並不當回事。
她像是被壓抑了許久，好不容易有機會要揚眉吐氣了。她要讓楚昭，讓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帝瑤來了，她帝錦的地位也依舊不會變。
昊月清了清嗓子，緩緩道：“寧古塔是我與白帝的心血，但我與白帝的氣澤始終未能融會貫通。現在塔中缺了兩名塔靈，我便派帝錦郡主夫婦一起入塔，鎮守塔魂。”
“什麽？”
“以身殉道。”昊月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帝錦愕然抬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幹爹您在開玩笑嗎？”
“大殿之上，百官皆在，你看我像在開玩笑麽？”
“不！不可能的！”帝錦瞪大了眸子，整個人進入一種癲狂的狀態，“幹娘，您快跟父君說，他一定是在跟兒臣開玩笑對不對？我不要進寧古塔，我不要！”
昊月麵無表情，朗聲宣布：“送帝錦夫婦入塔。”
“不可能！”
“不會的！”
“我不要進寧古塔——母後救我，母後救我！”相較帝錦的歇斯底裏，楚昭倒是平靜許多，他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的結局並不會多好。
是的，早在再次見到慕紫之時，他就已經想到，總有一天，他會因她而死。
這是他的劫，該還的債，躲也躲不掉。
“楚昭謝陛下恩典。”楚昭率先轉身，平靜離去。帝錦跟在他身後，至死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楚昭與帝錦被押出淩霄殿後，大殿之上悄無聲息，靜得連風吹過的嘶嘶聲都清晰無比。昊月坐在禦座上，冷冷的看著眾仙家。
仙人們低著頭，沒有人敢與之對視。
他們心裏知道，寧古塔哪裏是需要什麽塔靈，分明是君上知曉前一日，便是青帝與帝錦合謀，眾人聽了耳旁風逼得帝瑤公主自甘進入寧古塔，天君有氣無法直出，變著法整治他們。
“今日，我還要宣布一件事，”昊月握著瑤音的手，向眾人宣布：“帝瑤出塔之日，便是我禪位之時。”
“陛下——”
“陛下請三思！”
“我意已決，眾卿不必多言。”
“陛下！”司命本還想說什麽，豈料昊月拍案而起，“閉嘴！”
昊月大怒道：“我天家之事，還輪不到你們品頭論足。人言可畏或許對你們有用，但對我來說，完全不足為惜。不要以為昨日之事是自己的話對天家有約束力，我女兒不過是為了全忠義之名，保白帝的清名！與你們沒有任何幹係！”
“臣等惶恐。”眾仙立即黑壓壓的跪了一片，額頭磕在地上，無一人敢看他。許多年來，昊月從來沒有紅過臉，這次著實讓眾仙都失了方寸。
瑤音握緊了昊月的手，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再惱。
可昊月哪裏能平靜得下來？他早已自責到骨子裏。
瑤音又道：“懲罰過帝錦之後，其他仙家不知內情，單從昨日證據來說，並無錯處。再者慕紫那邊有白帝照拂，想來也不會再讓她受委屈，如今三帝缺失，該以穩定天綱為要。”
“我想請父神回來。”
“父神？”昊月一愣，隨即恢複了常態，“能請父神歸來當是極好的，可他會願意回來管這些瑣事麽？”
“總要去試一試才能知道。”
“若他歸來，想必又是一場風波。”昊月沉思，良久不語。
“隻要他在，天界就不會亂。”
昊月點頭，“早朝過後，我便去請他。”
“我與你一起。”
退朝的鍾聲敲了兩下，在第三聲即將敲響之時，一個銀色的身影出現在地平線上，逆著朝霞步入大殿。
“雪卿？”昊月眯著眼睛看了半晌，才認出殿門上站著的單薄的人影，便是從前那個指點江山意氣風發的白帝。
眾人齊刷刷向白帝看去，俯身行禮：“臣等參見白帝，殿下萬福。”
“雪卿來遲，請陛下恕罪。”雪卿嘴唇慘白，身形踉蹌，但他眼眸中的寒光卻依舊堅定，讓人打心眼裏折服。
“來人，賜坐。”等不及禮官搬來凳子，昊月幾乎是立即飛到了雪卿身邊，將他攙起，隨即將他安頓在三帝禦座之上。
雪卿垂目，“多謝陛下。”
昊月第一次與他有這般近距離的接觸，他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愛卿受傷便留在府裏，不必上朝。”
“雪卿位列三帝之首，司掌三界刑罰，受些小傷算什麽？若因此荒廢了朝政，我如何對得起為我犧牲之人？”
雪卿目光灼灼，看得昊月內心沸騰，良久他才拍了拍雪卿的肩，道了一句：“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我得了拖延症，正文很有可能還有一章，或者兩章。。。但是我爭取今日完結！
很想看到你們的留言，也很害怕看到你們的留言，尤其是下一章。。。。淚奔~~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