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二章 等待
五行困陣，仿似天地牢籠一般，囚禁了這片天地，將這塊幾十裏方圓的古戰場與外界割裂開來。
陣中，鬼氣森森，氣霧彌漫，遮天蔽日，不見陣中真容。
五行困陣水陣眼。一條寬闊的河流，從五行困陣之中緩緩流出。幾日過去了，河水中的血色重新褪去，變得碧波微瀾，清澈透明。
十餘丈外，河岸一側，多出了幾間新建的木屋。
木屋之外，一個十一二歲的單薄少年，麵色堅毅，吐氣喝聲，揮拳踢腿，打著一套拳法。
片刻之後，他收拳凝立，行至一旁，盤膝打坐，吐氣吸納。一道道稀薄的天地靈氣，被他吸入丹田煉化，用作夯實根基，凝煉肉身。
木屋前幾丈之外，河邊大樹下的一處大石之上，癡癡地坐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子。大的十七八歲模樣，小的隻有六七歲。一條青色的大狗，靜靜地趴在女童身邊。
少女一身淡綠衣裙，清麗脫俗，兩隻纖纖玉手捏著一片綠色的葉子，葉子放在兩片櫻唇之間，悠揚的聲音隨風傳開。
樹上，一片枯黃的落葉，厭倦了喧囂，告別樹梢，打著轉，輕輕飄下，就像少女眼角滴落的晶瑩淚水，淒涼，傷感。
“語兒姐姐，你吹的好好聽啊！”魚魚低聲道。
語兒將唇邊的葉子拿開，輕輕摸了摸魚魚的小腦袋，淡淡笑道：“是嗎？”
“嗯，語兒姐姐，可不可以教魚魚吹？”魚魚昂著小腦袋道。
“當然可以！”語兒柔聲道。
“語兒姐姐，你說我大哥哥就在這裏麵麽？”語兒伸出細小的手指，指著不遠處那霧色蒼茫隱隱讓人有些壓抑的五行困陣。
“是啊！”語兒微微昂起俏臉，不讓淚水落下，伸袖拭去。
“那大哥哥，為什麽不出來見魚魚？他不要魚魚了麽？”稚嫩的聲音帶著絲絲委屈，聽得人心頭一陣發酸。
“怎麽會呢？你大哥哥不是最疼你的嗎？怎麽會拋下魚魚不管呢？”語兒柔聲道。
吸了吸鼻子，她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道：“喬依哥哥在陣法裏麵執行任務，等任務結束了，喬依哥哥就出來了。”
“哦”，魚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忽的又道：“那大哥哥什麽時候能執行完任務呢，幾天還是一個月？魚魚想他了！”
語兒目光看向五行法陣，麵色淒然，“喬依哥哥執行的任務很重要，語兒姐姐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出來。或許幾天，又或許一個月，又或許幾……”
“那魚魚想大哥哥時怎麽辦呢？”魚魚皺著小眉頭道。
語兒伸手折過一枚綠色的葉子，道：“魚魚可以吹葉子，在心中念著你想對喬依哥哥說的話，然後吹著曲子，曲子就會順著風飄進陣中，喬依哥哥在裏麵就聽得到了。”
魚魚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大哥哥真的聽得見嗎？”
語兒微笑著點了點頭，道：“語兒姐姐告訴魚魚一個小秘密，但魚魚不能告訴別人，好不好？”
魚魚想了想，為難地道：“大哥哥也不能告訴嗎？”
語兒應道：“是啊，這是屬於我們兩個的小秘密，不能告訴別人哦。”
魚魚耷拉著小腦袋，低聲道：“那好吧！”
語兒輕輕笑道：“這個小秘密，就是關於喬依哥哥的。”
魚魚點了點頭，鄭重地伸出右手的小拇指，道：“那好吧，我們拉鉤鉤，誰都不許說！”
語兒也伸出一隻小拇指，輕輕勾住魚魚的小拇指。
“拉勾，上調，一百年不許變！”
魚兒收回小拇指，嬌聲道：“好了，語兒姐姐，你可以說了！”
語兒雙手撐在大石之上，輕輕晃著兩條細長的**，大眼睛看著緩緩流動的河水，仿似陷入了回憶之中。
“語兒姐姐小時候，住在一個叫天山的地方。天山上隻有一種草，叫做劍草……後來，語兒姐姐偷偷喜歡上了喬依哥哥，可是喬依哥哥下了天山，就再也沒有去過。語兒姐姐也像魚魚現在一樣，時常想念喬依哥哥，可是還是見不到喬依哥哥，怎麽辦呢？後來，語兒姐姐就學會了吹劍草的葉子。一邊吹葉子，一邊想喬依哥哥，把心中對他的思念，伴著曲子，傳出去，語兒姐姐相信，喬依哥哥一定能聽到。”
魚魚一雙小手托著細嫩的小臉，拄在兩條小腿上，一直靜靜地聽著。
“那語兒姐姐，後來你見到大哥哥，有沒有問過大哥哥，他聽沒聽到？”
語兒臉上浮起溫柔的微笑，“語兒姐姐沒問。不過，魚魚，語兒姐姐這不是碰到喬依哥哥了麽？你說喬依哥哥有沒有聽到？”
魚魚用力地點著小腦袋，道：“嗯，魚魚想，大哥哥一定聽到了。”
她自己起身摘了一片和語兒方才一樣的葉子，嬌聲道：“語兒姐姐快教教魚魚吧！”
“語兒！”一道溫婉的聲音響起，另三人一狗一驚。
語兒豁然轉過頭去，半空中一對中年男女踩著一對仙劍，衣衫飄飄，並肩而立。
“你們是誰，找我語兒姐姐幹嘛？”
魚魚小大人似的張開雙手，攔在語兒麵前，一張小臉滿是戒備之意，腰間兩條戲水青靈飛出，在麵前輕舞盤旋。
另一邊，李長龍也跑了過來，攔住她們麵前，惡狠狠地盯著空中的二人。
“沒事，魚魚，他們不是壞人。”語兒笑了笑，輕輕摸了摸魚魚的小腦袋，對著天空喊道：“爹，娘！”
魚魚疑惑地撓了撓小腦袋，看了看語兒，又看了看天空中的二人，收起了戲水青靈。
“這是語兒姐姐的爹爹和娘親，魚魚先和長龍哥哥玩會，語兒姐姐一會就回來！”
魚魚應了一聲，隨即上前拉著語兒的衣角，昂著小臉，道：“語兒姐姐，他們是不是來帶你回去的？魚魚不要和語兒姐姐分開，語兒姐姐還沒有教魚魚吹葉子呢？”
語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臉，道：“放心吧，語兒姐姐還要和魚魚一起等喬依哥哥呢。”
天空中，與一顆心完全撲在語兒身上的楚湘怡不同，孫少傑一臉眸子精光閃閃，完全放在魚魚身上。顯而，魚魚的修為，已經引起他的注意。
三人走開一段距離，楚湘怡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兒，心疼道：“你這丫頭，看看，都瘦成什麽樣了？”
語兒捏著胸前的發絲，輕聲道：“娘，人家哪裏瘦了！”
“哼”，楚湘怡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語兒潔白的額頭，道：“死丫頭，膽子大了啊，敢背著我們，偷偷跑下山！”
語兒耷拉著小腦袋，不敢抬頭。
“好了，好了，她下山，不也是我們默許的麽？”孫少傑輕聲勸道。
語兒忽的昂起了頭，驚訝地看著爹娘。
楚湘怡瞪了她一眼，哼道：“你以為你那點小心思，瞞得了誰？”
語兒吐了吐香舌，又低下了頭。
楚湘怡側過臉來，對著丈夫埋怨道：“都是你，放她下山來，你看看多危險，這是什麽地方，長平大凶之地，五行困陣啊！”
孫少傑輕咳一聲，明智地不再插嘴。
頓了頓，楚湘怡歎了一口氣，道：“好了，現在長平之事已了，你跟我們回去吧！”
語兒猛地抬起頭來，叫道：“娘，我不回去！”
楚湘怡麵色一沉，道：“喬依已死，你還留在此地做什麽？”
語兒俏臉瞬間漲紅，嚷道：“沒有，喬依哥哥沒死……”
楚湘怡還欲再說，一側孫少傑輕輕拉了拉她手臂，道：“語兒，喬依身陷五行困陣之中。五行困陣中，寸草不生，白骨累累，更有四十萬冤魂厲鬼凶煞無比，別說喬依，就是爹陷進去，也是一樣難以幸免。看開些吧，喬依已死，跟我們回去吧！”
“我不”，語兒一張小臉滿是決絕之色，“喬依哥哥還活著！喬依哥哥肯定還活著！天梯他都能闖過去，沒有什麽能困住他！”
楚湘怡柳眉倒豎，沉聲道：“你這丫頭，越大越不聽話了是吧！跟娘親回去！”
言罷，她伸出手臂，便要拉住女兒。
鏘！
劍光一揚，一柄寶劍飛出，貼在語兒雪白的脖子上，“娘，語兒不走。喬依哥哥讓語兒等他回來，語兒就等他回來。您不要逼我。”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心眼……”楚湘怡唯恐傷了女兒，連忙收回手去。
“那個小女孩是？”孫少傑開口道。
語兒隨後道：“魚魚是喬依哥哥的妹妹！喬依哥哥不在，語兒要替喬依哥哥，照顧魚魚！”
忽的，他眼角一瞥，看到孫少傑腳步微微一動，急道：“爹，您別過來！”
孫少傑輕輕一歎，退了回去。
語兒放下手中的寶劍，道：“爹，娘，語兒的性子，你們最清楚。小時候，語兒能因為李嶽霖幾次尋短見，隻道碰到喬依哥哥才回心轉意。現在，也能等，一直等，一直等到喬依哥哥回來！”
“你這孩子，哎……”楚湘怡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噗通！
“爹！娘！女兒不孝！請你們成全！”
“算了，隨她去吧……”孫少傑搖了搖頭，一聲輕歎，拉著妻子，禦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