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縣城

（一）

漆黑陰冷的天幕下，連綿的山巒，如趴伏的巨獸，靜靜等待破曉。

山洞中，人頗有些依依不舍。不遠處打坐的楚淩風身形一動，已是一聲輕嘯，長身而起。他轉過身來，道：“二位師弟，如此我便送你二人去吧。”

天微亮，古老的山河縣從沉睡中漸漸蘇醒過來，雞鳴狗吠此起彼伏。

山河縣城不遠處，碧草成蔭，帶著點點露珠，迎著東方的熹微，燦若繁星，五光十色。一道亮光自遠處禦空而來，“嘶”空氣中一聲尖銳的急響，落在上。正是楚淩風及喬依二人。

楚淩風收劍側立，道：“二位師弟，師門戒律為避嫌，不可在世人前隨意顯露道法。如此，我就送到此處，你二人便去城內尋找機緣吧。”

喬依二人紛紛躬身謝道：“多謝仙長。”

楚淩風單手立於胸前，輕輕一禮，隨即禦仙劍飛逝而去。轉眼間，那亮光已是在天際消散。

此時的山河縣城裏已是人來人往，旁多有攤鋪叫賣，熱鬧不已。山河縣乃方圓數裏之內，最大最繁華之所在，人流量很大，少說也有幾十萬，且地理位置頗佳，因此往來商旅多，甚是熱鬧。

兩人均不曾出過遠門，一時間看什麽都稀奇，一股鄉下土包之氣砰然而發。兩人東奔西走，左顧右盼，渾然忘了所來為何。街道兩側客棧酒館，店鋪商販比比皆是，又有些攤鋪做些小吃零食沿街吆喝，更有些雜耍絕技聚眾表演，熱鬧異常。過不多時，旁中人兩兩指指點點，頗有嘲笑譏諷之意。夏渾然不覺，一副癡傻呆愣模樣。到是喬依頗覺丟臉，連忙拉了拉旁邊的夏小胖。夏小胖努力伸長了脖，盯住旁邊攤鋪上擺出的熱騰騰的糕點，口水滔滔不絕。喬依觀他這幅神態，隻得低聲提醒道：“死小胖，你沒看到別人都在笑我們，你能不能更土包一點啊？”

夏小胖似乎尤未清醒，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口水，道：“喬依，你看那糕點，你聞聞那味道，那叫一個香啊……”

話未說完竟是又拭了一下口水，伸處濕漉漉的手摸向喬依。喬依一陣惡寒，緊忙跨開幾步，眾人一陣輕笑。喬依再也忍耐不住，紅著臉死命拖著這個愣愣的家夥，跑向遠處。

旁眾人哄堂而笑。此時世間風氣醇厚，思古，多良善和氣之輩。眾人亦隻是取笑一番，並無惡意，如此已是另麵皮頗薄的喬依羞澀難堪。

二人一打聽，方知距玄青門收徒尚有些時日。方圓幾裏舉凡家中女年齡符合又自感兒女天賦非凡的，莫不開始湧向縣城，因此縣城比以往更是熱鬧。兩人心裏一涼，暗道人多機會豈不是小了很多。感歎之餘，又不禁暗暗羨慕謝天昊的運氣，被仙長直接選中。

喬依二人身上並無銀錢，好在一家包鋪老板老何，年老心善，又喜二人機靈可愛，遂收留二人做些雜活。喬依二人隻求飽飯，又有容身之所，心裏甚是欣喜，定下心來做活，隻等收徒開始。

包鋪平日生意不錯，如今因大批外地人湧入更是水漲船高，火爆異常，每日買早點的都需排隊。不僅如此，如今各大客棧高朋滿座，一間柴房都有數十人爭搶。晚間，店鋪打烊，屋簷下密密麻麻都躺滿了人。喬依和夏小胖心中竊喜不已，暗暗感激老何收留自己二人，省卻了多磨難。

這一日，老何打包好一批包點心，囑咐喬依二人給這城中的李家送去。

李家乃山河縣頭等大家族，生意涉足藥材，布匹等等，且覆蓋了周圍幾個大的縣城，僅山河縣城中就有數家大的藥店，布店。家中豢養些家奴武士，威懾方圓裏。

李家家主有個兒，大兒在世俗朝廷任職，二兒據說也在修道，隻有紈絝，盤踞家中。這李公乃城中一霸，自覺風流倜儻，瀟灑不群，平日裏橫行鄉裏，欺男霸女，手下家丁惡奴仗勢欺人，作威作福。

如今李公李遠成年過旬，平日裏行事漸漸收斂一些，但惡名依舊震懾城中。

老何實在忙不過來，然則這點心又不敢不送。隻得讓喬依二人，前自是般叮囑。喬依和夏小胖小孩，拿著點心，一嘻嘻哈哈，跑跑跳跳就去了。

（二）李家

兩人來此已有些時日，見多識多，此處已漸漸熟悉。這城中，喬依二人也走過幾回，早已熟悉。穿過幾條街道，隱隱即可見那李家莊園。

好一處豪門宅院，高牆偉門，門前兩尊石獅威武，兩扇暗紅大門中車來車往穿梭不停。門內一條青灰磚石寬闊平整。院中亭台樓閣、飛簷鬥拱、長廊水榭、花園假山遍布其中。這處宅院竟似大過小橋村。

二人暗暗咋舌不已，繞過大門，走到側方小門處，說明，匆匆進入其中，將包交予廚房管事之人便欲回去。

忽聽得不遠處，有家丁喊道：“你二人且過來。”兩人見那大漢膀大腰圓，凶神惡煞，不敢不從，一隨這家丁走入後院。

這是一片青草坪，幾個丫鬟小廝正陪著一個六七歲的孩童玩鬧。那孩童眉清目秀，甚是俊逸，然則兩條眉毛細薄，眉角上揚，頗有些驕奢之氣。此時孩童正騎在一小廝身上，手持一小鞭，雙腿在那小廝腰間夾弄，口中“駕，駕”不停，卻是將那小廝當做馬騎。

喬依和夏小胖一尾隨那家丁行至此處，家丁正要躬身稟報，那小孩已是發現人，急忙自小廝腰間跳下，跑到人麵前。那家丁雙手抱拳，道：“小公，奴才給您帶來兩個小崽，您看看可還滿意。”

小公看了看喬依二人，喜得雙手急搓，道：“李福，你這奴才倒是機靈，這麽快就給公尋來了，好好。”

那小公一揮手道；“去把我叫你找人做的小馬車給我拉來，嘿嘿，本公坐過馬車，就是沒做過人車，尤其是車，定是有趣至。”

片刻，隻見幾個小廝拉過一輛精致的小馬車，不由分說就用韁繩套住喬依和夏小胖腰間，逼迫二人跪下拉車。那小公爬上馬車，手持小鞭，驅趕二人拉車前行。

兩人敢怒不敢言，雖是在草坪上爬行，然則二人年齡尚幼，又有小公口催鞭笞，不多時夏小胖一個趔趄，連帶著喬依一起趴伏在地上。

小公大怒不已，跳下車來，抬腳就踢。夏小胖平時與夥伴玩鬧，何曾受過如此欺辱，至，一時忘了害怕，一低頭，頂向那小公。

小公哪曾想到夏小胖竟敢反抗，一時不查，竟是一聲慘叫，被頂得仰天跌倒。夏小胖一聲大喊：“喬依，快……”

喬依與他時常玩鬧，默契十足，不待他講完，一撲而上。兩人一起對那小公拳打腳踢，人頓時扭作一團。

那些丫鬟小廝本是在旁呐喊助威，轉眼間，已是情勢急轉，小公正被人騎在身下踢打，這還得了。事後追究起來，自己豈不是要掉一層皮，急忙上前拉開二人。

小公頭發散亂，臉頰烏青，嘴角含血。當下狂叫道：“打，給我打死他們。你們這幫奴才真沒用，我要告訴我爹，打死你們。”

幾人哪敢慢待，幾個小廝將喬依和夏小胖推在地上，拳打腳踢，一個丫鬟急匆匆向內院跑去報信。

“住手，都給我住手”，一聲怒喝傳來，聲音嬌柔婉轉，帶著絲絲怒氣。

但見一美婦手提裙擺，帶著一個小丫鬟，急匆匆趕來。

幾個小廝又踢了幾腳，方才罷休。喬依二人已是口噴鮮血，卷作一團，幾欲昏死。

小公跑到那美婦身旁撒嬌不止，那美婦顯是對其疼愛不已，連忙嗬護安慰。

美婦仔細看過小公，發現並無大礙，方才將一幹小廝丫鬟叫過，訓斥了一番。

美婦處理完這些，方才想起地上還躺著兩個孩童，心道莫要鬧出人命。於是蓮步輕移，走至二人身前，仔細觀察。

喬依此時衣不遮體，麵目浮腫，一條胳膊不規則的貼在身側，卷縮在那裏已經昏死過去。夏小胖稍好一些，一眼望去並無骨折大傷，卻也是無力呻吟，瑟瑟發抖。

那美婦收回目光，就欲叫人前來收拾，驀得似又想起什麽，匆忙轉首望向喬依。就見小喬依**的左肩處隱隱有一胎記。

那美婦隻驚得渾身顫抖，慌忙走至喬依身前，蹲下身，伸出玉手，探向喬依肩頭。那手掌晶瑩如玉，顫顫發抖，竟似有些怯弱。終於那手掌還是探了過去，撥過破爛的衣服，一個月牙形的胎記顯露出來。那美婦一驚之下，竟是差點跌倒在旁。

小公在旁看的頗覺奇怪，走來扯了扯美婦的衣服，道：“娘，你怎麽了…？”

美婦拿衣袖抹過眼睛，緩緩道：“我沒事”，轉過頭去有訓斥道：“你們這幫奴才，不好好伺候公，卻引誘他做些亂七八糟的勾當，當真該罰。”

眾丫鬟小廝卻是不敢反駁，隻得齊齊跪下討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