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二)

刀片撥弄門閂的細碎聲音再次響起,蘇尋坐在黑暗中,垂著眼瞼,神色不明。不一會兒,隻聽見“咯噔”一下,門被打開了。

二李和虎哥二人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眼前漆黑一片,他們眨了眨眼睛好容易適應了屋內的光線,卻一眼瞧見正坐在凳上的蘇尋,嚇得一屁股坐了下來。

蘇尋見二人嚇得不輕,扯了唇角嘲諷的笑了笑,卻不想那虎哥一骨碌爬了起來,“呸呸”兩聲搓了搓手,隨即拉了身邊的二李道:“起來,怕啥,不過是個小娘們。既然被她發現了,就一起帶走。白日裏瞧那小娘們也長得不錯。說不得還多賺些錢。”

二李正想爬起來,被虎哥那麽一啦,又聽得他那一番話,心中苦笑:虎哥是被即將到手的銀子迷晃了眼,而他卻是看出來了,聽小二的口氣他下了那麽重份量的藥,這女子居然還不中招,必定是有些手段的。他二人這麽送上去,怕也隻會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想到這裏,二李的動作放緩了下來,慢慢的爬起來,然後腳步悄悄的向後退去。

虎哥卻不知道這一轉念二李便已同他離了心,兀自從自己腰中摸出一把尖刀,大步上前跨上兩步,用刀抵著蘇尋的脖子獰笑著道:“小美人,今兒撞在哥哥手裏是你的運氣不好,不要動,也不要叫。哥哥的刀可是不長眼的。”

蘇尋眼睛都沒抬一下問道:“是嗎?可我瞧著不長眼的不是你的刀,卻是你自己。”

那虎哥聽得蘇尋之言,心中突突,還未曾做好反應,便見眼前這女子伸出食指和中指夾住他抵在她脖子上的尖刀,也沒覺得她用什麽力氣,便聽見一聲屬於金屬磕碰的聲音,手中的尖刀便已經斷成了兩節。

虎哥完全傻了,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半截尖刀,還想不明白為何會這樣,隨即便覺得頸脖一痛,自己便沉入黑暗之中。

收拾完虎哥,蘇尋身形未動,輕聲開口道:“門外的兩位朋友,既然來了為何不見一見就離去?難道是怕在下待客不周?”

門外慢慢退去的二李和見勢不對就要跑的小二聽見她的聲音後,全身如同掛滿的秤砣,一步都走不了,這才知道自己這回撞見鐵板了。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

“還不回來?”所以蘇尋的聲音在他兩人耳邊如同炸雷一般,下一刻,他二人的身形猶如破布一般,被一股大力向後吸去。落在蘇尋屋子的門口才停下。

他二人倒作一堆,好容易相扶著戰戰兢兢的爬了起來,卻又瞧見倒在蘇尋腳邊不知死活的虎哥,頓時亡魂皆冒,也顧不得自己幹的那見不得人的勾當,頓時大叫起來:“殺人啦!”

寂靜的夜空被尖銳的叫喊聲打破。客棧裏原本熄滅的燭火陸陸續續亮了起來。

人們順著聲音找到來源時,就見到兩個男人麵色如紙的看著門內發抖。此時蘇尋重新點上了油燈,她還端坐在凳上,閉目,完全不理睬眾人的圍觀。

片刻後,一個中年男子急匆匆的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進來,瞧瞧眼前的情形,看見倒在地上的虎哥還有氣息,頓時鬆了一口氣,雙手作揖爾後問道:“這位姑娘,小人是此間客棧的掌櫃,不知發生何事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蘇尋聽是客棧掌櫃前來,睜開眼睛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來人。那掌櫃被打量的心裏發毛,可是在自家店裏發生這樣的事情,又不能出麵不管。其實他瞧見虎哥以及門口的二李,心裏就明白了大概了。

這虎哥和二李一個是京城有名的潑皮無賴,一個是屢教不改的慣偷兒。本身這虎哥也隻是個小打小鬧的混混,不知怎的,前幾年搭上了貴人。那貴人有個癖好,便是喜愛年輕俊俏的少年郎。虎哥便私下裏為貴人相看,看中了便找機會下手捉了去獻給貴人。

前幾年那虎哥和二李不知道怎麽搭上線了,一個捉人,一個開門,二人狼狽為奸,合作居然順風順水,得了不少銀子。其實本來此時虎哥做得隱秘,知道的人並不多,可是虎哥和二李搭上一起後,二人都喜歡沒事賭上兩把試試手氣,而二李沒事又喜歡喝喝酒,喝醉了就和別人亂聊天,一不小心就漏了底。

既然漏了風聲,自然有丟了少年的家人找來,誰知道那貴人勢大,便是找見了虎哥也找不到少年。雖然從此人人都知道虎哥的勾當,可虎哥尋得那麽多的美少年贏得了貴人的青眼,便是虎哥做得天怒人怨,卻也沒有人拿他有辦法。

這一次,這狼狽為奸的二人怎和自家小二牽扯上了?客棧掌櫃眼睛掃過床間的少年,心中對虎哥二人的目的了然,心中卻閃過了一抹疑惑。和這樣的人扯上,就怕帶累了自家店裏的生意。眼下還是速速平息事端要緊。

“何事?”蘇尋扯了扯嘴角,淡漠的嗓音從唇間飄了出來:“自然是大事!”她冷哼一聲,目光指了指桌麵的蠟燭,問道:“掌櫃的,你的人服務的可真是熱情,居然拿這個來招待我們。”

掌櫃湊上前去拿起了紅燭看了一眼,臉色大變,問道:“姑娘,這東西……”他順著蘇尋的目光瞧見門口跌坐的小二,表情頓時冷了下來。上前幾步一腳踹到小二的身上厲聲問道:“狗東西,你從哪裏摸來的這玩意兒?害人!我叫你害人,現在就打殺了你這個狗東西。”

狠踹了幾腳後,掌櫃氣喘籲籲的停下了動作,指著小二說道:“你還不給姑娘道歉?我瞧姑娘是個好性子的,念在你年紀小,必定會原諒你。”

那小二被踹的七葷八素,卻還知道下意識的回避問題,他一手指著身邊的二李,大聲道:“是他,是他們,和我沒有關係!”

掌櫃的眼睛眯了眯,思緒轉的很快,他當即折回蘇尋身邊指著虎哥和二李低聲道:“姑娘,此事絕對是因為他二人,我家小二也一定是被脅迫的。這二人背後可是京中的貴人,你的損失我們一定會賠償,不過此事還是大事化小的好。”

這番話竟然是試圖將自己家小二從這事中摘了出去,還勸她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蘇尋神色冷了冷,一雙眼睛平靜的看向掌櫃的問道:“好一個大事化小,不但你客棧的名聲繼續保全了,他二人也什麽事都沒有,若是我隻是普通女子,恐怕就算著了道也無人為我申冤吧。”

掌櫃的臉色變了變,壓低了聲音道:“姑娘,還是聽一句勸的好,你孤身一人帶著那個少年郎,即便是被算計了也無可奈何。且忍下這口氣吧。”

蘇尋抬起眼來,眼底一片諷刺之色,低聲緩緩道:“這世界,終究不是我熟悉的那個世界。也不是我期待的那個世界。”

掌櫃聽的不甚清楚,他催問道:“姑娘,可想好了?”

笑了笑,蘇尋目光一凝,隨即全身氣勢散發開來,這屋子內外所有人都覺得身子瞬間一沉,好似有千斤重量壓在他們的身體上。

掌櫃的大驚,他在京城開客棧這麽多年,若沒有些眼色也不會到現在還安穩的做自己額生意。眼前這姑娘,明顯是修道之人,而且修為還不低。

對於修道之人,他們這些凡人就如同螻蟻一般存在,隻可惜他剛才疑惑為什麽這姑娘顯得尤為淡定從容,卻沒有料到這個結果。而自己剛剛還在她耳邊勸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此處,掌櫃的一身冷汗,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跪下拜倒:“未識得仙師真身,小人有眼無珠,還望仙師饒命。”

門外的看客們也都醒悟過來,紛紛拜倒。那小二先前還以為自己有掌櫃的做為依仗,此時卻發現自己錯的離譜,一張臉白的不能再白了。身邊的二李也醒悟了過來,他想到自己做得事情,料想即便是貴人怕也是保不得自己了,當機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被人當成神仙來拜,蘇尋心中並無得意,隻覺得興意闌珊,揮揮手道:“留下那幾人,你們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