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如芒在背。
她在教坊司混了一年,這一年可不是白混的。
她明白,薑思眠對自己感興趣。
她就是想不明白了,自己都快把臉和脖子塗得都跟個烏雞差不多了,怎麽還是個顯眼包嘞?
這個薑思眠有病。
她走得飛快。
竇如嶼站在馬車那裏等著她和竇爾墩,“上車吧。”
竇爾墩手裏還抓著兩個肉包子,看著都流油。
景雲跳上馬車,忽然發現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躲在馬車外側的大樹後麵,探頭探腦地往酒樓裏看。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片子,身上髒得不行,頭發都打結了,一團團地掛在肩頭,臉上也是黑一塊青一塊的。
兩隻手扒著樹幹,手指頭枯瘦枯瘦。
一雙鞋露著腳指頭,別提多髒了。
景雲心生憐憫,這也是個苦命人。
她使勁往酒樓裏麵看,肯定是餓了。
她從竇爾墩手裏拿走了肉包子,用手絹包好,小聲說:“喂,給你吃。”
那個小丫頭兩隻眼睛很靈,刷就看過來。
景雲又說了一句,“肉包子,給你吃。”
小丫頭一下躥過來,拿了肉包子就跑。
竇爾墩也歎氣,“唉,可憐的小丫頭。”
竇如嶼也不做聲,上了馬車,“走了,回府。”
對於這大半天的活動,他總結了一下,此次逛街是成功的。
給她買了手鐲,請她吃了好吃的。
希望今天晚上能看到她的好臉色。
“景小姐,煩請進來一下。”
景雲回頭,“將軍,您有吩咐?”
“沒吩咐我會開口?”
竇如嶼心情不好了。
竇爾墩都聽出來了。
“姐姐,你快進去吧。要不然要發脾氣了。”
景雲隻好掀開簾子進了馬車。
她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麵,不主動說話。
她還惦記著放在繡房水缸裏的小玉碗呢。
竇如嶼拿出來那個首飾盒子,打開欣賞了一下,數了數,一個鐲子上麵十六朵小雲彩。
哪一朵都沒她好看。
算了,還是晚上再給她吧。到時候讓她把她那雙手腕洗幹淨,自己再給她套上去好好欣賞。
於是,兩個人都在馬車裏麵幹坐著,不說話。
兩個人各自想著心事,倒也相安無事。
回到竇府,景雲自去後院自己的房子裏歇著。她計劃等到明天趁著去繡房的功夫把小玉碗拿回來。
現在,她要睡個美容覺。
竇如嶼坐在書房裏,把紅色的首飾盒子放在書桌上麵,還沒看幾頁書,阿風進來了。
“主子,阿雨回來了。”
竇如嶼擺了擺手,“讓他去八彎巷。”
他自己買的那個秘密小院子就在八彎巷。
“是。”
阿風走了。
竇如嶼快步出了纖凝苑,也沒帶竇爾墩,騎馬去了八彎巷。
十幾天前他讓阿雨飛馬去了西疆,現在他終於回來了。
阿雨是個消瘦的青年,穿著黑衣,等竇如嶼到了的時候,他已經洗好了澡換好了衣服。
“主子。”
“嗯。”
阿雨拿出來一封信,“主子,這是老爺親筆寫的信。”
竇如嶼拆開信,一目十行看了一遍。
竇如嶼背著手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那天夜裏的那個男人,果然是自己的老父親,竇恒。
竇恒承認了阮玉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
還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
竇恒叮囑竇如嶼要替他保住阮玉肚子裏的孩子。
都多大年紀了,還來這出花活兒。
看看,自己都二十了,弟弟竇如岬都18歲了,還給自己弄出來一個弟弟妹妹。
母親是父親的原配,父親喜歡女色,可是膝下隻有自己和弟弟兩個孩子。這其中不得不說是母親的功勞。
那麽,阮玉肚子裏這個娃娃,會不會因為阮玉是母親的親外甥女兒留下來呢?
這件事,又該怎麽給母親說?
竇如嶼眉頭緊皺,來回踱步。
阮玉卻在纖凝苑的廂房裏麵走來走去。
她這陣子不太嘔吐,胃口也好了一些。這個胎兒,她護得好好的。這可是表哥的第一個孩子,將來說不定會繼承竇府的家業。
想到竇如嶼那麽護著景雲,阮玉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轉念又想到庫房裏麵那麽多的好東西,姨母一個都不給。
自己都開口了,姨母竟然不給。
這麽掃自己的麵子。
所以這幾天她也不去伺候竇老夫人,隻說自己胃口不好。
阮玉捂著小肚子出了廂房,看到竇如嶼迎麵進了纖凝苑,立馬嬌滴滴打招呼,“表哥。”
“嗯。”
竇如嶼已經大步進了書房。
阮玉哪裏會讓他關門,邁著小碎步跑過去,“表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麽事?”
竇如嶼隻好讓開,打開房門,並讓竇爾墩站在門口,梅兒站在竇爾墩身邊。
他要避嫌。
這一下子他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阮玉。
叫表妹不合適,叫名字不合適。
得趕緊給送到西疆去才好。
阮玉逼近幾步,竇如嶼立刻往後退了兩步。
阮玉沒法子,眼巴巴地看著竇如嶼指控他,“表哥,我肚子都快大了,你都不進我的屋子。小心寶寶將來長大了不叫你爹爹。”
竇如嶼立刻就想吐。
奶奶的,誰要做他爹?
竇恒,你看看你敢的好事兒,讓你兒子來給你擦屁股。
“還請慎言。這件事我立刻會跟母親商量。”
竇如嶼不想在書房裏跟阮玉在一塊兒,大步出了書房。
竇爾墩立刻跟上去,“公子,你要當爹了?我怎麽不知道?”
竇如嶼沒好氣,“又不是你當爹,你怎麽會知道?”
竇爾墩噘嘴。
竇如嶼頓住腳步,“我可警告你,大俠竇爾墩小哥,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她。”
“誰?”
“滾。”
竇如嶼走了。
竇爾墩摸了摸腦袋,還是跟上去。
“公子,公子等等我。”
竇如嶼已經走遠了。
阮玉對竇如嶼愛極,抱著竇如嶼的一個話本子,坐在竇如嶼坐過的椅子上,忽然看到桌角上的那個紅色的盒子。
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對兒美輪美奐的鏤空黃金手鐲。
“哇,梅兒,快看,表哥給我買禮物了。”
梅兒進來,“小姐,這鐲子真好看。”
阮玉一隻手帶了一個,對著日光照了照,“這鐲子怎麽說得值幾十兩銀子。表哥真舍得。”
“表哥就是討厭,偷偷給人家買禮物也不說。”
她也不看書了,戴著金手鐲喜滋滋去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