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青衫戲江南 第二百五十四章 悟道破劍陣下
安伯塵已經很久沒有在戰鬥中胎息悟道。
從前那一次次越級挑戰又或者以少打多的戰鬥中,胎息悟道往往是安伯塵轉敗為勝的關鍵,可他也知道若是太過依賴,對於他往後的道途來說是弊大於利。因此踏上百日逃亡之路後,又或是在過七關時,安伯塵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使用此術。
眼下便是萬不得已之時,想要闖過王越的劍道戰陣隻有一法——悟出屬於安伯塵自己的槍道戰陣。
這是頂尖武道的第二層境界,跨越技禦空氣,到達技禦萬物。
第一層境界,安伯塵僅憑槍力操控空氣,形成螺旋氣柱,放眼如今的大匡已是難得一見。第二層境界,安伯塵則需做到以銀槍為筆,以萬物為顏料,勾畫出屬於他自己的戰陣,戰陣中雖非無敵,卻能將槍技和天地萬物的聯係發揮到最大限度。可是就拿王越來講,他能突破頂尖武道第二層境界,卻因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修劍,**浸劍道數十載,早已吃透了劍之一道種種玄妙,大巧不工,返璞歸真,方能一蹴而就。而安伯塵習槍不過三年多,即便在槍道上精進神速,卻也及不上王越早已心淬劍道的境界。
如此,也隻能問天問地問鬼神,問那槍道巔峰。
抬起頭,安伯塵遙望晝夜交替間的那絲縫隙,縫隙中風起雲湧,陰陽流轉,璀璨星辰若隱若現,無窮無盡的玄奧飛舞著,從天南到海北,勾勒出世間一個又一個質樸卻又真髓的道理。
小腹微微起伏,安伯塵紋絲不動,身如泥雕,意識卻已飛上天穹高處,遊走天野。
無窮無盡的玄奧鋪天蓋地湧來,將安伯塵淹沒,逡巡在玄奧中,安伯塵不急不緩的尋找著。可縱覽周天玄奧,安伯塵並沒發覺有關槍道戰陣的奧妙,少時安伯塵便反應了過來。
天地玄奧大多是關於世間本源道理,如雷道真意,而槍道則是後人所創,道技戰陣更是僅限於大匡修道體係的存在,如今掌握者尚不超過五人,安伯塵所求的槍道戰陣更是前無古人。如此,又如何能在天地玄奧中斬獲槍道戰陣......
就在安伯塵有些心灰意冷時,卻意外的發現有四道玄奧盤旋於他周身,久不離去,隱隱透著親切的氣息。
心意掠過那四道玄奧,安伯塵心頭一喜。
哪四道:火道,水道,風道,雷道。水火風雷,正是安伯塵體內周天的本源力量,亦屬於天地間那幾等最本源的力量。
眼前浮現出王越所施展的劍道戰陣,以劍技為筆,口吐長氣掠奪天野之氣,化作千百劍氣,成就他的劍道戰陣。既然如此,我又為何不用以槍技為筆,以水火風雷為顏料,呼出四勢攝取周遭的四種本源力量,於江河湖海取水,於密林取火,於高山之巔取雷,於曠地荒野取風,勾畫出屬於我的槍道戰陣.......
王越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就在這晝夜交替的一瞬,他隱隱感覺到包裹著劍道戰陣的這方天地發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變化。
萬丈高天千裏廣地變得陌生起來,曠野無聲,荒道闃寂,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忽而大風起,從荒道盡頭吹來,一熱一冷,一為白晝之風,一為夜晚之風,在中途合二為一,咆哮著壓倒十裏枯草湧向那個盤膝打坐的少年。
王越的眉頭越皺越深,他依稀察覺到似有什麽難以置信的事即將發生,未等他想通,對麵的少年打開雙眼。
烏黑的長發被風浪吹得四散飄颺,少年緩緩抬起頭,仰望夜穹,口吐長氣。
“嗖嗖”風聲回**在天地間,草葉拔起,亂舞於空。
王越極目望去,平靜淡漠的眸眼中掠過濃濃的驚駭。
安伯塵站起身,翻開手心,那柄矗立在他身前的長槍晃了晃,倒飛入他掌心,冷若寒潭的眸子中陡然泛起道道槍影,飄渺搖曳,仿佛在風中跳舞。
又吸了口氣,荒道間的風勢更盛,安伯塵筆直矗立,靜靜的看向手中的長槍,似在等待著什麽。
就在王越心中那個答案快要呼之欲出時,安伯塵忽然動了。
手臂揚起劃過一道殘影,少年舉槍刺入空氣,翻腕一挑,空氣竟被他撥成兩片,隨著呼嘯的狂風向後將無邪和安伯塵淹沒。
手臂落下,又劃過一道殘影,安伯塵手腕一抖,無邪旋轉著刺出,點向荒道上長風。
銀槍每一次出手,都能斬落兩縷陰陽之風,風勢旋轉著,陡然一挺,竟在半空中幻化成兩道槍氣,仿佛縮小了的無邪,同樣的冷厲靈動。兩道,四道,六道......隨著安伯塵一次次出槍,荒野大風盡數被他手中的無邪采擷,勾畫出近前槍氣,飛舞旋轉於安伯塵周身,排列如陣。
抬起頭,安伯塵遙望向對麵一臉驚訝的王越,銀槍砸地,發出刺耳的鳴嘯。
槍嘯如戰鼓,亦如鳴金,近千道槍力同時一震的,飛躍至安伯塵身前,一字排開,遙指王越。
峽南孤鎮前,夜風肆無忌憚的咆哮,枯草翻飛。
槍陣如林,劍陣如雨,無聲對峙。
王越沒有開口,沒有說話,他的心情已震撼到極點,哪還說得出半句話。
不足十七的少年,昨夜剛剛突破天品便初涉頂尖武道境界,技禦空氣,已令遙遙觀戰的他心覺驚訝。白日裏交手時,王越占盡優勢,牢牢把持著局勢,劍道戰陣中安伯塵幾無還手之力。王越本以為這一戰到此為止,即便少年人心中不甘不願離去,也隻能如此耗下去,白白浪費時間。王越怎麽也沒想到,這才半天功夫,安伯塵便再度突破頂尖武道第二層境界,一舉凝成屬於他的槍道戰陣。
若非王越親眼所見,他絕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樣的人存在。
難怪對付一個叛將,陛下都要調兵遣將,七熊守關,五虎轄鎮.......若是再多幾個如安伯塵這樣的叛賊,這天下恐怕真要亂了。
看著槍氣凜然卻滿臉疲憊的少年,王越緩緩起身,袍袖翻飛間,重劍已飛落掌心。
無需再多說什麽,夜幕來開之際,兩人間第二場戰也將開始。
安伯塵欲東行,王越則不會放過一鳥一獸過他身後的孤鎮,槍陣對劍陣,勢在必行。
狂風呼嘯,將兩人同樣烏黑的長發向後吹起,抖動而舞。
狂風落下,兩人同時邁步。
安伯塵猛地一點腳尖,身體向前傾斜,下一刻身如脫弦利箭俯衝而出,雙臂揚起,攜著千道槍氣奔向王越。
而王越則口吐長氣,凝聚成的那柄巨劍陡然碎裂開,在半空中分成無數柄小劍,疾速回旋,一字排列,頃刻間宛如浪潮般攔截向安伯塵。
轉瞬後,槍陣撞上劍陣,“轟”的一聲,在天地間掀起一股衝天熱浪,槍劍交界處的泥土齊齊翻飛,竟被兩陣的激撞轟出一個方圓三十來丈深逾五十丈的巨坑。
槍氣對劍氣,在巨坑上下捉對廝殺,仿佛有著自我意識的兵將,殺伐慘烈。
鋪天蓋地的殺氣中,少年銀槍一個閃身越過巨坑,目中閃耀著連綿疊起的槍影,下一刻已殺至王越近前,銀槍舞動如風,和夜風一樣飄渺無形,捉摸不透軌跡。
槍落,劍起。
槍劍相擊,“嗡”的一聲,兩人紋絲不動。
在他們身後,槍陣鬥劍陣,而在他們身前,槍力拚劍力。
王越雙臂之力已逾萬斤,劍道強悍,技巧難以捉摸。而安伯塵雙臂之力也已接近九千斤,槍道獨樹一幟,攜著雷霆之勢先破劍陣,再而遽然出槍,在王越尚未施展出劍技劍道時突施冷槍,快得仿佛天外流星,逼得王越隻能硬拚臂力。
安伯塵的臂力弱於王越,可也隻有千多斤,千多斤在往常足以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可此時此刻,安伯塵除了九千斤的臂力外,卻還有另一個力量的來源。
夜幕下的東方寧靜祥和,馬車聲似乎隨著夜風傳來,隱隱綽綽的飄入安伯塵耳中。
快了嗬,拚下這一鎮也就隻剩兩鎮了。
安伯塵默默念叨著,眸中閃爍著莫名的光彩,猛地低吼一聲,不顧一切的擷取身體中的潛藏元氣,臉色遽然蒼白,眉宇間又添一絲疲態。
可隨著他一聲怒吼,手中的長槍仿佛又湧入了一股新的力量,旋轉著,陡然下壓。
王越眉頭微皺,不由自主的退後半步。
五裏外的夜幕下,一個身形偉岸的男子站在土丘上,遙遙望向鎮前平靜無聲的激戰。
獨目中閃過一道精光,轉瞬變得冷凝。
箭已在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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