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事火咒龍圖以變無形

“哼,非要如此爭寵!”

身後傳來少年微微發酸的聲音,水神君扭過頭瞪了眼火神君,鬆開手臂,就見安伯塵眉頭直皺。

“居士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水神君好奇道。

“水姑娘適才所言,伯塵有些不明,為何水姑娘說伯塵很難來一次,每次也頂多隻能呆上數日?”

聞言,水神君麵露猶豫,暗地裏和炎發少年交換了個眼色,開口道。

“居士雖得奇遇進入神仙府,可這本是逆天之舉,全賴居士機緣巧合下得悟胎息。居士雖已掌握胎息之法,可胎息之法本是一極高明的心境,天品以上方能掌握,而居士道行不夠,難以隨時進入胎息之境。因此,這些年居士雖來得頻繁,可越往後,越難來此,往往隔個數百年方能重回神仙府,直到居士踏足天品,方能來去自如。”

安伯塵聽得迷迷糊糊,似懂非懂,遂又問道。

“那為何每次來隻能呆上數日?”

“居士可知你為何物?”

水神君不答反問。

“我就是我,還能是什麽。”

安伯塵心中困惑。

“咯咯,居士是又不是神仙府中人,縱然能來卻不能久留。好了,居士莫要多慮,你難得來此,切莫再浪費時間,居士可曾記起你來此所為何事?”

“我來這裏......”

安伯塵眉頭直皺,半晌眼睛一亮道。

“伯塵來此是為了修煉一門法術,名曰火龍變。”

就在這時,炎發少年走上前來,朝向安伯塵拱手道。

“居士欲修法術,炎兒定鼎力相助。”

“水火二道雖不相融,可大道皆通,水兒亦會相助居士。居士且將那招道法寫於沙地上,水兒自會相助居士參悟。”

看了眼少年火神君,水神君不甘示弱道。

“如此,有勞二位。”

安伯塵笑道,不作猶豫,拾起樹枝,將那咒語默寫於地。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黃修意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水神君細細瞅去,口中念念有詞,指如影動,捏出道道手印,張口嬌叱。

“咄!”

轉眼後,一條三四尺粗十來丈長的水龍躥出,鱗爪分明,嗬氣成冰,直飛天頭。

安伯塵心中驚歎,卻沒想到水神君竟能如此輕而易舉的祭出這式火龍變.......不對,應該說是水龍變。

“咄!”

又是一聲低叱傳出,安伯塵扭頭看去,就見紅發少年也是眸光閃爍,一條栩栩如生的火龍憑空鑽出,直追水龍而去,那火龍的身長雖不如水龍,可也有半尺來粗,四五丈長。當下兩龍並爭,盤旋飛騰於天雲間,騰挪扭轉,氣勢驚人。

“兩位果真是神仙,如此高深的法術竟刹那間便能習得。”

安伯塵歎服道。

“居士此言差矣,此般法術不過是最粗淺的化形道法,容易的緊。居士莫看咒語長,咒語越長越是易上手,反倒那些咒語短的道法最是難學,不過一旦習得,威力絕倫非是這火龍變所能比擬。”

“這又是為何?”

安伯塵奇道。

“咒語越長,越容易推敲,可太長了,反倒會失去玄奧。”

少年火神君搶在水神君之前,開口解釋道。

“而咒語短者,是為短小精辟,字字珠璣,每一字都融合了何止數十樣奧妙法則,數字疊加,衍算變化,一旦祭出,那威力自然無與倫比。更有那一字咒語,當真是集天地造化於一言,不出則已,出則天翻地覆,海枯山崩。”

聞言,安伯塵困惑消散,當下頷首道。

“多謝兩位提點,伯塵這便領悟咒語。”

“理當如此。”

水火二神君不約而同道。

“既是居士所學第一般道法,雖然粗淺,不過理當重視才對。”

水神君笑了笑,就見她輕揚袍袖,掀起地上的沙石化作颶風卷向對麵的山崖,眨眼後,岩壁上多出數行字,正是火龍變的咒語。

安伯塵不再多言,對著正當中天的日頭,盤膝坐下,捏起手印,平心靜氣的參悟起火龍變來。

“天地玄宗......”

抬頭望向白雲翩躚的天野,又望向群山逶迤矗立的大地,安伯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或許這神仙府中氣象萬千,飄渺離塵,安伯塵隻覺心意無比平和,世俗紛擾皆煙消雲散,隻餘對麵崖壁上的咒語。

日落複又升,月出複又落,三天光景彈指流逝,青衫少年盤膝而坐,雙手抱圓,閉目沉思。

誠如火神君所說,咒語越長越晦澀,反而越容易理解,雖違背常理,可於這神仙府中修行,天地造化近在咫尺,安伯塵逐字逐句的去體悟,雖無法說清咒語的真正涵義,可心中卻生出“理當如是”的感覺。

直到最後一句,安伯塵再度陷入困境。

“事火咒龍圖以變無形。”

睜開雙眼,安伯塵眉頭皺起,口中反複念叨道著。

之前的靈感仿佛都被用光了,任憑安伯塵搜腸刮肚、苦思冥想也無法想出個所以然來。

“三天了,公子可曾悟通?”

耳邊傳來水神君關切的聲音,安伯塵苦笑著搖了搖頭。

“伯塵資質太差,三天了都未能領悟那最後一句。”

“居士休要妄自菲薄。居士初涉道法,從前也未曾讀過道經道論,能在區區三天內就掌握大部分咒語,已屬難得。”

水神君走來,美目中風清萬千,笑著說道。

安伯塵隻當水神君出言安慰,並沒往心裏去,繼續思索那最後一句咒語。

“水兒見那火神君比居士還急,不如就讓他演示一番,何為事火咒龍圖以變無形。”

話音落下,安伯塵回首望去,卻見火神君已不現了蹤影,正當他疑惑之際,天頭火勢大作,鋪天蓋地,將天雲都燒得透紅,轉眼後化作一團虛影,卻是一方天神,栩栩如生。

安伯塵心生恍惚,似懂非懂,繼續看去。

那方神祇口中念念有詞,搖身一變,化作一尾火龍,扶搖而上,翱翔天雲。

“事火咒龍......原本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是為傳說中的仙人手段,凡人雖喜神好龍,可事到臨頭往往會難以置信,如夢如幻。”

安伯塵喃喃自語,眸中漸漸浮起豁然開朗之色。

修道修道,即是踏上一條遠離凡塵的路途,從此往後,再不可作世俗觀。前路廣闊無際,任何荒誕不經離奇古怪之事都有可能發生,就比如這事火咒龍。修道法者,第一要做的便是打破約定俗成,不再蒙蔽己心,不再局限一隅。

放眼天上地下,大道殊途,便是事火咒龍之事也未嚐不可能發生。

看向豁然開朗的安伯塵,水神君美目漣漣,暗暗點頭。

轉眼後,天頭景象又生變化。

火龍翱翔,遊轉天雲,忽地向下俯衝,直撲安伯塵而來。

火風灼熱,安伯塵瞪大雙眼看向麵色猙獰的火龍,心頭猛跳,想要起身退離,可心底深處卻有個聲音不斷叮囑著他,此時萬萬不可離開,一旦慌張而退,這最後一句咒語便會前功盡棄。

深吸口氣,安伯塵強作鎮定,直勾勾的盯向那隻撲麵而來的火龍,脊梁已被汗水浸濕。

漸漸的,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心底升起,那火龍雖向他撲來,可又仿若隔岸觀火,近在咫尺卻遠在千裏之外,真真假假,難以道明。

下一刻,從安伯塵瞳孔陡縮,轉眼後滿臉喜色,起身而立,直指火龍。

“火龍無形,卻是由火而化,萬般事物皆如此,有形亦無形。事火咒龍圖以變無形,原來如此......”

安伯塵心中歡喜,正想從頭到尾將咒語念上一遍,隻覺群山峽穀忽然搖晃了起來。

香風幽幽,嫵媚風情的水神君不知何時又貼了上來。

“居士此去當謹記兩事。其一,平日裏要多多使喚我二人,其二,不到萬不得已勿要召喚水兒。”

聞言,安伯塵一愣,感覺著水神君高聳的玉*峰不斷擠向他手臂,麵龐發燙,開口問道。

“這是為......”

那“何”字還未道出,腳下的山崖裂開條深縫,未及他回過神,整個人便墜入山崖水澗。

墨雲樓七層,藏玉廳。

司馬槿端詳著閉目參悟的少年,不知為何,心跳微微加快。

自己這麽緊張做什麽,莫非潛意識裏希望他能成功?

搖了搖頭,司馬槿暗歎口氣。

小安子雖有修道天賦,卻被他的出身所限,一來修煉太遲,十三四歲方才生出先天之火,經絡穴位早已固定,即便他往後再努力,也會因為先天不足而被別人甩在身後。二來,道技且不談,單說道法,非是記性好有天賦便能領悟其中奧妙。

道途漫漫,本是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世家子、宗門弟子從小就耳濡目染,讀道書聽道論,即便彼時不懂,可長此以往卻能漸漸從中體會出許道理,如此方能領悟道法。

他若生在世家中,以他的天分將來或許能有一番大作為,隻可惜.....

目光閃爍,司馬槿莫名的一笑。

也沒什麽好可惜的,小安子隻是佃戶家的兒子,能踏足修煉之道早已超過了他原先所能想象的範疇,等琉京之事罷了,若能全身而退,他還可以帶走千兩黃金甚至更多。往後做一富家翁,活個百來歲,對於他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幸福而又幸運的事。

臨近傍晚時分,暖風漫入窗欞,夾著慵懶的氣息掠過司馬槿,亦卷向對麵緩緩睜開雙眼的安伯塵。

雖不抱希望,可這一瞬,見著少年人無比清明澄澈的眸子,司馬槿還是止不住疾跳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