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琉京演武場
“伯塵要去演武場和人比試,你們既然來了,便一道跟著。”
看了眼李小官,又看向他身後東張西望的兩個少年,蕭侯若有所思道。
聞言,李小官和圓井村“雙傑”同時一怔,隨即滿臉激動,卻是從前和鄰村小子們打架時的情景,不由躍躍欲試。轉瞬後,李小官微微失神,以前的安娃子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從不和人相爭,更別說打架了,這才幾天沒見,他就要去和人比試了,還擺出這麽大的排場......看來安娃子是真的變了。
深吸口氣,李小官不免有些期待,就見安伯塵看了看天色,隨即朝向身旁的紅發少女道。
“午時快到了,再不過去,恐怕來不及了。”
點了點頭,司馬槿拉起韁繩,轉身朝向李小官三人笑著道。
“你們三個可要跟上。”
話音方落,安伯塵和司馬槿已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去。蕭侯冷笑一聲,坐回馬車,自有車夫馭車跟隨。
“你們倆還發什麽呆,還不快跟上。一會兒伯塵若是吃虧,你們和小官我並肩上,揍他丫的!”
周遭的歡呼聲如潮,正處興奮之中的李小官顯然沒有意識到,安娃子並不是去打一場尋常的架,領著身後兩匹騾子,李小官策馬狂奔,直到接近演武場,方才感覺到幾分不對勁。
這裏的人群比之城西還要多上許多,簡直就是人滿為患,若非金吾衛開道,恐怕他們一行人早被堵在路中,寸步難行。
“你們是什麽人?”
剛到轅門,李小官便被門口的士卒攔了下來。
“我們......”
李小官一愣神,指著不遠處策馬回身的安伯,卻不知說什麽好。
“他們三個和我一起。”
回馬來到轅門口,安伯塵對士卒道。
“這......”
那士卒顯然也知道安伯塵是今次比試的主角,當下猶豫著道。
“左相有令,今次比試每方隻能有三人於擂台邊觀戰。”
安伯塵正欲說什麽,就聽馬蹄聲從身後傳來。
“安小哥終於來了,你的架子倒比百官還要大。”
轉身看去,來者也算半個熟人,正是那日前來墨雲樓傳旨的羽林軍將官。
“見過將軍。”
安伯塵不敢失禮,抱拳道。
“朝中諸位大人擔心今次比試會有叛賊餘孽混入,因此百官方能能入場,百姓們隻能留在轅門前觀望。”
眼見安伯塵不卑不亢,禮數周全,那將官暗暗點頭,開口解釋道。
安伯塵心中了然,定是霍國公之事仍令琉君心有餘悸,隨即抱歉的朝向李小官道。
“小官,你們先留在這兒,等比試完我再來尋你們。”
李小官尚沒說話,倒是那羽林軍將官笑著開口道。
“聽安小哥的口氣,贏下這場比試似乎輕而易舉?”
聞言,安伯塵一愣,心裏生出一絲警覺。
是啊,為何我會如此鎮定?比試尚未開始,就已經考慮起結束之後的事來。這樣可不行,那厲霖雖然敗給我一回,可也是他未盡全力,輕敵之下方才輸於我。他為世家子,一雙銅鐧不知練了多少年,而我初習槍道,這幾日固然精進極快,可遠比不上他.......我本該緊張才是。
安伯塵心生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卻不知這是因為他心境遠高出如今修為的緣故,換而言之,便是眼高手低。心境是柄雙刃劍,用的不是地方,卻會適得其反,幸好被那名羽林將官出言提醒,這才使得安伯塵生出警惕,否則不久後的那一戰,不用打,勝負已判。
安伯臣感激的看向那員將官,就見他身高臂長,麵容雖遮掩在戰盔下,可雙目炯炯有神,時而閃出一道精光,顯然修為不低。
“多謝將軍提醒,不知將軍高姓大名?”
“這位是羽林左戍營胡統領。”
一旁的士卒恭敬的看向羽林軍將官,介紹道。
似乎沒想到安伯塵轉眼間便能聽出弦外之音,胡統領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拍了拍安伯塵的肩膀,笑著道。
“快開始了,你且去吧。”
說完,胡都統夾*緊馬腹,奔出轅門。
難不成紅拂為自己造勢都造到羽林軍中了?
看向胡都統遠去的身影,安伯塵微覺疑惑。
自己和他隻見過一麵,身為羽林軍中手掌實權的將軍,他對自己似乎太過上心,雖沒多說什麽,可拍自己肩膀的那兩下,分明是在為自己打氣。
羽林軍是君上的親兵,他也算是君上近前的戰將,難不成是君上的意思......不可能,再怎麽著,琉君也不會棄厲霖而選自己。
或許他也是出身貧苦人家吧。
想到最後,安伯塵也隻能這樣認為,對那胡都統不免生出些許好感。
“小官,我去了。”
調轉馬身,安伯塵揮手拍向馬臀,向教場中央行去。
“小官,安娃子這是要和誰去比試?”
圓井村“雙傑”早已看傻了眼,對於第一次走進琉京的他們來說,城門口的軍爺們便已是比村正老爺還要大上許多倍的存在,更別說之前的那位將軍。和這樣一個高不可攀的人物都能談笑風生,連帶自個也沾了光......
再看向安伯塵的背影,兩人隻覺心情激動。
“現在總算知道伯塵的本領了吧,好了,你們兩個別再丟人現眼了,就在這看吧。”
李小官翻身下馬,故作鎮定道,孰不知,他心底的震驚絲毫不弱於身後兩人。在琉京呆了數年,他又怎會認不出教場閣樓上的黃袍珠冕,不是琉國國君又是誰?
隱約間,他已猜到,和安娃子比試的對象絕不會是尋常之輩,也正因如此,激動之餘,李小官不由得有些緊張。
策馬行至百步寬長演武場,安伯塵看了眼不遠處的司馬槿,隨後翻身下馬。
“大膽!君上親臨,還不下跪!”
從一旁的閣台上傳來喝斥聲,卻是隨駕前來的琉國官員。
琉君自坐於正東最高的那座樓閣上,其餘官員散落在周圍樓閣,演武場十來座樓閣皆聚滿了人,都是琉國文武重臣。無數道目光朝他射來,直到此時,安伯塵方才稍覺緊張。
猶豫著,安伯塵正欲下跪,就聽從東麵高閣上傳來清朗卻又無比威嚴的聲音。
“罷了,比試在即,這些繁文縟節便免了吧。厲霖怎麽還沒來?”
安伯塵心知開口說話的定是琉君無疑,卻沒想到比他想象中要和氣許多,雖不用下跪,可安伯塵還是規規矩矩的長拜到底。
抬頭看去,就見高閣上的君王有些焦急的望向轅門處,目光掠過自己時,沒有半絲停留,見狀安伯塵也不以為怪。自己隻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仆僮,出身低微,和厲家公子相比有如雲壤,琉君親傳旨意宣自己來比試,也不過是陪公子讀書,為厲霖造勢而已,能開金口讓自己免跪,已是天大的榮耀。
麵色平靜,安伯塵並沒想太多,隻不過握著槍的那隻手又緊了幾分。
剛欲移開目光,安伯塵就覺在琉君身旁似有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皺了皺眉,安伯塵細細望去,隻見在琉君身旁端坐著一個七八歲的男童,穿著合身的蟒袍,頭頂金冠。似乎發現了安伯塵在看他,男童立馬埋下頭,轉眼後卻又忍不住,偷偷摸摸的向安伯塵望來。
“莫非他就是傳言中的大王子?”
安伯塵自言自語道,忽聽遠處傳來匆急的馬蹄聲,緊接著的是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
轉目望去,安伯塵就見從轅門外飆來一匹駿馬,馬上坐著一員玄袍小將,頭頂衝天冠,腳踩虎咆靴,鞍前掛著一對銅鐧,正是琉京厲家嫡長子,厲霖。在轅門口停著一簇高頭大馬,皆是琉京叫得出名號的世家公子,穿著光鮮,為厲霖加油呐喊著。
在距離演武場還有十多個馬身時,厲霖猛地騰身躍起,在半空翻了個筋鬥,穩穩墜下,單膝跪地,合攏雙鐧朝著東麵樓閣拜道。
“臣,厲霖,參見君上。”
“你上次隨父入宮,才十歲,一轉眼已經這麽大了。無需多禮,平身。”
對於厲霖,琉君的態度截然不同,話音中不難聽出嘉許之意。
“謝君上。”
厲霖不卑不亢的答道,起身時還順手舞了個鐧花,歡呼喝彩聲從遠處傳來,連帶著原本為安伯塵助威的姑娘們也臨陣倒戈,目不轉睛的看向英姿颯爽的厲霖,不斷揮舞著手絹。
感覺著身後那道似要吃人的目光,安伯塵嘴角泛起一絲無奈,按照之前在樓裏說好的步驟,早在他策馬而來時就應該掀開披風,可眾目睽睽之下,他實在拉不下這個臉。
“小安子......你敢不聽話?”
細若蚊蚋的聲音投過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清晰地傳入安伯塵耳中,隨著為厲霖喝彩的人愈發增多,安伯塵也覺得他的心再無法保持原先的平靜。
“或許這就是蕭侯所說的勢。”
安伯塵暗歎口氣,喃喃道。
心境再高,修為再深,也難敵大勢。
此時的安伯塵尚不知這個道理,卻也知道,倘若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為厲霖助威喝彩,他就算無所謂,恐怕也會難以維持來此之前的信心。
這一戰,必須要拿下。
就算琉國的君王希望他敗,滿朝文武巴望著他輸,湊熱鬧的百姓其實也並沒幾人相信一個小仆僮能贏世家公子......甚至在心底深處,連他自己也沒有太多把握。
可是無論如何,他一定不能輸。
一旦輸了,墨雲樓危在旦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可不想還未逃出琉京就這麽糊裏糊塗的死去。何況,還有對她的承諾......
這一刻,安伯塵終於察覺到決戰的氣息,古井不波的心境瞬間打破,呼吸加重,隻覺心情緊張。
對於眼下的他而言,丟了不屬於炎火修為的心境,並非一件壞事。
深吸口氣,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安伯塵反手扯下第一層披風。
片刻後,演武場上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