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玄德洞天三日遊(四)
五名年歲過百的道人眼巴巴地看向司馬槿,一臉誠懇,司馬槿淡淡一笑,不慌不忙道:“成就元嬰之法說難不難,說簡單卻又不簡單。需知元嬰並非憑空得來,而是由金丹生成,所謂打破金丹修元嬰,破而後立......爾等回去好生參悟一番,權當今日之課,剩下的本仙子明日再道。”
這就沒了?
太白等人一愣,隨後緊鎖眉頭,苦苦思索起來。
“打破金丹修元嬰......”
安伯塵喃喃低語著、,卻是忽然想到了體內三魂的修煉之法。空老先生有言,天地命三魂修煉到最後卻是要合抱成嬰,爾後成就神魂,三魂所成之嬰和所謂的元嬰又有什麽聯係?
就在這時,從殿外匆匆跑進來一名弟子,手持信函遞給太白上人。
一看那信函,太白上人微微蹙眉,隨後堆滿笑容朝著安伯塵和司馬槿拱手道:“多謝紅拂仙子教誨。兩位上仙看似有些疲憊,弟子已在後山準備好下榻之所,還請兩位移步。”
“如此,有勞了。”
司馬槿點了點頭,不假思索道。
太白上人為兩名“上仙”準備住所坐落在太白後山,正處山腰,往上能看到數條直插雲霧的山峰,往下亦能看見掛入深峽的飛瀑,風景秀美,如詩如畫。
竹樓裏,司馬槿憑欄而立,看向山澗鳥獸,不知在想什麽。
“元嬰究竟是什麽?”
身後傳來安伯塵的聲音,司馬槿莞爾一笑,回身看向麵露疑色的少年:“敢情你一下午都在想那元嬰?我說與他們聽,你瞎琢磨個什麽勁。”
“打破金丹修元嬰,到底是真是假?”
司馬槿蕙心蘭質,如何聽不出安伯塵語氣中的不滿。
琉京裏的陰謀詭計讓小安子潛移默化的改變著,他自己沒發現,司馬槿卻絲毫不落的看在眼裏,她可不想琉京往後的日子裏陪伴自己身邊的都是冰冷陰險的人,能在這洞天福地見到小安子的真性情,司馬槿也心覺安慰。
隻不過,他終究還是不懂人心險惡,窮山惡水中並非都是惡人,洞天福地裏也不一定都出大賢。
“青奴,你過來。”司馬槿朝向樓裏道。
少時,一個嬌媚動人的女子怯生生走了出來,朝向司馬槿屈膝作禮。
“你是什麽妖?”
司馬槿突然問道。
青奴嬌軀微顫,抬起頭,奇怪的看向司馬槿,半晌低聲道:“青奴原本是太白山連雲洞中青蛇精,兩百年前被浮雲道長所捕,皈依太白山。”
青奴隻道司馬槿是上界仙子,因此老實回答,並沒隱瞞,孰不知她這一開口讓一旁的安伯塵大吃一驚。
下榻後,太白山弟子就將青奴送來,說是伺候兩位上仙。安伯塵隻道是山下尋常人家的女兒,入山學道,至於青奴這個名字他也未曾多想,窮苦百姓給自家女兒取名其後加個奴字再正常不過,取得太好聽,生怕無福消受。
此時得知青奴竟是百年蛇精,安伯塵心中驚訝。
在大匡,妖類被修煉者視為大敵,更有長門法會四處捕殺妖怪,誰料這太白山竟接納妖精,妖精非但不害人,還做起侍女之事。
看了眼安伯塵,司馬槿又問道:“太白山掌門可曾和你說過,若無邪上仙開口求歡,你需得盡心伺候。”
聞言,安伯塵張大嘴巴,滿臉通紅。
而那青奴則慌張地倒退兩步,緊張的看向司馬槿,眸裏滿是恐懼。
“放心,我喚你問話並非想要為難你。你有何委屈,盡管道來,吾等為上界仙人,自然能為你做主。”
司馬槿淡淡一笑,寬慰著道。
話音剛落,就見青奴猛地跪倒在地,朝向司馬槿連連磕頭:“大仙救命,奴家留於太白山實屬無奈,每每有貴客來訪,奴家總要前去陪侍,百般討好,委曲求全。還望兩位上仙大發慈悲,將青奴救出太白。”
安伯塵麵色一緊,剛想開口,就聽司馬槿冷笑道:“我怎知道你說出這番話,是不是太白上人指派,好將你安插在吾等身邊,圖謀不軌?”
“實不相瞞,太白上人的確說過......讓青奴好生伺候二位,謀取上仙信任,好偷得修仙秘籍。”
猶豫著,青奴開口道。
麵上浮起一絲古怪,安伯塵看向青奴道:“吾等為上界仙人,他們這麽做,就不怕弄巧成拙,惹惱吾等?”
“太白上人自然怕,可東南六洞天之主得知上仙駕臨,已派遣高手來到玄德洞天,一旦惹惱了兩位上仙,便布下誅仙法陣,兩位上仙就算再厲害也難以逃脫。”青奴偷眼看向安伯塵,小心翼翼道。
“誅仙法陣......他們可是想殺人滅口,毀屍滅跡?東南六洞天之主又是什麽?”司馬槿蹙眉問道。
“正是,誅仙法陣是上古流傳至今的法陣,威力龐大。玄德洞天位於東南方,和彼鄰的五方洞天統稱東南六洞天,在這六洞天中,玄德洞天勢力最弱。”
青奴一五一十答道。
即便司馬槿也沒想到她這一問竟問出這樣一個秘密來,原本她隻想從青奴口中套出太白山諸人私下打的主意,好讓安伯塵警覺。誰想表麵看起來恭恭敬敬的太白上人竟想殺人滅口,且不僅僅是太白山諸人,還來了什麽東南六洞天。
他們此時沒下手,卻因忌憚兩人“上仙”的身份,隻等青奴獲取信任,再行凶奪寶。
“青奴知道的都已告訴二位上仙,還望上仙救命!”
緊咬下唇,青奴長匐於地,祈求道。
目光落向青奴,司馬槿麵色漸漸變冷,眸裏殺機乍顯。
青奴是蛇妖,兩百年的修行雖然不高,可又如何察覺不出司馬槿的殺意,當即一顫,猛地抬起頭,雙目中早已噙滿淚珠:“上仙開恩,上仙饒命,別殺青奴!”
安伯塵臉色微變,難以置信的看向司馬槿:“紅拂,你要殺她?”
“自然。”
司馬槿平靜的點了點頭,側目看向安伯塵:“她本是太白上人留於我們身邊的細作,雖然全盤托出,可她一旦生變,太白上人定會察覺,到那時我們想走也走不了。”
不忍的看了眼青奴,安伯塵遲疑著道:“那我們今晚就走,將她也帶上,豈不是兩全其美?”
“怎麽,你還想將她也帶回去?”
冷笑一聲,司馬槿嘴角微彎道:“多帶一人便多一個變數,我們兩人逃離此地已經夠嗆,還要再多帶一個累贅?況且,誰知她會不會通風報信?”
低垂螓首,青奴眼裏閃過異色,隨即化作濃濃的哀憐,轉向安伯塵連連叩頭:“青奴雖是一區區小妖,可也知道是非。囚禁太白百多年,青奴受盡屈辱,兩位大仙若是能救出青奴,就是做牛做馬青奴也會好生報答,又豈會恩將仇報,通風報信。”
安伯塵心生不忍,看向司馬槿,低聲道:“紅拂,多帶一個人又能如何。青奴在太白山被那些道人欺負,你就忍心見死不救?”
上下打量著跪地不起的青奴,沉默半晌,司馬槿道:“你可知道出山秘道?”
聞言,青奴黛眉絞起,苦苦思索著,過了許久,她陡然一喜道:“回稟紅拂仙子,小妖記得百年前剛來時,見著穀底有條小溪,常有凡人衣衫漂入,想必是浣洗時候所遺,說不定那條小溪可通山外。”
深深看了眼青奴,司馬槿點了點頭,忽而一笑,看向安伯塵道:“既然你想英雄救美,我便成全你。既然你信不過我,等歸返後,我們就此作別。”
司馬槿說得很輕巧,一如既往的平靜,落入安伯塵耳中,卻讓他腦袋“嗡”地一聲,怔怔地站著,雙拳緊握,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
風過竹樓,沙沙作響,匍匐於地的青奴嘴角翹起。
“敢問兩位上仙,我們何時動身?”
“不急。”
司馬槿撐著竹欄,深吸口氣,看向黃昏下的群山飛瀑,淡淡的說道,眸沉如水。
青奴皺了皺眉,剛欲再問,就聽安伯塵嘟囔著道:“先等他們把晚飯送來。”
說完,安伯塵偷眼看向司馬槿,就見司馬槿嘴角微彎,似乎想笑卻又沒笑出來,轉眼又恢複冷漠。
“快,快去把酒菜熱好送過去!”
太白山大殿,浮雲道人瞪向下首的弟子,急聲道。
“十年沒見,浮雲道友還是一副急性子。”
客座上的長須道人笑著道,在他身邊還坐著十來名道人,個個背掛飛劍,氣息深厚,比之太白上人還要高出數籌。
在大殿中央豎著一麵圓鏡,鏡中所顯的正是後山竹樓內的情形——青奴匍匐於地,司馬槿憑欄而望,神色冷漠,安伯塵不知所措的發著呆。
“洛陽道友見笑了,隻是這兩個小仙實在欺人太甚,對浮雲我百般捉弄......敢問洛陽道友,那誅仙法陣當真管用?”
看向太白諸人,洛陽道人莫名一笑:“此法陣乃是真人從上古遺跡中尋獲,那時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尚未成形,天地征戰,紛亂不休。陣書記載,此陣曾滅殺過百多仙神,威力巨大,更別說對付那兩名小仙。隻是沒想到,那兩個仙人膽小如鼠,知道我等要對付他們竟一心想著逃跑,看來這陣法又得重新布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