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青絲斷,劍起滄瀾2

祈風台之上,白藍交織的光芒璀璨如華,劍氣驚得瓊花紛擾,鋪了一地雪白如塵霜。

自從上西天雷音寺見過佛祖後,月初與白曜分別得到天音無相與天誅地滅這兩把神劍,他們日日夜夜在這祈風台之上相互練劍,互相配合默契。

劍招無情,人心更涼。

此時的月初眼中一心隻有劍,幾乎從來不曾與白曜有過半分交流。

白曜能夠感覺到月初的變化,亦然沉默,知道如今頭等大事便是要鏟除魔界,鏟除魔界首要任務便是誅殺陵霄。

當年,四大神君合力才得以鎮壓陵霄,可如今四大神君早已四分五裂,而陵霄也不再是當年的陵霄,他比數千年前更加強大,更加難以對付。

練劍之時,月初忽覺胸口一陣熱流湧出,真氣瞬間四溢,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白曜大驚,當即收了劍勢,上前攙扶住搖搖欲墜的月初,眉頭緊蹙著,關懷地問道:“你怎麽了?”

月初有些疏離地掙脫了他的懷抱,晃晃悠悠地後退幾步道:“沒事,我們繼續練劍。”

“你上回從魔界受了傷歸來,傷勢未愈,如何能夠如此沒日沒夜的練劍。”白曜感受到月初的疏離,明白此時此刻的她恢複了所有的記憶,終究是怪他的。

“不,時間不夠了,玉茗還在等著我為她報仇。”月初固執地搖頭。

“我能體會你的喪女之痛,可如今並非是……”

白曜的話猛然被月初截斷,她厲聲道:“你能體會喪女之痛?玉茗並非你親生,你如何能夠體會!你一心隻想著消滅魔界,想著一統三界,玉茗在你眼中不過是個可有可無之人,甚至到最後一刻都不告訴我玉茗是陵霄的孩子,若是你告訴我,玉茗怎會慘死?一切都是因為你!”月初的話聲聲斥責,聲聲質問,自打玉茗死後,月初是頭一次這樣放縱自己的情緒。

白曜知道,月初一直很痛苦,卻一直在強忍著,如今能夠釋放出來,也是好事,便沒有反駁,隻是任她發泄著。

月初見白曜的默不作聲,情緒愈發激動,“你從來都是那樣自私,始終不曾問過我願不願意,你自以為那是對我好,給了我一百年的欺騙,讓我活在一個混沌的世界中,眾人皆醒我獨醉,我就像一個傻瓜,被你玩弄於鼓掌間。”

“我是甘願死在陵霄手中的,可你偏偏要救我歸來,從來不曾給過我抉擇的機會……若非是你,就不會有玉茗的慘死,更不會讓陵霄親手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這不僅僅對我是一種殘忍,對玉茗對陵霄,又何其公平?”月初越往下說,神情愈發疲憊,聲音從尖銳變得低沉,直至毫無聲息。

白曜看著月初淚流滿麵的模樣,情緒微有平複,便低聲道:“你以為玉茗的死,我不傷心嗎?”

月初隻是默默流淚,不言不語。

“我雖非玉茗的親生父親,可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些年來我一直將玉茗當作我的親生女兒,希望把世間一切最美好的都給她。可我是天帝,不能像你這樣不顧一切去魔界救她,因為我還有責任要守護整個天界,隻能眼睜睜地看你一人獨闖魔界而無能為力。”白曜的話輕柔,卻隱忍著無限的哀傷:“我不能如你這般放肆的慟哭,因為我是天帝,有太多的迫不得已。”

“你說的對,一切都是我的錯,若非我自私的對你隱瞞玉茗的身份,她就不會死。很多次,我想對你坦白一切,可我害怕,若你知道一切,會帶著玉茗離我而去。”白曜話語至此,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雖然活了這一萬多年,我早已習慣了孤身一人,可這一百年來你與玉茗給我的歡樂,讓我明白,原來我也可以有個溫暖的家,這茫茫三界,我並不孤寂。得到了,就會奢望更多,既然奢望更多,就會害怕失去……”

月初聽著白曜的話,淚水悄然滾落,記憶中依稀是這一百年來,白曜對她與玉茗的溺愛,他所做的一切,沒有一點兒對不起她與玉茗。

白曜睇著月初,將眼底那一抹淚水收起,恢複一片清然,“我知你這段時間的煎熬,更明白你無法麵對陵霄,你若不願,我不會勉強你。這天下,本就該由我這個天帝來守護。”

月初不再看白曜,黯然背過身去,將臉上的淚痕抹去,低聲道:“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白曜看著那個瘦弱且蕭瑟的背影,無力的後退數步,帶著幾分蒼涼轉身而去。

祈風台上蕭瑟風聲依舊,瓊花漫天,驚碎了滿心淒涼。

自那一次月初與白曜的爭執後,白曜再沒來過祈風台,月初亦孤身一人在祈風台不曾離去,她不再練劍,隻是想要過一段沉寂的日子,沒有旁人的打擾,可以安靜的理清自己的心緒,養好身上的內傷。

想起當年,她因為救陵霄之事而被罰禁足祈風台千年,她常常站在這畫卷前,默念上麵的字,方能安定心緒。

如今,再見這畫卷,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看破七苦,方是看破人生。”月初低聲吟念著上麵的警示,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每重複一遍,她便覺心中平靜一分。

“天妃。”名古無聲無息出現在月初的身後,低聲喚了一句正在沉思的她。

月初緩緩轉身,看著麵容嚴肅的名古,當年那個一心一意想著要殺自己的名古如今也算是對他和顏悅色了。

“你打算一直在祈風台不出去了嗎?”名古問。

“你是來當說客的嗎?”月初的聲音清涼如水,不惜不怒。

“不,如今天帝已親自率兵前往人間。”名古上前一步,與月初並肩而立,目光深深凝著空中浮動著的畫卷。

月初有些驚訝,“天帝親征?出什麽大事了?”

“陵霄操縱怨靈為禍人間,如今已有七個城池的百姓遭到侵害,百姓逃的逃,死的死,七個城池內皆是一片荒蕪。天帝派了東玄神君前去鎮壓,卻被陵霄重傷歸來,這一次的是毀滅性的的災難,若陵霄不除,隻恐天下大亂。”名古一邊說著,一邊長歎,“天界四處布滿結界,妖魔無法輕易闖入,陵霄便以人間百姓的安危為引子,從而引天神下凡鎮壓,這一次他是勢必要在人間傾覆魔界。”

“出了這麽大的事,為何沒人告知我?”月初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明顯的哀痛,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人間竟然發生了這麽多慘劇。

“天帝不許任何人驚擾你,他亦不想勉強你做不願做的事,他欲憑借一己之力與陵霄對抗……可是,那日我在魔界與陵霄交手了,他的功力之深厚令我心驚。當年天帝未了保你性命,將天籟珠給你吸收入體內,便失去了天籟珠的五千年功力,我可斷定,天帝必然不是陵霄的對手。”

月初的手,猛然撫上胸口,仿若能夠感受到天籟珠在體內的炙熱,一時竟五味參雜。

“天帝肯為了你而放棄了上古神物,難道如今你還要懷疑他對你的真心嗎?你覺得玉茗公主的死是天帝所造成的,可你又曾體會過天帝心中的痛?”名古字字淩然,猛然轉身,帶著幾分慍怒看著月初,“當年她將受傷的你帶回天庭,他不顧我的強烈反對而堅決留下你,不在乎你曾是陵霄的妻子,唯有愛你至深才能有如此容人之量,雖然他有私心,可這世上人人皆有私心,天帝為了天下蒼生的安寧而有幾分私心,難道這也是不能原諒的錯誤嗎?”

名古看著月初臉上隱約有著幾分動容,便繼續說:“曾經天帝說過,若你恢複了記憶,是去是留,一切便由你自己抉擇。而今,你的決定竟是要眼睜睜看著魔界為禍蒼生而退卻嗎?不要忘記,你是天妃,你有責任與天帝一齊守護整個天下。也唯有你和天帝聯手,才有可能誅殺陵霄。”

月初的手猛然握拳,緊咬著唇,眼中有著璀璨的光芒。

“事到如今,你難道還對陵霄有不舍?”名古質問道,“陵霄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陵霄了。”

月初的目光再次望了眼漂浮著的畫卷,心中默念一遍那行字,眼中變得越來越堅毅,她低語道:“有些事,也是該有個了斷了。”

月初離開了祈風台,隨著名古一齊離開了天庭。

在墮入人間之時,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蒼涼,荒煙漫漫,人跡荒蕪。

地上的枯骨遍地,充斥著被腐蝕的腥味,悲涼之感油然而生。

猶想起一百年前,陵霄就在她的麵前,將整個潼城傾覆,生靈塗炭,他的狠辣,她是親眼所見,至今仍舊寒心。

名古說的不錯,陵霄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陵霄了。

“我會讓你親眼看著我覆滅天界,毀盡你所在乎的一切……”

耳畔依稀想起陵霄曾對她說的話,月初不由自嘲的笑了起來。

若此時此刻的一切皆是因她而起,那她便有責任去結束這一切。

“快看,是天帝!”名古高呼一聲,月初猛然朝名古所指之處望去,隻見十丈之外,一襲黑衣的陵霄與一襲白袍的白曜正在激烈的打鬥著。

月初立刻飛身朝二人而去,越靠近他們便覺得有一股巨大的真氣正在推拒著她,令她無法靠近。而四周,遍布著仙界與魔界一眾的枯骨,血流成河,異常駭人。

月初被兩股巨大的真氣推拒著,不得入內,她有些焦急,隻能站在浮光之外眼看著陵霄與白曜之間的打鬥,無數的流光飛濺。

月初看著白曜的一招一式,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了他,即使失去了天籟珠的白曜,功力依舊,想當初白夜景選擇將所有功力傳給白曜也並非沒有原因的,他確實在仙法造詣上有著過人的才能。

隻是,陵霄的功力卻更甚一籌。

她雖然幾次與陵霄交手,卻從未曾真正與之認真打一場,但旁觀著卻能感受到,他的功力更甚從前。

佛祖說的不錯,成為魔中魔的陵霄已不畏任何,如今要對付他,並非是人多便可取勝,隻能比他更狠。

月初翻手間幻化出天音無相,持劍而起,直破籠罩在麵前的兩道巨大真氣,飛身朝體力漸漸有些不支的白曜而去。

白曜因陵霄疾速一掌,閃躲不及,正見月初闖破他設下的結界,微微分神,已被陵霄一掌擊傷。

陵霄乘勝而追,直逼其心髒而去,打算一舉震碎白曜的筋脈,卻在千鈞一發之際,月初持劍而來,一道白光乍現,頃刻間化散了那致命一掌。

白曜手中那原本散著微弱藍光的天誅地滅劍因天音無相的到來而越變越強,與天音無相冒出的白光迅速融合為二,精光爆綻。

陵霄冷冷注視著持劍直指自己的月初,嘲諷地笑道:“當真是伉儷情深,就是送死,也要湊成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