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金刀之壽（九）

清虛見到衛子穆當眾挑釁令狐衝，自然能猜到衛子穆的那些小心思，不外是看不過眼令狐衝大出風頭。他們這些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最是喜好爭搶這些個無用的虛名，清虛也見的多了。

不過衛子穆如此跳出來，也當真有些目無師長，清虛心中不快，暗道門中長輩平日裏有些太過驕縱這個弟子了。放下撚須的右手，轉而拿起旁邊的茶杯喝了口茶，正待嗬斥衛子穆，讓他不可無理時。令狐衝卻上前一步，拔出腰間的佩劍，開口對衛子穆道：“難得衛兄有如此雅興，在下自然舍命陪英雄。而且在下也想見識一下武當的超群劍術，還請衛兄不要留手才好。”令狐衝也很是不爽衛子穆的目中無人，是以將話頭截住，準備一會比劍時給他點教訓。

方生有些為難的看向清虛，他看到雙方口氣都有些不對，如果這麽鬥下去，那不就打出‘恩怨場’了麽，這可不是他的本意。清虛皺皺眉，最後低聲對方生笑道：“吃一塹長一智，讓年輕人適當受些挫折也是好的，免得太過張揚，到了江湖上吃大虧。”看到人家武當的長輩都不管，方生也不能再說些什麽，隻能道：“阿彌陀佛，刀劍無眼，兩位少俠還請點到為止。”

令狐衝躬身道：“僅遵大師之命。”

而衛子穆則有些不屑的‘哼’了一聲，然後拔劍刺向令狐衝。衛子穆為人性格不成，但劍法卻一點不渣，武當起手劍‘清風徐來’使的形神兼備，略為迅疾的長劍帶起徐徐清風，於無聲無息間籠罩令狐衝上身的五大要穴。

說起這衛子穆，他還真有些‘主角’的條件，家世優越、資質出眾、師門強大、學識淵博以及內力劍法具佳，其實他心性也不壞，隻是有些驕傲，不善於與人相處罷了，畢竟他若是那種陰狠毒辣之人，武當的長輩也又怎能容他。不過他那種‘用鼻孔看人’的習慣，實在讓人受不了，不說令狐衝本就不是吃虧當福之人，這衛子穆先是輕慢王家和林家，再公然挑釁令狐衝，他準備出手教育衛子穆一番也說得過去。就連林平之這樣心機沉沉的家夥，也被衛子穆弄的心火直冒。這是什麽人啊，沒有任何理由的目空一切，難道他以為他在武當的優秀，就可以在江湖上胡亂囂張麽。

直到很久以後林平之和重樓提起這衛子穆，重樓才將這人的根底告訴給林平之。這人的家世並不弱於重樓，也是武林大豪出身，實可謂家學淵源。

江湖人都知道‘南拳北腿’，‘南拳’以福州莆田少林寺為首，而‘北腿’又被稱為‘潭腿’，江湖人隻道有那麽個‘潭家’以腿為本，沒聽過潭家，就當是他們家道中落了，就連林大少爺也是這麽以為的。結果卻被重樓好頓嘲笑，重樓學著林平之的說法道：“還得我重大俠出手，給你個文盲普及一下江湖基礎知識。”雖然重樓並不太懂‘普及’是啥玩意。

河北臨西縣有座極出名的‘龍潭寺’，所以臨西衛家的腿功又被稱為‘潭腿’，這臨西衛家的勢力實在不弱於洛陽王家和宜城重家。衛子穆從小就酷愛劍法，而衛家又沒有什麽出色的劍法可以教他，因此他爹就把他送進了武當學劍。重樓和衛子穆在武當時就是師兄弟，二人年紀相若，入門時間相同，家境相仿，資質也同樣出色，自然視彼此為勁敵，多年來相互競爭。當年林平之初遇重樓時，重樓的功夫還有些敵不過這個衛子穆，可見這人的天資如何出色。可以說，這衛子穆確實有能力角逐正道‘最出色的青年弟子’之位。如果林平之沒在古墓‘進修’過，就算他是穿越來的，也未必能幹得過這人。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是枉然，傳世的絕學相繼現世，他衛子穆的傲氣隻能成為夜郎自大一般的笑話。

令狐衝見衛子穆出劍之後便神色凜然，劍法也精妙純熟，心知這人並不完全是‘繡花枕頭’，手下的還是有些真功夫的。當下也是凝神戒備，並不著急強攻，反而仔細尋找衛子穆劍法中的破綻。

衛子穆使完起手劍招後，便使出了他最擅長的‘神門十三劍’。這套劍法是武當派祖師張三豐所創，一共十三招，每記招式各不相同，但所刺之處，卻全是敵人手腕的神門穴。神門穴在手腕橫紋尺側端，是手掌和胳膊經脈交結之處，敵人的神門穴中劍後，手掌便再也使不出半點力道。當年武當的殷梨亭殷六俠就曾用此劍法，輕而易舉地使三江幫十餘人撤下腕中之劍。劍光點點間，衛子穆的長劍快如雷霆，偏又奇準無比。他的出劍路線奇特，總是能在令狐衝真正傷到他之前，將劍尖指到令狐衝的神門穴旁，若不是令狐衝變招渾然天成，且招式的銜接天衣無縫，說不定令狐衝還真會傷在衛子穆手下。

衛子穆讓令狐衝數次無功而返，著實給令狐大俠造成不小的困擾。令狐衝試探著出了兩劍，都是攻敵必救，以傷換命的精彩劍法。可惜他的劍法固然是精妙，卻不了解這‘神門十三劍’的要旨，明明長劍再往前遞上半尺，就可以將衛子穆捅個透心涼，偏偏對方的劍尖就要點到自己的神門穴。令狐衝好歹也是大門派出身，基礎的點穴功夫自然知曉，心知若是被對方點中神門穴，那長劍是說什麽也拿不住的了。如此幾招下來，令狐衝倒是頗有些縮頭縮腳的感覺。二人又走幾招，令狐衝小退半步後，叫了聲：“好劍法，請閣下當心了。”說完便挺身而上，長劍歪歪斜斜的刺向對方小腹，這一招稀奇古怪，決不是任何門派的招數，甚至連招數也稱不上，畢竟這樣直白，讓人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招式，練來合用？在場幾人看到這一招都是一愣，好歹大家都是以高手自居，這種胡劈亂刺的招數也太過沒道理了，隻有方生和林平之眼神一亮，好像看到了什麽寶貝東西。

方才幾招，令狐衝已經發現對方劍法全是刺向自己的手腕，以期點掉他手中的長劍。這樣一來，無論令狐衝的劍法再怎麽高明，由於雙方佩劍的長度相仿，隻要令狐衝還想出劍刺傷對方，那他就總要被對方先點中手腕。如此長劍落地，即便他的劍法再怎麽高明，再怎麽有殺傷力，也都是無用。

不過風清揚卻告訴過令狐衝：“無論對方的劍法如何精妙，隻要有招，那就必然存在破綻，你看不出破綻，隻是你的劍術修為還不夠，不是對方沒有破綻。”

令狐衝的劍勢被壓住之後，心中也是暗想：“對方招招不離我手上的神門穴，就是想點掉我手裏的長劍，之後我的攻勢自然就被瓦解。這樣算來，對方殺傷範圍在無形中就比我遠了一臂的距離，畢竟兩人比劍，持劍之手總是在身體的最前邊。不過我若是將持劍的手臂拉回身後，那自然可以避開對方的劍法，不過長劍在身後，那就沒了殺傷力，又如何破敵。是了，風太師叔說過，‘手中無劍，難道手指便不能當成長劍麽’，如果我修習過阿林那樣手指頭上的功夫，一會隻要趁他不備，長劍借機回引，便可將他輕鬆點倒。”

不過令狐衝可沒有林平之那樣將功夫練到手指頭上的天賦和癖好，而且他也不能確定那樣真的能製住對方，不過令狐衝並沒氣餒，反倒有些興奮，畢竟如此奇特的劍法，在江湖上可是並不多見，他所學的獨孤九劍講究的就是見多識廣，積累各種奇招怪式，然後舉一反三悟得劍理，最後破盡天下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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