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來我往(三)

衡山之上,風雲突變,原本興師問罪的嵩山派,卻被林平之師徒反將了一軍,場麵難免有些被動。林平之雙目逼視著鍾鎮,凝聲問道:“鍾師叔,我隻問你,你到底見過這二人沒有,指使過他們沒有?”說著林平之指了指那塞北雙盜。

鍾鎮眉頭微皺,他不用看也知道在場的數千人估計都在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鍾鎮不敢多想,連忙說道:“當然沒有,我絕沒見過這二人。”

林平之揮手止住了想說話的劉青山,之後又對鍾鎮說道:“鍾師叔可敢發毒誓?”

鍾鎮被逼的無法,當下說道:“也罷,我鍾鎮對天發誓,我絕沒見過這二人,更沒有指使過他們,如有不實,我鍾鎮當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林平之神秘的笑了笑,心說:“你放心吧,我必會讓你的誓言應驗的。”之後林平之向宋金揮揮手,示意宋金將劉青山兩人帶下去。既然嵩山派不要臉的死命抵賴,林平之也沒什麽法子,而且即便拆穿了又如何,五嶽劍派臉上也都無甚光彩。

之後林平之笑道:“既然鍾師叔已經發了毒誓,師侄當然要相信師叔的,而且這兩人的話,我原本也是不太相信的,即便嵩山派對我衡山有些微詞,也不至於出此下作手段,有什麽話咱們直說便好,最不濟也可以劍上說話,犯不上使這些上不得台麵的陰謀詭計。”

左冷禪抬頭凝視林平之,說道:“林師侄話中有話啊,想來林師侄是有些話想要直說,甚至從劍上說了,隻不知是不是莫師兄也是同樣心思。”說著左冷禪看向了身處漩渦之中,卻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莫大。

莫大輕咳一聲,對林平之擺擺手,林平之便退到一旁,莫大說道:“平之年輕氣盛,有些話不中聽,還望左師兄見諒。不過平之的話,卻也代表了老夫的心思。左師兄擔當五嶽盟主已經三十餘年,這些年來左師兄勞心勞力,我等其他四派也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老夫如今準備傳位下去,享享清福,所以也不忍心左師兄在這樣操勞。而且如今世道變了,我們這些老骨頭也跟不上年輕人的腳步了,左師兄做的有些事,在我們看來當然是無妨的,不過在年輕人看來卻是另一番天地。所以今日老夫鬥膽,請左師兄也退下來,傳位給門下弟子,五嶽盟主之位也另選賢能。”

丁勉冷聲道:“另選賢能,莫師兄指的是你自己麽。”

莫大搖搖頭,失笑道:“丁師弟說笑了,老夫退位在即,即便當上五嶽盟主,退了位這盟主之位也自動失效。當年五嶽盟主是嵩山派左子穆師叔,他退位之後,左師兄不也是與我們四派比試之後,才爭得五嶽盟主之位的麽。百多年的規矩了,老夫可不敢擅改。”

李劍一同時說道:“是啊,我師兄所言不錯,左師兄乃是大宗師大高手,想來是不會棧戀嵩山派之權位的。”

劉正風也笑道:“不錯,退下來之後,閑暇時間多了,才可以專心於武道或其他喜歡的事情中。左師兄常年閉關,勤習武藝,想來也是為門中雜務所累,如今何不聽我師兄一句勸,就此退下來。”看他這熱乎勁,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嵩山派先前還說他勾結魔教高手曲洋。

就連嶽不群也插話道:“莫師兄此言在理,在下也有意傳位給衝兒,之後專心內功與劍術,努力追尋先賢的腳步。”

左冷禪麵色古怪的看著這些笑裏藏刀之人,而其他群雄也均察覺衡山派竟然挑頭‘逼宮’,暗道:“這次衡山傳位大典,真是好戲一波接著一波。”

湯英鄂開口說道:“莫師兄與嶽師兄的話都有些道理,不過我左師兄春秋正盛,倒也能兼顧五嶽事物與武功修煉,多謝諸位關心了。而且兩位師兄既已決定退下去,我左師兄若也傳位,那我們五嶽劍派豈不是沒有了老成持重的掌舵之人。”

林平之微微皺眉,向林震南看了看,父子二人對視一眼,林平之比了一個‘起哄’的口型,林震南立時會意,點點頭便向著人群中打了兩個特殊的手勢。林平之順著林震南的目光看去,正看到隱藏在人群中的‘點蒼雙劍’與‘大漠狂刀’趙立言,林震南到底是經驗豐富,老謀深算,明麵上帶著眾多高手,暗地裏竟也有安排。

點蒼雙劍與趙立言均是老江湖,而且一直聽著嵩山派與衡山派的唇槍舌劍,此時看到林震南的手勢,分別點點頭,縮進人群深處,之後就傳來他們刻意裝出來的聲音。

“嘿嘿,當年五嶽劍派與魔教在華山派一場惡戰,五派老一輩死傷殆盡,嶽掌門,左掌門,莫掌門均是少年接位,不也沒有老成持重之人來掌舵,數十年下來,五嶽劍派還不是好生興旺。”

“不錯,當年幾大掌門能做到之事,如今他們的弟子便做不到麽?而且這些掌門還在門中,如果有不對之處還能指點一二。”

“嘿,你懂個屁。左掌門是舍不得五嶽盟主之位,你覺得‘大嵩陽手左冷禪’和‘五嶽劍派左盟主’哪個更威風些?”

“得了吧,便是他賴著不走又能怎樣,衡山派華山派擺明了是想趕人了。”

這些聲音忽高忽低,搖擺不定,來的快去的也快,而且聲音尖銳高亢,很是難聽,但卻能讓所有人都聽到。

丁勉、鍾鎮都是滿麵怒容,齊聲高喝道:“是誰,閣下既然敢如此說話,便站出來讓我嵩山丁二、鍾六見識見識。”兩人餓狼一般的目光掃過人群,丁勉更是驟然衝入人群,抓住一名灰衣漢子,怒喝道:“剛才說話的是不是你?”

那灰衣漢子不過是漢水一個小幫派的幫主,他此時麵對盛怒的‘托塔手’丁勉,連話都說不完全了,隻聽他磕磕巴巴的說道:“不,不,不,不是,不是,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丁勉抓著他的領口,怒道:“到底是不是你?”其實這漢子一開口,丁勉就知道不是他了,因為這漢子聲音低沉,而且一口江南土話,與方才這邊的京腔完全不同。丁勉環視周圍一圈,目光掠過低眉順目的趙立言,也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同。趙立言的武功早就步入一流之境,已經不著皮相,此時全力收束內力,竟與普通的江湖壯漢一般無二。而丁勉又沒有與他見過麵,當然發現不了異常。

王家兄弟也得了林震南暗示,不過王家家大業大,縱然敬嵩山派,卻也不怕嵩山派耍橫。王伯奮這時笑道:“丁二爺,您老對這些普通的江湖廝殺漢耍什麽威風。”

王仲強也道:“是啊,既然左掌門方才也說了劍上說話,不如讓左掌門與莫掌門比試一番,不就得了。”

左冷禪皺皺眉,說道:“師弟,退下。”丁勉恨恨的將那灰衣漢子摔在地上,轉身向左冷禪走去,而趙立言則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丁勉若有所覺,猛然回頭,卻沒看到那一閃而逝的嘲諷,隻看到幾個背刀之人去扶那灰衣漢子,其他人均無異樣。

左冷禪眯著眼睛掃視四方,與他走的甚近的餘滄海帶著十幾名青城弟子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意思,而峨眉掌門秋長風更是麵露玩味之色。其他人江湖地位略低,便是說話也沒有力度。而左冷禪先前安排進來的人,如夏老頭與他女婿這些與嵩山派藕斷絲連之人,也都靜靜站在人群之中。左冷禪知道,這些人敲敲邊鼓,附和一下還行,真指望他們為嵩山派火中取栗,那是癡心妄想。左冷禪又看向嶽不群,恒山派的定靜定逸,以及泰山派遲百城秦百裏等人,隻見他們隱隱占城一線,卻是與嵩山派對立起來。

左冷禪嘴中發苦,他有些不甘心,當年他的寒冰真氣眼看就要大成,一隻腳已經踏入超一流高手的行列,麾下又有將近二十名一流好手,便是五嶽劍派其他四派加起來也未必打得過嵩山派。可是三年前他被嶽不群逼平,喪失了主導五嶽劍派對天魔教開戰的指揮之權,讓嶽不群得以揮舞長袖,結交其他四派。而他嵩山派也是流年不利,嵩山十三太保,先有陸柏,費斌,高克新戰死,又有樂厚、司馬泰等人重傷殘廢,旁係如樸沉、沙天江、黑沙幫(那十五名黑衣人)等高手也先後陣亡,轉眼間嵩山派的精銳高手竟去了一大半。如今雖然在衡山派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可左冷禪心裏清楚,嵩山派也是強弩之末,隻能維持表麵上的光鮮罷了。

左冷禪直視莫大,開口道:“莫師兄是想要賜教一二了?”

莫大緩緩道:“賜不賜教不敢當,不過左師弟今日大舉來衡山,到了現在也沒說上一句恭喜的話,想來是要與老夫我過不去了。所以咱們還是劍上說話,希望左師弟能夠聽我的勸告。”說著將腰間長劍拿在手中,右手緩緩拔出細劍。

左冷禪見莫大已經拔劍,便知道這一架是不可避免了,他對林平之還有幾分忌憚,但莫大卻沒有被他看在眼中,左冷禪冷聲說道:“哼,如果莫師兄劍法高明,這五嶽盟主便是由莫師兄坐,我左冷禪也是心服口服。”

莫大點點頭,說道:“也罷,看招。”說著手中細劍不斷顫動,從石台上飛身而下,一劍刺向左冷禪,他與左冷禪都是五六十歲之人,兩人交手,卻也不需要來上幾招寓意‘以武會友’的劍法,正如他們對話所言,全以劍法見高低,旁的也都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