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躺在馬車裏,耳聽車外喧鬧,思潮如湧。過了良久,迷迷糊糊中忽感覺外麵聲音漸漸輕了下去,大概是快到了,當即翻身坐起,掀開帷幔,從縫中向外望去。

夕陽下兩個人影迅速奔來,突然其中一人右手一舉,兩人都在數丈外站定。看清了趕馬的人,兩人一抱拳,全都躬身行禮:“林少俠稍後。”便有人從外門進去稟報。

林昊撩起簾子,看了一眼,這兩人年曰三旬,虎背熊腰,偉岸之姿,太陽穴凸起,手臂蒼勁有力,行走如虎豹盤踞,端的一副好架子。這樣的人居然肯給人看門,怕是五嶽掌門都消受不起。這日月神教還真是好氣派啊。

須臾,便有門把子將門打開,請了林昊進去。一路行來,行至半路,原本有人上來想要將林昊蒙住了眼睛再帶路,可那領頭人卻是一瞪,將那人一個巴掌摑翻在地,自己卻驚恐萬分,當即的向林昊下跪道:“貴客請恕罪,是小人管教無方。”說罷,從懷裏取出一把匕首欲斷了剛才摑人的手臂。

林昊眉頭一皺,這他媽到底都是些什麽人啊。說不上兩句話就來個自殘。心裏這般想,手上卻隨意拿劍鞘點了那人執匕首的手腕,那人受不住,匕首掉在地上。

林昊瞥了一眼,見那人臉上還滲著汗,微微喘息。我靠,原來你也怕啊。真是的,我還以為你們自殘慣了的。

那男人跪在地上磕了頭,行了大禮,道:“多謝貴客原諒。”

林昊輕輕點了點頭,神色卻很不自然。林昊這輩子殺了不少人,可那些人基本都是該死的喪心病狂之徒。縱使餘滄海這種大仇人,他也隻是廢了武功,沒打算弄死他。一是迫於壓力。但最多的可能還是福威鏢局之事,餘滄海隻是有這個動機,還沒構成行動,即使行動到一半,不也有人阻止了。

嵩山派那幾個去滅門的也一樣,那幾個若是真的滅了劉家,說不定林昊還真會殺光他們,可林昊還是提前在路上堵住了他們,一人斷了一隻手,又讓他們十來年內功全失,基本上是廢人一個。

林昊不是仁慈,他是尊重生命。殺人真的很簡單,可人是殺不盡的。其他人不管,他有自己的原則。

那人一路上雖然沉默,可林昊看到他不時的摸摸自己的右手,想必他此刻也在後怕。這手又不是桃子,摘掉了明年還能長?

到了路的盡頭,裏麵鬱鬱蔥蔥,是一片竹林,竹葉子蓋住了外麵的視野,可能夠聽見悠揚的琴聲,點點滴滴從裏麵飄揚出來。

那人向林昊告退,轉身走了,經過林昊的時候,林昊低聲說了一句:“做事的時候多想想家人。”那人臉色變了變,卻沒說什麽,躬身告退了。

竹林內的琴聲斷了,當林昊回轉身來的時候,見到的是一副絕美的畫麵。

他眼光慢慢轉過去,隻見任盈盈一襲淡綠色的衣衫,輕輕倚在柱上,嬌怯怯地一副弱不禁風模樣,秀眉微蹙,若有深憂。她肌膚白得便如透明一般,隱隱透出來一層暈紅。斜陽透過竹葉子照映之下,雪白的臉龐似乎發射出柔和的光芒。她見林昊看到她來了,微微一笑,半蹲著福了一身,但見皓臂如玉,長發委地,低下頭來,卻見鼻子微聳,長長睫毛低垂,容顏嬌嫩,臉色柔和。

林昊一時間,不禁看癡了。美豔,絕對是美豔不可方物。

任盈盈抬起頭來,見林昊傻呆呆的目光,癡癡笑了一聲。林昊這才醒悟過來,收起剛才那副豬哥的模樣。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美女隻能遠觀,不能褻玩。否則即使不怕日月神教追殺,也得考慮下自己體內的蠱蟲會不會作怪。

任盈盈穿了一襲淡綠衣衫,映著竹林,遙看林昊。

兩人的目光於空中相接,我確定當時兩人之間是真的擦出了火花。隻是我不確定這火花是屬於那種類型的。

片刻的沉默之後,林昊首先開口了:“丫頭,求我幫忙,怎麽選這麽個鬼地方見麵啊。”

“丫頭?”任盈盈秀眉緊皺,看了林昊一眼,卻見林昊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自己,為了父親,我忍了。便道:“林少俠,不滿意這個地方嗎?我以為你喜歡清淨呢。”

林昊拍了拍袖子,又扭了扭腰杆,道:“清淨又能怎麽樣?現在可是深秋了,竹林裏吹來的寒風我冷得慌。還有,我坐了一下午的車過來,肚子早已經餓了。你難道不管飯嗎?”

任盈盈可從沒想過有人可以像林昊這樣,對著自己說這些抱怨的話,當下有些愣住了。

林昊見任盈盈沒反應,打趣道:“你不會連頓飯都不想請吧?”

任盈盈回過神來,麵無表情的說道:“林少俠請跟我來。”隻是轉過身去的時候,嘴角明顯有一絲上揚。

林昊在後麵無聊的跟著,隨意打量著這裏的布置。這丫頭的品位還算不錯。不像自己家裏,一切都是最簡單的。

林昊不喜歡家裏七萬八繞的,所以林府裏庭院回廊都少見的很,家裏空****的種著一些樹,後院裏挖了一個大水塘,隨意放養了一些金魚。不過林昊挺喜歡小動物的,家裏貓咪和大狗都養了三四隻。至於藍鳳凰,她更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毒物,所以林昊把家裏後院絕大多數地方都讓給了藍鳳凰,用來做她的生物基因培養實驗。

任盈盈將林昊帶到一間朗閣,打開窗子,夕陽便能照進來,映著房間裏一片金黃,秋天的夕陽是最美的。伴著琨黃的蕭瑟,可能是一種近乎淒美的感覺。

嗯?我的鼻尖似乎聞道一股淡淡的憂傷。林昊轉過頭去,見任盈盈親自為自己把盞倒酒。這酒好香,聞著這股味道,他的思緒飛的好遠。似乎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的校園。推開教室的窗戶,遠眺華園。

那是他的初戀嗎?那個女子正在琨黃的秋色裏訴說著她美麗的故事。林昊就在一邊聽著,一邊微笑,不時還應和幾句。這一刻,世界安靜的可怕,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他能聽到她的心跳,兩個人的心似乎有著無形的血脈將其連在一起。這真是不可思議。

慢慢模糊了,她的聲音,她的身影,一切隻不過是一場真實的夢。那之後,天各一邊,不相忘,不相識,難相見。

紅顏微醉,誓要相隨。把盞嘉瑞,盼君早歸。切切。。。。

任盈盈很滿意林昊的表情,這是個有趣的人,聞了這杯醉紅塵,他似乎動了真情,若是我這時候把他擊倒,逼他說出我爹下落,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呢?

她看了看林昊左手握住的長劍。到了這個時候還沒忘記手裏的劍?

任盈盈無奈地搖搖頭,放棄了自己的計劃。或許合作才是最好的。否則自己之前所做的還有什麽意義?

林昊似乎回神了,他略有深意的看了任盈盈一眼,道:“丫頭,你很明智。沒什麽過激的行為。”任盈盈心頭一凜,果然,他早就料到了,怕是聞到這酒香的時候就猜到了。

當下,任盈盈又給林昊斟滿了一杯,林昊卻是不喝了,說道:“一杯夠了,我怕我再喝,會真的醉在酒裏,醉在心裏。”

酒暖四五壺,燈挑三四孤。林昊對著任盈盈。

他們在說一些其他無關緊要的事,他們似乎像對好朋友,林昊自顧說著,任盈盈側頭傾聽。或許是那杯酒的緣故,勾起了林昊上輩子的回憶,他把那些當作另一個人的故事,如神話故事一般,構築了另一個世界,講給眼前的任盈盈聽。

任盈盈自顧倒著酒,一杯一杯。反正這酒不烈,聽著故事,正好助興。

任盈盈似乎有些微醉,她指著林昊道:“故事裏的人是你。”林昊愣了神,他沒有反駁。

林昊轉過身,透過窗戶看了看明秋裏皓潔的繁星,他對著任盈盈笑了。一陣風來,吹在身上有些涼,任盈盈縮了縮身子。林昊搖搖頭,替任盈盈披了一件衣衫,任盈盈驚愕的看著林昊,心中有些古怪的感覺。

但聽林昊道:“我今天很高興,我當你是朋友,丫頭。我會幫你的。”他起身來,看著任盈盈笑得月牙一般明亮的眼睛,用隻有自己能聽到聲音說:“十二年似乎也夠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