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接到電話,那場調解最終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

電話那頭尾句停留在,「……對方不同意和解。」後麵再說什麽,徐繪大腦轟鳴,手機滑落掉在沙發上,周圍一切靜止,什麽都聽不到。

她慌忙拿起來,急出眼淚,「可是我們真拿不出這麽多錢!況且上次即便沒達成統一意見,不是還有一次機會嗎?!」

「是這樣,女士,是被告單方麵不同意,這我們也沒辦法。」

心情霎時跌入穀底,這意味著什麽,徐繪比誰都清楚。

「這樣女士…」對方道,「您這邊是否再聯係一下被告?」

徐繪沉浸在自己世界裏,敷衍答了句就掛斷電話。

現在怎麽辦?

總共算下來手頭上所有錢,加起來能有一萬就不錯了。

孫炯濤又失去了工作。她這邊沒有任何借錢出路。

上一次做足了心裏建設給父母打去電話,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半真半假說出事實,結果如她所料,錢沒借到,受到一番嘲諷,順道揭開老黃曆,讓她把當年買房子的錢還回來。

無形中又給徐繪多加了一個債務。

這邊討不著好,徐繪緊急叫停掛斷電話,沒成想,他們直接給孫炯濤打去。孫炯濤回來質問她借錢幹嘛,煩叨一晚上。

什麽人要自立自強…

什麽落魄下也要注重自尊…

什麽錢的事不用徐繪操心…

什麽…什麽…

說了一大堆,就是沒聽見關鍵。徐繪反駁回去,孫炯濤拿著某些借口當掩飾,

「我最近在找工作了,你再等等就是了。催這麽急幹什麽!難不成讓我搶呀!」

「我問你這件事怎麽解決,你別給我扯別地方去。開庭那天你和我一起去,當著調解員的麵再把錢往下壓壓,不管怎麽,能少還一些是一些。」

提到開庭,孫炯濤像被踩了尾巴一樣漲紅臉,態度堅決,「我可不去,你愛去你去!」

「孫炯濤,你搞清楚狀況,人家告的是你,又不是我,你不去談,難不成還指望著我去給你擦屁股?!」

孫炯濤急眼,在客廳裏走來走去,踢開擋在麵前的凳子,「反正我不去!不去他能拿著我怎麽的!」

門咚地關上,徐繪在後麵怨憤,「這個時候知道要麵子了,有什麽用!」

冷靜過後,徐繪比誰都清楚,剛剛那場賭氣下的豪言壯語,是不能作數的。

開庭必須要去,人必須到場。

回想起那場不愉快,最後談崩了的調解,徐繪重重歎氣,她覺得這幾天過得比這一年還要漫長,能把握的所有事都超出自己能力,想要去操控路麵,拿回主動權,卻總是不如意,屢次與她擦肩而過,順道嘲笑她不自量力。

按理說,按理說…

哪有那麽多傷感,徐繪被自己負麵情緒困住,沙發像是長出無數藤蔓緊緊捆住她,讓她無法掙紮,使她不敢掙脫,一旦刻意動作,身上就會被劃出血痕,警告她老實待著。

可她不能待著。

調解員的話還在腦中縈縈環繞,她必須想辦法解決現在困境。

等等…

猛地,徐繪想明白什麽,臉上大喜過望,看了下時間,拿著包急匆匆除了門。

她沒有騎車,低頭用手機軟件叫了輛滴滴,站在馬路邊上等著。

很快,一輛熟悉的白色車停在麵前。

不需要去看車牌,徐繪憑直覺認定這一定是自家車。

她再次確認手機上發來的車輛信息,比照車牌,心直接涼了。

這是他們家車。

打開後車座上車,孫炯濤習慣確認號碼,「你好,請問你是…9548…」

他驟然回神,與那雙滔天怒火的眸子撞上。

「老婆?怎麽是你?!」

徐繪,「我還想問,怎麽是你!」

這下尷尬了。孫炯濤想解釋卻無從開口,他跑滴滴這事沒有跟任何人說,包括徐繪。本想著過渡些日子,找到工作就不幹了,誰想到現在工作難找,要求甚高,光一個年齡段就卡得非常死。

連去了好幾家,都沒有合適的。

嗯,準確說,是公司看不上他,嫌他太老容易跟不上時興節奏。

孫炯濤一度陷入自我懷疑中。

所以現在見事情敗露,他心虛,又不想承認,提高嗓門,「現在找工作哪有那麽好找,我不出來幹點活,咱一家子喝西北風去啊!」

徐繪,「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拿我當什麽?」

「這種事有什麽好告訴的,又沒什麽光榮。再說了,我告訴你,你能理解了嗎,你也就成天圍著個家轉悠還能有點腦子。」

「孫炯濤,貶低我對你有什麽好處。彰顯出你偉大嗎?還是說這樣就能磨滅你心底那點小心思,把自己標上高大上的標簽,讓所有人崇拜你。」

心思一下被點破,孫炯濤惱羞成怒,「你好意思說我,你這個時間不在家裏做飯,出來幹什麽?!」他才注意到手機上的地名,「鴻福小區?你去那裏做什麽?」

徐繪懶得理,拍拍車背,「停車。」

「你要幹什麽?」

徐繪開門,走到一家水果攤,挑了幾個應急水果做成禮盒,又進到旁邊小超市,提了箱酒出來。打開後備箱放進去,往前走兩步,選了箱純牛奶和茶葉,一股腦都扔了進去。

「你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回到車裏,孫炯濤首先質問。

「當然是有用,不然我閑的。」

孫炯濤憤憤拉動提手,這裏距離鴻福小區很近,過一個路口拐彎就能看到小區大門。

停在門口,見徐繪連說話都不願意,下了車打開後備箱往外拿東西,孫炯濤臉色難看,「你到底要去誰家?還送這麽多東西?別跟上次似的,送出一身騷弄回家。」

手上頓了頓,徐繪失望,「孫炯濤,用你的腦子不會想一想,現在還有誰能值得我這麽拚命去送禮討好?」

不用刻意說人名,孫炯濤腦中已經有了大概,他依舊在車裏坐著,看徐繪將東西一一拿出來放在路旁,隨即開車離開了那裏,徐繪想要挽留,胳膊僵直懸在空中,還是默默收了回去,低頭根據手機上發送過來的信息準備進小區。

東西買得不少,徐繪一隻手滴溜著兩樣就有點走不動路,走幾步就要歇一歇,手心勒出紅印。

「5號樓…5號樓…」

她仰著頭,在老小區建築裏尋找目標。

終於,她看清不遠處牆體上刷著一個大大的五。

五號樓…

找到目標,徐繪活動兩下手腕,兩邊拿好東西準備往目標方向走…

手上陡然一輕,牛奶和酒這兩個最重的箱子消失,出現在不知何時跟上來的孫炯濤手上。

「你…」她疑惑。

孫炯濤滿不在乎,「車子停在外麵停車位上,我順便把打車軟件關了。」

話裏意味什麽,就不需要再往下細細探究。

反正徐繪挺高興,手上一輕鬆,走路也快了不少,在她帶路下,兩人停在5號樓4單元門口。

上去不知會麵臨什麽困難侮辱,有可能會變成豺狼虎豹吃了他們。

來的時候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腹稿在車裏打了一萬遍,卻不及孫炯濤在後麵輕聲安慰,

「在幾樓?咱倆一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