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璐經曆過三次難熬的夜晚。

生夏子晴疼了一宿第二天轉剖。

夏明昊出事在icu觀察。

最後一次…是對她的嫌棄和質疑。

一晚上輾轉反側，她都想不明白，生活怎麽變成這樣。

不是應該往好處發展嗎？

事實上，事情就是再往好處發展，單看你從哪個角度來看。

就比如夏明昊這邊，肢體動作比以前更加靈活，不僅能做大幅度活動，一些精細活做得更加熟練流暢。

最主要的，語音功能恢複才是周璐最欣慰的地方。

起碼不會像之前那樣，什麽都無法表達。

那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思慮到半夜，疲憊席卷而來，意識放空瞬間，她突然想明白什麽事。

對，問題好像就出在這裏。

清晨的溫度驟然變冷，供暖還沒開始，鬧鍾一響，伸出手關閉的功夫就凍得手發涼，夏子晴打個噴嚏縮回去，裹緊被子打算再眯五分鍾。

被窩裏太暖和，昏昏沉沉間，聽見有人敲門，

「子晴，起來了嗎？」

夏子晴蒙住頭不太想理。

敲門聲異常執著，大有她不說話就一直敲下去的準備，「起來了，起來了！」

「…我能進去嗎？」

小心翼翼詢問，好像生怕夏子晴不高興。

等了許久，周璐才聽到，「進來吧。」

推門進去時，夏子晴已經穿好上衣，準備穿褲子。

還是那件秋款校服褲，裏麵套了條薄秋褲。上個星期這樣穿還能勉強保溫擋風，今天這個天氣，一出門肯定會凍感冒。

周璐，「子晴，我把保暖褲找出來你穿上，要不然就凍腿了。」

夏子晴當然知道冷，可冷又沒人在意。

她不出聲，等著周璐給她找。

衣服被統一塞進收納箱裏麵，周璐最近上班忙，一直沒來得及找冬天衣服，

這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到底放在哪個裏麵。

「別找了，晚上回來再找吧。」

打斷周璐繼續翻找的動作，夏子晴穿好衣服去洗臉刷牙，全程沒有看周璐一眼。

關係冷到冰點。

「子晴，今晚我早點回來，你有沒有想吃的我給你做。」

夏子晴懷疑，「你確定？」那意思明顯到就寫在臉上，甚至能讀出來，

你能做出什麽好吃的？

周璐毫不費勁看懂意思。

後麵想說的話全都咽了回去，默不作聲吃完飯，「那我先走了，晚上再說。」

這反應夏子晴並不意外，等周璐走了，碗裏的粥好似變了味道，味同嚼蠟，喝了兩口倒進下水道裏麵。

語文課換了個語文老師，代方靜禾上課，一到下課，有人竄到徐澤語位子上，「徐澤語，你媽呢？怎麽沒來上課？」

徐澤語不想同他們說話，借口上廁所跑了。

路過辦公室，無意間朝裏麵瞥了一眼。

夏子晴在裏麵。

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夏子晴是班長，經常出入辦公室幫老師幹活，順道打小報告，徐澤語沒在意，正好上課鈴響起，快速跑回教室。

下一節體育課，所有人都歡呼雀躍，徐澤語低著頭，磨蹭到最後才出教室。

「哎呦！」

一出門口，不知道和誰撞上，徐澤語捂著屁股正要開罵，話到嘴邊變成，「夏、夏子晴？那個，沒撞疼你吧。」

夏子晴別過頭不看人。

徐澤語敏銳注意到，「你…怎麽了？」他湊上前，「你哭了！誰欺負你了！跟我說，我去揍他！」

說著，擼起兩個袖子就要討說法。

夏子晴推開他，「多管閑事。」回到座位上趴著不動彈。

徐澤語撓撓頭，返回去坐到旁邊。

「咦？徐澤語你怎麽還不下去？老師讓我來叫你。」

門口有人喊他，徐澤語雙手一捂，麵露痛色，「我肚子疼，你跟老師說一下唄。」

那人嘰咕幾句，趕緊跑下去上體育課，生怕耽誤接下來遊戲環節。

教室裏安靜極了，兩人互相都有心事，誰都沒問，大半節課快過去了，夏子晴坐直，拿出作業本抄書上內容。

徐澤語挪過來，娟秀整潔的字體讓人一看就賞心悅目，難怪方靜禾總拿夏子晴的作業本跟自己比，當時還怪不服氣，這會一看差距，徐澤語都不好意思把自己那破破爛爛的作業本拿出來了。

「夏子晴，你教我寫字好不好？」

「嗯？」

「就是，你寫的字這麽好看，我也想跟你學學。」

他不好意思撓撓頭。

「要不這樣，你教我寫字，我答應你一件事行不？」

夏子晴停下筆，「任何事？」

徐澤語拍胸脯，「隻要我能做到就可以！」

這個條件很誘人。夏子晴思考片刻，「去拿本子。」

本子往桌上一拍，夏子晴也不客氣，翻出語文書最後幾頁詞語表，指著最新學習那課，【你先寫兩句。】

說幹就幹，徐澤語照著詞語表寫在本子上。他極其認真，恐怕上課都沒有這麽認真過，一筆一劃，想著老師在黑板上教的筆畫和順序，不消片刻便寫完了。

忐忑不安地等待審核，比考試的時候還緊張。夏子晴皺了下眉，徐澤語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可能知道你問題在哪了？】

【在哪？】

【你看這裏，你的每一個筆畫都按照老師教的來寫，頓筆、撇捺、橫豎都沒問題，關鍵在於組合起來大小，左右結構要兩邊一樣大，如果兩邊有一邊是偏旁部首，就要小一點。上下結構你又完全調過來，要麽上麵占了一大半，顯得下麵小，要麽就上麵小，下麵大，甚至出頭出尾。字一定要寫在中間，要麽一塊都寫大，要麽就都寫小，不要頂格，不要出格，四周都要留出一點縫隙。】

徐澤語恍然大悟，接過本子把點出那幾個寫不好看的字擦掉，按照夏子晴說的方式重新寫了遍，再交給夏子晴看，臉上明顯露出滿意。

【對，就這樣，你可以再找幾個字詞自己練習練習，有不懂的再問我。】

受到鼓勵，徐澤語信心大增，翻開前麵幾課，專心練字組詞。

夏子晴，【你今天怎麽轉性了？】

平常一上體育課鬧得最歡的就是他，下課也是瘋狂在走廊到處跑，很少有這麽安靜坐下學習的時候。

最近上課也老實了很多，都有點不像他的性格了。

徐澤語筆下未停，「我想讓我媽媽開心點。」

他反問，「你哭什麽？」

夏子晴低落苦澀，「我在想我媽媽什麽時候能做回以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