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君陌微笑看著她離去,心裏是滿滿的淡淡的甜味,這似乎是與心愛相處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的。

直到她的背影在他視線裏消失,他才再次將車窗緩緩升上去,這時,一隻手擋住了它,他微微吃了一驚,一個穿著白色夏裝的男人走過來,低下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楚銘默竟然出現在他麵前。

厲君陌停下動作,冷冷地看著他。

“蘇寒,想做筆交易嗎?”年輕俊美的男子低聲問他,他的聲音穿入寂靜的車廂,讓厲君陌聽了格外刺耳,他冷笑一聲,伸手要將車窗再次升上去,楚銘默退開一步,聳聳肩,露出無辜的笑容。

車窗升了上去,他啟動車子,準備開走,這時,他從後視鏡裏卻看到楚銘默一手插在藍色薄牛仔褲裏,一手卻舉著一張照片。

他並未在意,車已經啟動,開向車庫向上的旋轉通道,就在這時,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黑色邁巴赫刹住了車,從向上的通道上倒退下來,一直退到楚銘默的身前,車窗放下去,露出厲君陌冷峻的臉來:“你要什麽?”

楚銘默臉上依然帶著他楚銘默的明朗笑容,雙手插兜,照片已經不知所蹤,他笑笑說:“這種事情,你準備在這裏談嗎?”

厲君陌看著他的臉,突然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上車吧。”

楚銘默笑笑,拉開車門進入車內。

“怎麽?坐在後麵?是怕我對你動手嗎?”厲君陌冷冷地說。

楚銘默好似沒有聽見,自顧自從夏裝口袋裏掏出一副墨鏡,一邊將它戴好,一邊明朗地一笑:“我現在是大牌明星,什麽時候都要注意形象,這裏可是東南市最繁華的商業中心,隨時都能碰到我的粉絲。我坐在後排,如果被人拍到,他們肯定會把你當我的司機。如果坐在副駕座上,別人會以為我們是好基友。”

“別廢話了。這輛車子別人看不到裏麵。”

“好!”楚銘默立身,伸手將那張照片拍在厲君陌的方向盤上。

厲君陌瞟了一眼。

照片上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俯趴在草地上,看上去有點像死屍。

“我沒打死他。”厲君陌冷冷地說。

楚銘默笑笑,雙手合抱在胸前,看上去十分輕鬆自在。

“你確實沒有打死他,你隻是揍得他臉上開花,牙齒掉了十幾顆,然後又朝他的後腰開了兩槍,這些都不致命。可是,他卻死了。”楚銘默明朗地笑著,那笑容同他說話的內容極不相稱。

厲君陌回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不可能,沈傑將他放在馬路旁邊,林嘯天的人立即就能發現,這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個警告!而且,如果人真的死了,這麽長時間怎麽還沒被發現?林嘯天的人難道不清點一下手下?”

楚銘默笑而不答。

厲君陌突然明白,腦後一陣寒意無由升起:“是你?你弄死了他?你是林嘯天的人?哦,不,林嘯天不過是受你所托,綁架了喬心愛!嗬嗬!”

楚銘默依然笑,打斷他說:“凡是要講證據,你可不能空口白牙地誣賴人呀!反正,我手中是有你開槍的照片,還有沈傑拖著死者移動的視頻。送到警察那裏去,會有人去查,指示這麽明顯,我想,是能查到你的。”

厲君陌想了想,也笑笑,不再說什麽。

他再次啟動車子,將車開出地下車庫,一邊開一邊問:“你想要什麽?”

楚銘默笑道:“你說呢?你最近不少動作,逼得我都快破產了。”

“這都是小事,你要,就還給你。不要傷了和氣。”厲君陌輕描淡寫地回答他。

“我的薔薇深處被你碾平了,我在科爾馬的家也快被你買下來了,這些帳怎麽算?”

“科爾馬那個漂亮小房子?還沒買呢,我最近手頭緊,沒有收購計劃了。你就留著吧。”

“那薔薇深處呢?”楚銘默說到這裏,聲音裏有一種特別的冷,因為是帶笑說出來的,顯得更加陰森,“那裏的薔薇我種了多少年才形成那樣的規模,全部人家都和平遷出,裏麵的樣子全部布置成默默夢想的樣子。全被你一腳踏平!”

“你開個價!”厲君陌回答。

楚銘默卻沒有聽他的,而是自顧自接著說下去:“隻差一點,心愛就要對我以身相許、死心塌地!現在可好了,我還不得不跟Echo結婚,這筆賬可怎麽算呀?

厲君陌淡淡地勸慰他,“結婚的事情嘛,結不結就那麽回事,反正你也結過幾次婚了,沒缺胳膊少腿的。再結一次又何妨?最多結了還可以再離!再說那個Echo,人美又有才華,家世那麽好,又是獨生女兒,你娶了她,她的不就都是你的了嘛,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我看喬心愛,你也沒有多喜歡,真喜歡她,就算破了產,兩個人過平安幸福日子的能力還是有的,你說呢?不至於將她甩在一邊去娶別的女人吧?”

“嗬嗬,蘇寒,你還沒受夠貧窮的日子嗎?貧賤夫妻百事哀,一個男人怎麽能沒有錢?沒有名?沒有地位?我當然不會和喬心愛結婚,她隻是個普通女大學生,對我的未來沒有半分幫助。但是,我怎麽能對她放手?嗬嗬,這不可能。她可是我見過長得最像蘇默默的姑娘了,那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要是蘇默默沒死,一定長成喬心愛這副樣子!我絕對不能放走她,一輩子,我都會和她在一起。再說了,就算我不要,也不能讓她跟你走,不,不能跟任何男人走。”楚銘默冷冷笑著吐出這一串話。

“嘎!”

黑色邁巴赫在東南繁華的街頭突然刹車,後麵的司機猝不及防,連忙跟著急刹車,不由得在後麵咒罵起來。

厲君陌陰沉著臉,將方向盤打轉,車子重新轉向另外一條相對僻靜的公路。好一會兒,他才平複下來,對身後的男人說:“那你現在想怎麽樣?”

“喬心愛這邊,你隻要不插手就可以!”楚銘默悠遊自在地在後麵說,“對她,我可不想用強,她是個慢熱的性子,但是一點著就不得了。我知道她的心思,一定會將她的心得到,然後,她就會像那些琥珀色眼睛的姑娘一樣,對我死心塌地,就算是做我的小女奴,都心甘情願。這樣,就算我和Echo結了婚,她也斷然離不開我,我什麽時候想起她來,她還是我的,嗬嗬!”

“喬心愛不是那種沒種的女人!”厲君陌冷冷地道,“你也太小看她了!你今天和那姑娘的事都被她看到了,你的事情她也知道了一些,你以為她還會上你的當嗎?”

楚銘默取下墨鏡,看了一下窗外的景物,知道車子尚在市內轉悠,便重新戴上墨鏡說:“你懂女人嗎?我聽說你女人不少,但都是些俗物,那個薇薇安稍微好些,但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們都是些水性楊花的人,誰給錢多,就跟誰,眼裏隻有錢,不講心。”

厲君陌不答,手卻緊緊攥住了方向盤,楚銘默戴著墨鏡,沒有發現他握方向盤的手已經青筋暴起。

“喬心愛是不好追,倔強,還特別講原則,但是她單純,天真,感情上一片空白,還相信愛情。對她,要講‘心’,要跟她講故事,她是會相信的。倒不用花什麽錢,但要慢慢來,要用心,一旦得到了她的心,讓她相信我對她是真愛,那她就什麽都可以忍受。你看看Echo,她忍了多少年?你以為那都是白忍的嗎?我對她非常用心,她的每個點都我能拿捏得到,像她那種高智商的女人,你以為這容易嗎?對心愛也是,反正和Echo結婚之後,估計她也管得死,他們那家人……嗬,我恐怕沒什麽別的好玩了,隻能和Echo談談,就留一個喬心愛十年八年地玩下去,這輩子隻怕也就不寂寞了。”

這些話,像毒蛇一般,冰冷滑溜地從厲君陌的耳朵裏鑽進來。

他自己也不是什麽良家子弟,從小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後來被父親認領回去,在一群紈絝子弟中長大,反而見了更多高級的人性黑暗,和精致的居心叵測,別說生意場上,就算是一家之中,又有多少算計陰謀?有時更是生死難測,性命相博!

可是,楚銘默的這些話,竟然還是讓他全身發麻,難以忍受的惡心。

厲君陌也做了不少壞人壞事,但統計起來,卻從未欺負過女人(除了喬心愛),也沒有欺負過任何弱者。說白了,他做的事情都是在江湖上橫行必然要有的雷霆手段,殺人放火也好,巧取豪奪也好,都是往強者身上招呼,他從不會像楚銘默一樣,靠玩弄女人感情來過日子。

他突然有些感慨,對身後的男人說:“蘇辰,蘇默默要是知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會怎麽想呢?”

楚銘默翹起的嘴角,突然一收,墨鏡遮住了他三分之一的臉部,但是厲君陌仍然能從後視鏡裏看到他那千年不變的明朗笑容全部消失。

“不要提這個名字。”楚銘默的聲音冷得像冰,他一字一句地說,“這個名字隻有我能想,我能提,你……?你不配。”

厲君陌再次刹住了車。

他沒有看楚銘默,而是看著前方,對著對麵的空氣說:“你把名字改成了‘楚銘默’,是想要記住蘇默默,可是你的這種記憶,恐怕她不會喜歡。蘇默默雖然年紀很小,但是骨子裏善良到了極點,也聰慧到了極點,她雖然不愛說話,但什麽都懂。你別做出一副大情聖的樣子,她要是知道你打著愛她的招牌,去欺騙別的女生,尤其是喬心愛這麽好的姑娘,恐怕她會恨你,一輩子都討厭你,她可能就是見到你最惡劣的一麵,所以就一輩子躲起來,不想看到你了!”

說到這裏,厲君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楚銘默的臉,他握住了拳頭,直握得拳頭咯嘣響:“蘇寒,你別笑,我可以給你送進監獄,讓你一直待到死,你信嗎?”

厲君陌看了看眼前那棟建築,上麵的藍色招牌有兩個字醒目無比:“公安”。

他給楚銘默打開車門:“去報案吧,就在前麵,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