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二七零

得到了父親的肯定,沐念馟抿嘴甜笑起來。

而仙豆則揉了揉哭得紅腫的眼皮,張嘴秀氣的打了個哈氣。

“蔻兒困了?”沐少梁抱著她坐在了拔步**。

仙豆點了點頭,將小腦袋倚在了父親寬闊的肩膀上。

“那就睡吧。”沐少梁傾身將小女兒放在了軟軟的床鋪上,起身時卻被再度被她的小手給抓住了手指,“爹爹,講故事。”

沐少梁再度啼笑皆非,這小丫頭,記性怎麽這麽好!他用拇指揉了揉她肉呼呼的小手背,柔聲哄到,“好,爹爹給你講故事。在遠古時代,天地初開……”

仙豆在盤古開天地的故事中漸漸沉入了夢鄉。

沐少梁將小女兒哄睡之後,抬眼朝周圍看了看,見屋子裏隻剩下芳姨娘和二女兒,其他的仆役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已經退下去了,方才他全部的心神都在小女兒身上,都沒留意到周圍的動靜。

“老爺。”芳姨娘見夫君抬頭,輕聲與他招呼了一下,似有話要與他說。

“噓!”沐少梁見二女兒此時也有些困得迷迷糊糊的樣子,對芳姨娘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她的話頭,起身將二女兒也抱上了床,讓她躺在了小女兒的身邊,然後輕手輕腳的為她二人蓋好了被子,方才帶著芳姨娘悄悄的走出了廂房。

“老爺,您今晚是……?”芳姨娘這其實就是在問沐少梁今晚是不是要歇在她這裏。

沐少梁看了看天色,說道,“今兒天也晚了,我就在你這歇了吧。”按照雨露均沾的原則,今天他本來是應該歇在沐王氏那裏的,不過他折騰了一天,也是累了,方才見到了屏姨娘,又勾起了他許多過往的回憶,他實在想找個人好好說說貼心話,而他和沐王氏又屬於那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類型,所以,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留在芳姨娘這裏。

芳姨娘露出高興的笑,側臉對身邊的仆役吩咐道,“備水給老爺洗漱。”站在她身後的仆役應聲而去。

兩人回到了芳姨娘的廂房,在仆役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畢,待仆役們端著水盆抹布下去之後,沐少梁一把將芳姨娘打橫抱起,走入了芙蓉帳內。

一陣被翻紅浪之後,沐少梁將芳姨娘粉嫩的嬌軀攬在了懷裏,“芳兒,我今天來的時候,在路上碰見屏姨娘了。”

聽到屏姨娘這三個字,芳姨娘原本放鬆的身子緊繃了一下,她抬頭小心的看了一眼沐少梁諱莫如深的表情,有些不知道該回什麽話。

好在沐少梁也不需要她回話,他隻是需要有一個人靜靜的聽他傾述,“我記得,弄屏是在你進門一年之後進府的吧。”他口氣淡淡的陳述道。

芳姨娘沒有做聲,隻是將頭埋在他的懷中輕輕的點了點頭,那段時間也是她最艱難的一段時間,屏姨娘可沒少使手段設計陷害於她,所以她心裏真的有些抗拒他提起這個人,為了不讓他發現她的異樣,她這才埋下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哎!委屈你了!”雖然她不說,但這許多年相伴過來,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其實芳姨娘並不是一進門就很受寵的,她是在沐王氏進門後不久,就被沐老太君從湘南給接過來的,彼時,沐少梁和沐王氏正是新婚燕爾,怎會去在意旁的女人,作為一個封建大家主,妻子在他心裏的分量很重,所以自然是妻子沐王氏說什麽,他就信什麽,芳姨娘因此也受了不少的委屈,立規矩什麽的就不說了,畢竟這是小妾應該做的事情,即便你是老太君的侄女,那也不能構成委屈的理由。

關鍵在於對芳姨娘人品的錯誤認知,讓他對她很是反感,府裏的奴才們向來都是見風使舵的,芳姨娘即便又沐老太君護著,生活上也是吃了不少的苦的。

這種一情況一直維持到屏姨娘進門,屏姨娘原名王弄屏,是一個落魄書生的女兒,而這個書生多少對沐少梁的同窗好友有些恩德,在臨死前將女兒托付了給了他,而他聞沐王氏素有賢惠之名,便想叫他收了她。

這其實還是屏姨娘自己要求的,那同窗也不是沒給她介紹過好人家,奈何人家心高看不上啊,甚至還被自家的母老虎說有勾引自己之意,這個意圖他倒是沒怎麽看出來,不就是沒事談談詩畫外加賞了一次月嘛,女人啊,就是多疑善妒,不過,為了自己的家宅安寧,也為了這位王姑娘的名聲著想,他是不能再收留她了,於是便想到了沐少梁這裏。

其實,這也怪沐王氏,叫你你沒事兒就在沐少梁麵前顯賢惠,這下好了,聽得沐少梁詢問她對這件事的意見,她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咬著牙認了。

於是,屏姨娘就這麽進門了,因著是同窗托付,沐少梁對王弄屏可謂不錯,再加上王弄屏素有才學,與沐少梁這個祭酒倒是有許多的共同語言,久而久之,沐少梁便醉在了王弄屏織造出來的溫柔鄉裏,雖然他對自己的妻子依然不偏不倚,但麵對屏姨娘的時候,心總是要軟上幾分的,所以沐王氏對付芳姨娘的那些立規矩神馬的折磨手段,對屏姨娘完全不適用。

而王弄屏始進門的時候,便將炮口對準了同為姨娘的柳芳華,而沐老太君恰恰在這時病倒了,因此,這一段時間,芳姨娘簡直就是在夾縫中生存,若不是她心性中素來藏著一份堅強,隻怕那時便已經在這兩個女人一明一暗,一硬一軟的折磨下香消玉殞了。

後來,還是王弄屏發現,芳姨娘在府中並不受寵,根本不足為懼,這才將視線轉向了沐王氏。

於是,一場時間長達數年的妻妾之戰在沐府中悄然上演,剛開始,因為沐少梁護著沐王氏,所以屏姨娘的手段起效甚微,但凡事都有個潛移默化,漸漸的,沐少梁看明白了沐王氏的本性,於是從心理上,開始對她疏遠了起來,雖然依舊維護著她作為正室的尊嚴,但對上平常從不曾在這方麵找她茬的屏姨娘,沐王氏還是吃了不少暗虧的。

事情的發展越加的白熱化,甚至延伸到沐少梁的子嗣上,他和沐王氏的第一個孩子就成了這場宅鬥中的犧牲品,而芳姨娘就成了屏姨娘的替罪羊,若不是沐老太君攔著,心情激憤的沐少梁簡直將芳姨娘生吞活剝了的心都有,而沐王氏心裏也清楚,罪魁禍首恐怕是屏姨娘而非是芳姨娘,於是便也為芳姨娘求了情。

芳姨娘這才逃過死劫,但三十大板的活罪卻是要硬生生的受下的。

而經此一事,她即便是沒死,但在沐府也就相當於一個死人差不多了。

如此又過了一年,屏姨娘為沐少梁早產下了一女,而此女便成了屏姨娘爭寵的利器,因為雖然沐少梁心裏有些厭惡沐王氏的人品,但為了結發的情誼,每個月還是有大半個月的時間都宿在她的房裏的。

這對於一直想要成為後宅霸主的屏姨娘簡直是一個挑釁,於是她便利用起了自己看起來活不長的早產的小女兒。

而這一切最終實在吳大夫的妙手診斷下暴露出來的,因著吳大夫的診斷,使得沐少梁認為是女兒身邊的仆役伺候不周,要將這些仆役發賣出去,結果為屏姨娘背了黑鍋的奶媽媽可不幹了,人家好歹也是沐家的家生子,若是被賣了出來,她的一生可就全毀了,你一個無根無憑的屏姨娘就算再受寵又怎麽樣。

於是,奶媽媽便將屏姨娘抱著大小姐半夜出去吹吹風的事兒給爆了出來,沐少梁本來還不相信,但隨後又有其他受了牽連的仆役爆出了許多曾經他以為委屈了屏姨娘的事說穿了其實都是她自己的手筆,事情越扯越多,簡直就像是扯動了一條魚線,卻帶出一片漁網來,最後,甚至連已逝大少爺的事情都給牽了出來。

這樣的顛覆讓沐少梁恍惚,但許多曾經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也就此穿了起來,一起的疑點都合理了。

沐少梁沒想到,自己寵愛多年相伴多年的枕邊人內裏竟然藏著如此一副蛇蠍心腸,心中不由一陣膽寒。

而事跡敗露的屏姨娘也從此一蹶不振,沐少梁清除了她在沐府建立的所有人脈,並且將她禁足與內有小佛堂的折柳院,非年慶不得出來,其意思已經非常的明顯,便是要叫她潛心禮佛,勿要再念其他。

相比於芳姨娘所受的罪,屏姨娘所受的處罰算是好的了,這裏麵有沐少梁的同窗之誼,有沐少梁本身念舊情等等的原因在裏麵,但屏姨娘卻並不甘心,用自己的私房錢買通了門房,讓人給沐少梁的同窗帶了一封信。

那同窗看了信,還以為沐少梁虧待了王弄屏呢,不由在心中一片微詞,但等他真的找上門之後,卻被沐少梁給言辭嘲諷的很訓了一頓,這給他鬱悶的,心說你答應我的事沒做到,我這還沒說你,你倒是訓起我來了,不過他也覺得此中可能還有別的內情,便壓下了火氣,回府將人去查。

結果一查才知道,他諫過去的人把人家一個嫡子都給害沒了,這人家能不跟他急麽,沒來上門問罪也就算夠意思,結果自己反還倒為此事找上門去,那人家能不嘰歪麽!不嘲諷你嘲諷誰去。

同窗又悔又恨,悔自己行事太過衝動,恨王弄屏這個害人精,於是便重又登門,將這裏麵的誤會重又解釋了一遍,當然,王弄屏的那封信自然也是沒跑的。

沐少梁見王弄屏被禁足了竟然依然能將信給傳出去,心中暗暗心驚她的手段,於是便又加重了對她的看管力度。

而這許多年過去,王弄屏又再次出得院來,這也讓沐少梁認識到,似王弄屏這樣的女人,隻看管怕是不行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