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的前一天晚上，江杉杉特意做了大餐。
傅星沉看到滿桌子的菜，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驚訝，隨後波瀾不驚。
江杉杉跟前跟後殷勤伺候，拎包送拖鞋，主動為他拉椅子，就差直接喂飯了。
傅星沉低著頭，看著碗裏堆到冒尖的飯菜，壓了壓嘴角的弧度。
在江杉杉眼裏，他就是無動於衷，鐵石心腸。
眼看他吃了一部分菜，她連忙又夾幾樣補上：“星沉，上班累不累？”
傅星沉淡淡瞥了她一眼，在江杉杉以為他不會回答拚命想問題時，他緩緩開口：“還好。”
江杉杉猛地盯著他，他說話了？不是她的幻覺？
這是好的開始。
她壓下雀躍的心跳，隨口拋出一個問題：“星沉，你知不知道明天是什麽日子？”
傅星沉垂下眼，默不作聲地吃飯。
又不理她！江杉杉再接再厲：“星沉，你仔細想想嘛。”
傅星沉如墨的眼眸看了她一會兒，看得她赧然了，才說：“我知道。”
江杉杉忙問：“什麽日子？”
趁他開口的時候，多引他說話，免得還沒治好他的失眠症，又勾出他的自閉症。
江杉杉為自己感到心累的時候，就聽他回答道：“傅春秋的生日。”
噗——江杉杉險些噴飯。
跟傅春秋有什麽關係？
想了想，明天可不就是傅春秋的生日嘛，去年的這一天，正好是她本科畢業的日子。
她呆滯了幾秒鍾，隨後咳了聲：“星沉，明天是我研究生畢業，正式領碩士學位證的日子。一輩子就這一次，你要不要來學校觀禮？”
傅星沉回答得毫不猶豫：“明天忙。”
聞言，本隻是跟他隨口一提，逗他說話的江杉杉，心裏卻陡然一空。
原來他根本就沒想過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啊。
江杉杉臉上殷勤的笑容收斂了些，臉上的失落十分明顯。
傅星沉卻沒有抬頭，隻顧低頭吃飯。
江杉杉用筷子戳米飯，親手做出來的滿桌美味佳肴，陡然失去了滋味，這頓為了慶祝明天畢業精心做的晚餐，一時味同嚼蠟。
好一會兒，傅星沉似乎終於察覺到了她的低落，奇怪地問：“沒胃口？”
“沒有，沒有，這都是我親手做的，我胃口好著呢。你喜歡麽？”江杉杉連忙問，吃飯沒什麽胃口，她隨手拿起紅酒，給兩人的杯子都滿上。
傅星沉語氣敷衍：“還行。”
江杉杉羞愧，臉頰微紅。
她自己的水平她心裏有數，因為做飯的次數並不多，看起來好像做了滿桌的菜，其實味道一般，也就是家常菜而已。
反倒是經常做飯的傅星沉，他的手藝更好。
不過，她理直氣壯地想，當初她給了他機會鑽研廚藝，從不嫌棄他，使得他一步步提高廚藝水平，現在輪到她提升廚藝了，他也不許嫌棄！
可無論怎麽掩飾，今晚她的話都變得少多了，就連傅星沉願意偶爾回應她的問題，也沒有讓她高興起來。
江杉杉心裏裝了很多心事，被忽視的低落感始終縈繞在心頭，不知不覺，她喝了很多酒。
一頓飯吃完，她滿麵通紅，呼吸都帶著酒氣：“星沉，你不理我。”語氣微微哽咽。
傅星沉歎息一聲，抱起她，把她丟進了水裏。
他起身時，她猛地抱住他的脖子。
傅星沉驀地一僵，眼神危險，冷淡的語氣問：“江杉杉，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江杉杉迷迷蒙蒙點頭，純淨的眼神看著他，眼前出現重影，她捧住他的臉固定住：“知道，我要你……理我……”
後麵兩個字突然消失在呢喃間。
……
又到了一年的畢業季。
江杉杉行走在校園中。
相比去年被藍珂的陰霾籠罩，今年的醫科大校園裏到處充斥著朝氣蓬勃的活力，以及依依不舍的離愁。
校園裏，可以看到趁著畢業，大膽向男神女神表白的，也可以看到因為畢業不得不分隔兩地忍痛分手，小情侶抱頭痛哭的。
用心去發現，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有關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的故事。
江杉杉感慨，從前的她怎麽沒有發現隱忍在笑容和眼淚後麵的故事。
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睛也有了故事。
正在這個時候，金靈戴著一副超大眼鏡跑過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杉杉，快走，全班同學在等你呢。”
“什麽？等我幹什麽？”江杉杉驚訝。
因為下半年忙著畢業和實驗，她其實和班裏同學隻相處了半年，而這半年裏因為大家的課程不同，導師不同，其實她連班裏一半人的名字都沒記住。
“拍班級合照啊！”金靈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不是今年畢業麽？咱們班同學商量了，你跑得比我們快，比我們早畢業，別的畢業生有畢業照，就你沒有，那怎麽行？所以大家商量，專門為你提前拍班級畢業照。當然，年級集體畢業照，你是別想了。”
原來是這樣。江杉杉心裏突然湧上一股感動。
到了教學樓前，果然全班同學都集合好了，就差她一個。
大家七嘴八舌。
“杉杉，快來！位置給你留好了，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給你！”
“你是我們班第一個碩士畢業的同學，江杉杉同學，你是我們的驕傲！”
“江杉杉同學，成了博士生也要努力啊，早些當上教授，說不好，等我們畢業的時候，找不到博導，你還能給我們當博導呢！”
“江杉杉同學，別的話不多說，苟富貴，勿相忘。”
“你們的嘴巴真損！杉杉，別聽他們胡說八道，等我們班全部畢業的時候，你可還要來。”
“哈哈哈！”
氣氛一片歡樂。
江杉杉嘴角微微勾起，被金靈推到了正中間。
她站好後，班長請來的攝影師很快拍了三張照片。
解散之前，江杉杉誠摯地說道：“謝謝你們，等你們畢業的時候，記得叫上我。”
大家嘻嘻哈哈，說一定一定，因為要趕著去上課，很快就散開了。
江杉杉看了看時間，進了學校體育館。
體育館現在被布置成了禮堂。
再一次從校長的手裏接過畢業證和學位證，江杉杉有種時空交錯的錯覺。
去年的這一天，她還是無憂無慮的江杉杉，每天操心的事情隻有傅星沉的失眠症，以及姐姐的心髒病。
才過了一年而已，她感覺走過了一輩子那麽長，那麽累。
這種感慨很快就被學習帶來的榮譽感衝散了。
伴隨著音樂，當她站在講台上時，彎腰致敬老師和觀眾，直起腰時，突然看到觀眾席上有三人站了起來，拚命朝她揮手。
爸爸！
媽媽！
還有姐姐！
江杉杉驚詫，他們居然來了。
視線掃過，他們身邊竟然還坐著衛長淮，以及——傅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