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杉杉難過了一會兒，忽然有些尷尬。
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手機視頻上，她當著他的麵跳海，這事，他不追究了麽？
江杉杉掉了幾滴眼淚，繼續傷感。
既然他沒提，那她也厚臉皮當做什麽也沒發生吧。
爹不是親爹，媽不是親媽，疼了二十多年的姐姐也狠心要殺她，隻有他還是他，從來沒變過。
現在，她隻有他了。
江杉杉抱緊他的腰，剛有動作，胸口處就傳來一陣疼痛。
她倒抽一口涼氣。
傅星沉連忙扶住她的肩膀：“慢點！你身上有傷。”
江杉杉立即摸摸心口，胸前顫了一圈紗布，剛才沒注意到是因為吃了止痛的藥，現在藥勁兒稍稍過去，才感覺到痛感。
“我，我怎麽了？”
隔了一層紗布，她摸不到心跳。
她嚇得臉都白了，想起什麽，飛快按住手腕，感受到強勁有力的脈搏，這才有了真實感。
傅星沉好氣又好笑，隻覺得她可憐又可愛。
他溫聲說：“杉杉，不用懷疑，你真的活著。對不起，我去晚了，我去的時候，衛長淮已經在你身上劃了一刀，讓你受了傷。”
憶起當時情景，他眼底掠過一道寒芒。
那些膽敢傷害她，甚至想挖出她的心髒謀害她性命的人，他絕對不會放過。
江杉杉捏捏他的手心，無聲安慰，搖頭說：“要不是你，我已經死了。星沉，是我欠了你……”
她想為跳海嚇唬他的事情道歉，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直覺，她為此道歉，他不會高興到哪裏去。
那段不痛快的經曆，他大概也是不堪回首的，以後就不要提了。
傅星沉笑了笑，雙眸熠熠生輝，仿佛化作無形的光罩將她籠罩在其中：“知道欠了我，記得拿一輩子慢慢還。”
江杉杉被看得垂下眼皮，咳了聲，撫著額頭說：“啊，我困了。”
傅星沉手放在她心口，大有她再糊弄他，就按下去，讓她疼死的架勢。
江杉杉現在最寶貝的就是自己的心髒了，一動不敢動，急忙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忘記的，肯定還你，還你一輩子。行了麽？”
傅星沉這才放過她，輕笑一聲：“病房裏有監控，高清的，你的承諾，我留下了證據。所以，別想耍賴，別想再出爾反爾。”
江杉杉：“你……”還是這麽變態啊！
傅星沉已轉移了話題：“餓不餓？有什麽想吃的東西？”
“我想吃，”她想吃的太多了，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食物隻是讓她活著，甘棠根本不管她喜歡不喜歡吃，或許是從來沒有關心過她喜歡吃什麽，“清淡點吧，王阿姨做的蘆花雞湯，李大廚做的蛋卷……”
她一口氣點了十來樣。
傅星沉一一記在心裏，一字不差地轉述給王阿姨。
過了半小時，這些菜就從傅家大宅送來了。
江杉杉感動，他一定早讓人準備好了所有她愛吃的食物，所以她才點完菜，那邊就能直接送過來。
而半小時之前，他壓根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醒。
吃飽喝足，江杉杉終於安心地入睡，傅星沉坐在床邊守著她，一直一直盯著她的臉，偶爾會神經質地伸手試探她的呼吸，反複幾次後，他才去整理儀容。
誰知，他剛站起來，江杉杉條件反射地反握住他的手。
他回頭，就對上她驚慌的眼神。
傅星沉胸口像堵著什麽似的，心像是被帶毒的針尖狠狠戳了一下，他俯身吻她的額頭，重新坐了下來：“睡吧，我不走。”
江杉杉輕輕喘了一口氣，主動放開他的手：“沒事，做了個噩夢而已。”
傅星沉不動，重複了一遍：“我不走。”
江杉杉無奈，閉上眼，卻怎麽也睡不著了，胸口越來越疼，細細密密盤繞在心口。
她低咒一聲：殺千刀的衛長淮！居然真下得去手。
回想當初他在寢室樓下向她表白，恍若隔世，當時年輕男子清雋含笑的麵容，在記憶中已經模糊，已經麵目全非。
“杉杉！”傅星沉喚了一聲。
江杉杉回神，看向他，眼神疑惑。
“在想什麽？”他問。
一瞬間她明白他又吃醋了，江杉杉暗歎口氣：“心口疼，星沉，跟我說些別的吧，轉移注意力，或許不那麽疼。”
兩人相處時，一直是江杉杉絮絮叨叨日常小事，傅星沉大多數時候隻負責聽，讓他找話題，他一時犯難。
他從身後抽出一本故事書：“要不，我給你講故事？”
江杉杉不用看書名，就知道是她講過最多遍的《一千零一夜》，書裏的故事她不說倒背如流，起碼能做到信口拈來，早膩歪得不行。
她滿臉黑線：“就不能說些別的麽？你是提醒我，你騙我給你講了十多年的童話故事，被你騙成大傻瓜的事麽？”
傅星沉把書放回去，這事他理虧，但他一臉的理直氣壯：“不喜歡聽故事，那就說說別的。你二叔二嬸，還有江奕銘，在外麵等了你兩天，你要見見他們麽？”
這話果然成功轉移了江杉杉的注意力。
她輕輕蹙著眉頭，心裏糾結。
“不想見的話，不用為難自己。”傅星沉溫和地說道，抬手撫平她眉間的褶皺。
江杉杉小心翼翼問：“做沒做過親子鑒定？”
傅星沉點頭。
“我真的是二叔二嬸的女兒？”
“如假包換。”
江杉杉心浮在半空中，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抓緊他的手：“那，見見吧。”
“我打電話叫他們進來。”傅星沉衝她笑笑，溫柔似水，這笑容成功安撫了江杉杉空落落的心。
傅星沉的電話一掛上，病房門就被打開。
江國安、劉紅萍、江奕銘三人，衝進來。
劉紅萍一雙眼睛哭得紅腫，衝過來想抱江杉杉，江國安一把拉住她：“杉杉身上有傷。別嚇著她。”
劉紅萍坐在床邊，仔細打量她的臉，腫成核桃的眼睛又流出眼淚。
“杉杉，你是，你是我和你二叔的親生女兒。你才是我們的女兒。”
江國安期待地看著她。
江奕銘眼裏有期待，也有茫然不知所措。
江杉杉從他們眼裏看到了，江國泰和甘棠二十多年來看江恬恬的目光，那是疼愛，那是包容，那是看心愛的孩子才有的目光。
她渴望這樣的目光，渴望了二十多年。
終於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