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塵
血祭之陣,吞噬著修士們逸散的元神,黑沉的天空,被紅霧染得成得半明半暗,隻有陣心發出一點剔透的紅光。。шщш.㈦㈨ⅹS.сом 更新好快。
明眼人都知道,史留名沒有撒謊,可是破陣這件事,由誰來負責?眾修士大有摻一腳的心思,畢竟以他們的修為,與朱紅這樣的大魔頭硬碰硬一點好處也沒有。數十道目光落在了史留名身上,包括了離huáng宮的宮主姬灩。離huáng宮從來不以陣法入道,所以她一直不看好史留名,可是這時一見,卻不免大吃一驚史留名這孩子的修為不慍不火,才勉強結了丹,沒想到士別三日,這孩子就到了小乘期。
再看赫連歌,姬宮主‘激’動得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但這樣一來,她便沒臉再稱這倆熊孩了為徒兒。
姬宮主有些糾結。
赫連歌沒留意師尊的表情,他已經什麽都顧不上,關於布陣破陣這件事,他一向對師弟深信不疑,所以史留名一出聲,他便奮不顧身地往血池對岸跑去。眾人反應過來,紛紛跟在他身後,朱紅想要轉身回護,卻無奈被纖纖和阿木絆住。
他憤然捏緊了手掌,意圖‘弄’死玄‘玉’真人,權當殺‘雞’儆猴,可是他又失算了。
‘玉’玄真人的修為不咋滴,裝備卻是一等一。要知道,阿木的芥子空間裏可有不少好東西,妙妙不愛用,阿木也用不著,便全都堆積在百歲峰的未名居裏,玄‘玉’真人雖然也喜歡低調,可是她那些低調的凡物全被埋在未名居下方,所以……低調不起來了。
玄‘玉’真人那一身雖然不起眼,卻是極上防禦法寶,朱紅用力捏下去,居然沒捏動。
再捏,妙妙的劍風已到跟前。
朱紅無奈之下,揚手將‘玉’玄真人丟了出去,跟著盯上了穿得少少的,樣子弱弱的公孫四兩。
公孫四兩躲在一塊石頭後邊,畏畏縮縮地張望著,以她那點能耐,自然不敢靠得太近。此時此刻,她最關心的也不是妙妙,而是離陣心最近的謝軼言。由於盯得太過專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大禍臨頭了。
妙妙和阿木聯手與朱紅鬥在一起,朱紅趁機去抓公孫四兩,兩相擦肩而過,妙妙心中咯噔一下,沉到了底。她放出了萬道劍光,追著朱紅的背影,可是朱紅速度卻不比那些光慢多少。阿木與他正麵撞上,兩人硬拚了一招,阿木先吐了口血。
公孫四兩發現朱紅出現在麵前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她睜大了眼睛,一雙美目裏盡是慌‘亂’,震驚之下,她隻喚了一聲:“小夜子”
謝軼言腳下一轉,一劍刺了回來,朱紅側身一讓,拎起公孫四兩擋在麵前,他狂傲地掐著她的脖子,道:“住手你們再進去一步,我就擰斷她的脖子你們動不動就悲天憫人,動不動就關心這個,喜歡那個,怎麽和我來鬥?萬雲渺,你過來,你隻需點頭說一聲願意,我便放了她,不然……我一出手,便無回旋的餘地了。”
妙妙道:“你休想”
阿木道:“別‘亂’來”
公孫四兩卻發出一個單音:“咦?”她的聲音,竟是從妙妙和阿木身後發出來的。
妙妙和阿木同時一怔,公孫四兩先叫起來:“雪兔,你怎麽會在那兒?”朱紅手裏提著的不是公孫四兩,而是一隻可憐巴巴的兔子,那兔子一身白‘毛’,放在這血淋淋的景‘色’裏格外突兀,沒有人知道它是怎麽進來的,更沒有人看清她是怎麽代替了公孫四兩被擒的。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她就這樣突兀地出現了,她那紅眼睛裏滿是委屈,在朱紅的懷裏蹬著四腳短‘腿’‘亂’撲騰。
她撲著撲著,就變成了一名全身白衣的少‘女’。
眾人看清了少‘女’的長相,不由同時吸了一道涼氣。
這兔子姑娘長得太無辜了,委委屈屈的樣子也好可憐。
就連朱紅見了她這副樣子,也不覺有點心軟,看到她可憐巴巴地哭起來,他的心裏就更難過了。他心思恍惚之際,竟中了雪兔的幻術。
白虎道:“原來妖王不隻是派了朱紅一個下來,這孩子也是……”妖王的方法很簡單,每一世都用離間計,朱紅挖牆角和fèng華仙君搶老婆,白楹挖牆角和扶蘭仙子搶老公,隻可惜,朱紅心太邪,白楹心太正,兩個人都不能好好地完成任務。
在白楹就要哭出聲來的時候,朱紅認出了她。
可是認出她之後,朱紅更為憤怒,他收獲了一隻全方位的豬隊友。
白楹這娃,比當年的柳纖纖還單純,純得和她的‘毛’‘色’一樣,通體雪白。
朱紅掐住了白楹的脖子,白楹張口咬住了他怕虎口處,隨即,兩人就滾倒在了一起,白楹看起來弱不禁風,可是打架的本事竟在妙妙和公孫四兩之上,那樣潑皮的打法,眾人也隻在凡間的菜市裏見過。白楹鬢邊的珠‘花’碎了一體,朱紅原本流血的傷口被她扒得往外翻起來,更多的魔血燒穿了地上了黑土。
妙妙和阿木同時躍出,搶在白楹身邊支援。
公孫四兩也想去湊熱鬧,卻被謝軼言提著耳朵拖進了血祭之陣。
場麵又再失控,朱紅與妙妙這邊一對三,打得天昏地暗。
那邊史留名已經搶先一步進了陣心,開始破陣。
朱紅背腹受敵,漸漸落了下風。
雷公看準了機會,舉起了右手,一道水桶粗的雷柱劈了下來,砸得山川變‘色’,河水倒流。
掛在懸崖上的飛瀑頓時倒流衝天,噴起了百丈水‘花’,罰雷一道接一道地劈在朱紅身上,朱紅扛住了兩道,第三道卻無論如何也扛不住了,他丟下了妙妙,開始抱頭鼠躥。
修士們知道天罰厲害,轉眼跟在‘玉’璣真人退到了湘妃林外。
‘玉’璣真人隻得打開了極上之陣,搶先躲了進去。
等他把大陣合攏,才發現‘玉’玄真人並未在場。
他起了點心思,要去搭把手救救昔日愛侶,可是看見天上地下密布的雷簾,他又起了敬畏之心,竟沒有膽子再迎上去。心中的內疚不停地壯大,慢慢變成了心魔,他絕望地發現,不管有沒有機緣,他也不可能結嬰了。他畏懼大道無情,所以自己也做到了無情,可是無情之人,並非無‘欲’,他與‘玉’玄真人有牽扯那天起,就注定一生無所成。
反倒是謝軼言……
謝軼言牽著公孫四兩的手,沿著史留名畫出來的記號,在陣中疾步穿行,他的手握得很緊,似乎還沁出了汗意。公孫四兩以為他因為害怕而緊張,不由有些心疼。可是走到離陣心還有六七步的地方時,謝軼言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很認真地問她:“冤家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公孫四兩耳朵裏嗡嗡作響,卻聽他又問了一遍:“你叫我過冤家……”
她不但叫過他,還叫過阿木啊,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表麵上的意思而已。
她是魔‘女’嘛,總得來點妖魅的,冶‘豔’的言行才像話啊,所以她管男的都叫冤家啦,這樣會顯得自己好萬人‘迷’的樣子。隻是沒料到,這麽兩個字也能惹禍。
公孫四兩完全不知道要怎麽解釋,如果她照實說,這個冷麵煞星會不會掐死她?
謝軼言冷冷地看著她,半晌,又道:“雖然不太好聽,不過……也不是那麽討厭。你樂意叫就叫吧。”
公孫四兩的眼睛眨了眨,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卻見他已經飛快地轉過身,舉劍刺向了前麵的‘花’葉。
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
其實也不是一定不能相見,至少死的那一刻,‘花’和葉凋零,它們是在一起的。
雷聲轟鳴,打得朱紅皮開‘肉’綻,隨著‘花’葉凋零,妙妙的劍終於刺進了他的身體。
他在她麵前慢慢地倒下來,就像很多年前,有個傻姑娘被‘亂’箭‘射’死,倒在他腳邊。
原來因果循環,是真實存在的。
他沒有很好地完成任務,也沒有守住自己的心。
他與扶蘭仙子之間欠缺了太多機緣,他以為他愛她的時候,她心智未開,等到她‘玉’心通達時,他卻還沒入魔,等他入魔時,他所追索的那個人,已經將身和心都托付出去給了別人。
而最初他答應接下這個任務的原因,不過是基於妖王的一句承諾。
他想位列仙班,想早點擺脫厭藍山的妖族身份,可是他道心不穩,毀了自己。
他倒下時,看見了站在雲端的神獸白虎,也看見了犯了錯的雷公。
他們犯了錯,依舊是還是仙,而他一介小妖犯錯,卻要萬劫不複。
多麽不公平。
他張大了嘴,目光沉沉地問著蒼天:“為什麽?”
為什麽同樣是物生靈,紫綃可以直接升格為上仙,而他卻要在泥塵中打滾,一步一印,跌爬至今。是因為他沒有遇到一個甘願用心頭血溫養自己元神的‘女’子麽?
他伸出了手,想抓住妙妙最後一點虛影,想真真切切地和她說一聲“喜歡”,可是已經太遲。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像阿木這樣傾盡所有去扶助她,支持她,而不是想當然地占有。曾自以為自己與fèng華仙君並非同類,然回頭想想,臣服在他身體下的‘女’子,又何止一人?fèng華仙君有很多‘女’子愛慕,他卻被很多‘女’子懷恨,他不‘花’心,卻守不住自己。
成魔,也是遲早。
柳纖纖,對不起。
時隔多年,他終於能說出這句話了,可是下一刻,他卻化成了飛煙。
血池消失,剩下一堆堆骸骨,各派弟子的哭聲傳來,遊絲穀裏一片淒然。
妙妙用力抱緊了阿木,一言不發。
好一會兒,阿木才聽見妙妙的話:“阿木,我們不回去了,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天上。
就算三千年期限已到,妙妙也不願回去。
一次情劫,牽連多少無辜之人,這些都不是她的本心。
補天石傳承‘女’媧大神的力量,自然也明白‘女’媧大愛世人的道理,如果需要用他人的血來令一塊頑石開竅,妙妙寧願自己永遠是那個容易上當受騙的傻子纖纖。
纖纖多快樂,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擔心,隻要能繡‘花’,隻要有好吃的,便可安樂到老。
妙妙隻想簡簡單單,安樂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