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六一之死

二當家進來,笑的有點僵硬。

“大當家,兄弟們……”

他見杜鵑這副做派,心裏範起嘀咕,難道這是看上他了?要留在山上做壓寨夫君,這不合理啊……

“江哥,這位吳旅長是我自小便認識的兄弟,我有話要說,你先出去吧。”

話說的極冷,顯然是對二當家李柄江突然插進來很不滿,他隻好悻悻的退出去,暗暗後悔,早知道在密林裏一槍崩了他,一了百了,但轉念又一想,這鳥旅長是她兄弟,得虧沒崩,不然自己這腦袋也夠嗆能保住。

……

東寧縣城東,綏東軍辦事處貨棧,奉天良大募捐的物資與陸軍部專列運來的槍支彈藥將本來很寬敞的場院堆得滿滿登登。胡六一上個月才被升任排長,但卻被派來守倉庫,心中很不滿,有種被發配的感覺,反觀李五一堂堂警衛排排長,隨時跟在長官身旁,威風氣派。所以,他最近情緒有些低落,看著堆積如山的貨物,心下一陣煩躁,將臨來東寧時旅長千叮萬囑的重托拋在腦後,喚起馬開山:“老馬,走,走,吃酒去。”

馬開山知道輕重,對胡六一的提議很不滿,心道:你胡六一還是吳旅長的心腹,怎的如此不知輕重?直接拒絕道:“胡排長,數百萬的物資在場院裏堆著,老馬可不敢擅離職守。”

胡六一見馬開山不識趣,轉臉便喊了五六個士兵一頭紮進屋裏,吆五喝六的劃起拳,吃起酒來。

馬開山連連搖頭,吳旅長怎麽派了這麽一個貨過來守倉庫。其實,看守後方輜重的重任,吳孝良實在找不到信得過的人,隻有這胡六一跟隨他時間最長,雖然性子急躁了點,但卻勝在知根知底,忠誠可靠,綏東軍命脈他可不敢交給錢銘鈞這樣的人,他們雖然也有一顆報國理想之心,但此刻未必就和自己一條心。

馬開山還是多了個心眼,將一部分槍支彈藥從露天的場院轉移到倉庫之中。加固的大鐵門上鎖,鑰匙被送出貨棧,交予專人手中,這是他與綏東諸人商議後采取的策略,以求最大限度的降低風險。

胡六一喝到酣處出門解手,看著馬開山上下忙碌,笑道:“老馬,來歇歇,吃口熱酒。”

馬開山忙活的汗透衣背,腦門子上熱氣騰騰,他也是好酒之人,實在禁不住**,“好,這就來,整幾碗。”

胡六一見馬開山終於開竅,笑了:“好,好,兄弟們等著你,今天不醉不歸。”

入夜,綏東貨棧場院的房間還亮著燈,但裏麵卻鼾聲如雷,胡六一、馬開山等人睡的橫七豎八,院子裏執勤的士兵也沒精打采。突然,一道寒光閃過,拖後的執勤士兵悄無聲息的倒下去,沒幾步竟倒下三四個,終於有人意識到情況不對,回身見同伴倒在地上,驚恐莫名大叫起來:“敵襲!敵襲!”

漆黑黑的大門外,一群黑影悄無聲息的聚集起來,爬上牆,翻進院中,轉瞬間大門洞開,黑壓壓的人群衝進場院,正撞見大呼敵襲的士兵,當先匪徒抄起鋼刀擲過去,刀尖刺入身體,穿了個通透。

慘叫聲戛然而止,士兵屍體撲倒在地。

胡六一聽到動靜,顧不得醉酒,腦袋昏昏沉沉,抄起鏡麵盒子炮連棉襖都沒穿就衝出屋門,耳畔響起尖嘯聲,身邊牆上彈起一陣煙塵,是子彈劃破空氣的聲音,頓時酒醒了大半,一個翻身,滾向院牆邊的房根,扒在半人高的台子上,總算避過了叮當射來的子彈。胡六一嚇出一身冷汗,這回酒徹底醒了,心中懊悔早間不聽馬開山勸告,喝酒誤事,辦砸了差事,如何對得住旅長重托,此刻他死的心都有了,運口氣衝院中歹人們喊道:“你們是什麽人?知道這是綏東軍的地盤嗎?都吃了雄心豹子膽嗎?上這來撒野。”

胡六一色厲內荏,根本嚇不住破門而入的匪徒們,一陣子彈冰雹一樣打來,射在青磚上叮當亂飛,他壓低了頭將整個身體蜷縮起來,生怕被跳彈所傷。

匪徒中有人冷笑道:“綏東軍是哪個旮旯裏蹦出來的?聽好了,爺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紅軍遊擊隊雅科夫政委麾下第一華人炮手,你們這幫癟犢子,識相的就乖乖出來受死,哈——哈哈——”

“雅科夫算個屁,一幫子土匪……”沒等他喊完話又是一陣彈雨,打的他緊緊縮起來,說不出話。

護兵排多數士兵被從睡夢中揪起來,推到院中跪下,土匪持槍壓低槍口對準後腦一槍槍打下去,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此撲倒變成一灘爛肉,胡六一見此情景,瞋目裂眥,心如刀絞。

“雅科夫,我日你姥姥……”

胡六一瞅準間隙,對準院中人就是一梭子子彈,慘叫聲響起,直至撞針空響,又馬上閃回身,背靠青磚台子,退出彈夾,摸便全身隻摳出六粒子彈,不由得一陣苦笑。白天他在後院靶場打槍過癮,子彈水潑一樣打出去,是以身上僅剩有幾顆散落在褲兜裏的子彈。他一顆顆將子彈全部壓實在彈夾內,插回槍身。

院中土匪們嚷嚷著:“別跟他墨跡了,大當家放下話來,活口一個不留。”腳步聲直奔石台子而來。

貨棧圍牆足有三米高,此處又是與房子結合處的死角,胡六一明白自己插翅也難逃生,索性橫下一條心拚了,心中默念:旅長,俺胡六一對不起你。來世俺還給你做警衛。起身衝向土匪,扳機扣動,手中盒子炮火舌噴射,六發子彈瞬間打光,撞針啪啪空響。胡六一滿眼絕望,如下山猛虎一樣直衝土匪人群。

土匪們大駭之下,亂槍齊發,胡六一身體一滯,第一顆子彈劃開他單薄的襯衣,撕開皮肉,射入心髒,緊接著彈雨噗噗而至……胡六一如風中破敗的棉絮跌落倒地。

喉間兀自咕噥著沒說完的話。

“日你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