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抹去帝俄餘暉 第155章 啟程

民國七年,六月十七日,綏東軍主帥吳孝良踏上了東去的列車。隨他一統趕赴奉天的還有穆棱鎮守使陳秀岩,綏東旅副旅長,第三團團長李振清,以及隨車警衛加強連。火車掠過茫茫森林,向西直奔中國國內而去。

半天後,抵達此行第一站穆棱,也就是陳秀岩即將任鎮守使的地方。但此刻穆棱還有另外一位鎮守使高鳳城,在交接之前,這位高鎮守使是穆棱的實際掌權者。

車站外鑼鼓喧天,歡迎人群打著紅色條幅,上書“歡迎吳旅長蒞臨”“歡迎鎮守使上任”等字樣。看樣子是本地官員組織的歡迎隊伍。

“修文兄,咱們下去看看,你那位前任應該也在這歡迎隊伍裏。”

吳孝良笑嗬嗬的對陳秀岩說。

“他倒是好心胸,我接了高某人的位置,不知他還能去哪裏任職?”陳秀岩滿是揶揄的口吻,絲毫沒把這個高鎮守使放在眼裏。

高鳳城本是吉林督軍孟恩遠的嫡係,就在吳孝良在東寧與高士儐發生衝突的時候,他還在任吉長鎮守使,後來由於國內輿情洶洶,形勢急轉直下,孟恩遠自覺下台已成定局,於是出於為高鳳城的後路著想,便將其調離炙手可熱,處於風口浪尖的吉林,轉任偏東邊境的穆棱鎮守使。這樣即便新督軍赴任,也不會很快將動手的目標轉向那裏。

但是他沒料到,新督軍還未赴任,穆棱鎮守使的位置便已經被北洋大佬盯上,直接空降了一個鎮守使來。

兩個人下了火車,便有人迎上,隻見來人身材高大,方臉闊眉,典型的北方漢子。

“歡迎吳旅長與陳鎮守使大駕光臨,高某迎接來遲,招呼不周,還望海涵那!”

吳孝良聽他如此說,明白此人自是高鳳城無疑,嗬嗬笑道:“高鎮守使這哪裏是迎接來遲,是來的早嘛,太隆重了!”

“兩位貴客,還請移步,高某已經在貴賓室備下酒菜。”

陳秀岩一擺手道:“高鎮,不必客氣,我們隻是在此路過,此行奉天,時間趕的很,不能在此多耽擱。”

吳孝良怕陳秀岩再說出什麽過分話來,趕緊將話頭接過:“是啊,高鎮盛情我們心領了,這一次行程實在緊的很,勿怪,勿怪啊!”話說的十分客氣,但距離感實足。

高鳳城被駁了麵子,臉上卻仍舊笑意盈盈,連眼睛裏都充滿了笑意,絲毫不見變色。

“驚聞吳將軍、陳鎮大架路過,準備的是倉促些,既然時間趕,高某便不再勉強,但等兩位返程時一定要喝杯水酒,吃兩口菜,給兄弟這個麵子呀!”

高鳳城語氣謙卑之極,按慣例,他與吳陳二人在級別上原是相差無幾,但此刻姿態放的如此低,可見此人城府之深,遠非高士儐之流可比,難怪高士儐身為孟恩遠的親小舅子卻隻能在延吉一隅任鎮守使,高鳳城一個外人卻把持了最炙手可熱的吉長鎮守使一職。

吳孝良拱手笑道:“一定,一定!兄弟這就告辭了,恕罪,恕罪!”

高鳳城趕忙還禮相送,目送兩位在東北紅極一時的人物上了火車,直到火車汽笛嘶鳴,遠遠開出站去,臉上笑意仍未消散,久久才招呼手下回府。

火車繼續前進,到濱江後稍作停留,轉軌南滿鐵路,開始南下,近一天時間,駛抵寬城子。機車在加煤加水後,並沒有順利發動,怒吼了幾下,便再沒聲息。

吳孝良發覺有異,便派人前去查探,據說是蒸汽機出現問題,很棘手。綏東軍眾人無奈,隻好等待隨車技工修理擠車。吳孝良在車上頗覺悶熱,便邀陳秀岩、李振清下車透氣,豈料兩人都犯了困,在車上呼呼大睡,隻好一人在衛兵的護衛下出了車廂,空氣果真為之一新。

想起初時為了尋親,欲來寬城子,結果中騙子圈套誤入奉天,才有今天一番局麵。不禁一陣唏噓,暗想,如果當初順利到了寬城子,幾日又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父母就在寬城子,本應該去探望的,但是公務在身,不好為私事而獨自行動,說不得隻好等返程在來了。吳孝良又是一陣胡思亂想,看著熙熙攘攘的旅客出神。突然前方一陣騷亂,出現很多土黃色軍裝的士兵,將旅客們趕到兩旁,隻見一個大腹便便的矮胖老者在混亂中出現,雖然身著便服,但從舉手投足間一眼便能認出此人乃是軍人。

矮胖老者,見站台綏東軍機車旁站滿了灰色軍裝的士兵,頓感奇怪,便來一探究竟。剛走幾步,就被驚覺的綏東軍士兵攔住,後麵有人立刻上來嗬斥:

“放肆,督軍大人的架也敢攔?讓開!”

灰軍裝士兵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報告長官,職責所在,恕難從命。”

那人還要發作,矮胖老者卻一臉和氣的問道:“小兄弟,你們長官姓甚名誰啊?”

“俺們長官乃是綏東旅少將旅長吳孝良!”

老者倒吸一口涼氣,竟是他。卻沒注意到衛兵的臉上瞬間寫滿怒意。

“可否通稟一聲,就說吉林督軍孟恩遠求見。”老者仍舊笑意盈盈,和氣的很。

吳孝良注意到了衛兵攔住老者的情況,看到老者衛兵開道,定然不是尋常人物,怕那衛兵無端開罪這些實權人物,於是便幾步來到跟前。

那衛兵見旅長來了,頓時嚷道:“旅長這老頭就是吉林督軍孟恩遠,六一哥就是他害死的。”

吳孝良心中大訝,竟是孟恩遠,不過現在不是論恩仇的時候,在人家的地盤自己這幾斤幾兩還不夠塞牙縫,輕斥那不知輕重的士兵道:“不得無禮。”

士兵悻悻的閉了嘴,不再言聲。

孟恩遠聽那士兵如此說,臉上一陣尷尬,但見吳孝良似乎並沒有想要給他難堪的打算,笑道:“維中啊,老夫與你神交久矣,不想今日才得償一見之願啊!”

吳孝良見他如此說,心道,又是個城府極深的主,自己害他下台,竟絲毫沒表現出憎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