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雲翼嫁女

穆雲翼大夥來到東廂房,在米缸旁邊,擺放著十二個箱子,小的不過一尺見方,大的則有半丈長短,他拿出鑰匙,讓穀雨一一打開,穆雲翼一樣一樣指給高以恬說:“薑長有送來兩大箱聘禮,我一點沒動,分拆裝了四個小箱子裏,後日都給你帶。『.這裏頭是大小香木梳篦一套,共四個,這個是雕花銅鏡,這裏銅蠟扡一對,銅盆一對,這裏是從裏到外,連同鞋襪在內的兩套衣裳,都是緞子麵的。這裏是上好的綢緞、紗絹各兩匹,窗簾幔帳一套,鴛鴦被鴛鴦枕頭一共是兩鋪兩蓋,這裏頭是上好的胭脂水粉各四大盒。”

大家都沒想到,穆雲翼能夠給高以恬置辦嫁妝,而且還置辦了這麽多,便是普通的富戶,也置辦不了這許多東西的,這些箱子前幾天抬進來時,大家還以為是什麽做菜的材料,沒想到竟然是給高以恬的嫁妝,農村裏一般有錢的人家,也就四台,六台就夠體麵了,八台算是,這裏竟然有十二台,就算是嫁正妻也沒有這麽置辦的,畢竟嫁出去的潑出去的水,花多少都白扔的,士大夫階層注重臉麵,又重聯姻,莊稼院人卻沒有這些講究的。

高以恬更是感動的熱淚盈眶,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地掉眼淚,說著:“多謝主子。”

“你的賣身契已經被我燒了,莫要叫我主子了,過去咱們是一家人,現在也還是一家人,也跟他們一樣,喊我元寶吧,另外這些嫁妝大部分都是以純哥給你準備的,他這次可是花了不少銀子呢。呐,他還特地給你打了三副頭麵首飾,一套金的,兩套銀的,當然不能跟別人家那樣齊全,不過也有一直發簪,兩個步搖,一對耳環,一條項鏈和兩個手鐲,有了這些東西,就算沒有我們倆,薑家也不能小瞧你,將來遇到為難遭窄的時候,也可以拿出來典當了救急用。”

高以恬長這麽大,隻有一對香頭大的梅花金耳釘,不值三錢銀子,當初被賣給張華的時候,還被老爹給揪下去了,這回以純給她準備這麽多金銀首飾,再也忍不住,直接跪在高以純麵前,放聲痛哭。

她跪穆雲翼,穆雲翼可以毫無心理障礙地生受,她跪高以純,高以純可不能受用,急忙也跪在地上,把高以恬抱住:“大姐,莫要這樣,弟弟……”

“三郎啊!”高以恬哭道,“就算是我親哥,親爹,親媽,也沒有對我這樣好的,三郎啊,這東西姐不能要啊,你起早貪黑掙點錢也不容易,最近又剛買了房,這些你拿回去當了換錢花吧,姐就是這個命了,能有前麵那些做嫁妝,已經是了不得了,再拿這些,姐要折壽啊。”

高以純也哭了:“大姐你別這樣,我現在能買的起,就買給你預備了,將來我混不下去的時候,再去求告你。大姐你別哭……”他也是泣不成聲,“小時候我要上山下河的,都是你幫我帶小五,這些個姊妹裏頭,你是性子最好的,從沒有欺負過我,大姐,你命不好,我也幫不上太多的,就隻能做到這些了。”

姐弟倆是抱頭痛哭,哭得大家夥都眼淚汪汪的,高以清更是也跟著直接哭出來。

好半天,幾個人才止住哭聲,穆雲翼繼續揭箱子:“我也給你準備了一些,薑瑜是讀書人,這一套文房四寶是我特地選的,還有一把折扇,我親手畫的張奎,還有這幅畫,上麵是高蘭英,是送給你的,跟他說,我祝你們夫妻和美。我還給你買了四柄繡著四大*的團扇,一對胡桃木手串。最後這個箱裏,是我做主給你的一架楠木的美人榻,全都給你當做嫁妝,一共十二台,後天給你一起送過去。”

高以恬這時候已經說不出別的來,隻剩下了千恩萬謝。

薑長有的打算是,背著人的地方,全部按照正妻的禮數,隻是不雇鼓樂吹打,不大擺筵席,一切*辦全無,到了正日子,隻讓薑瑜穿了一套比較喜慶的長衫,雇了一輛馬車過來接人,穆雲翼也不挑這些,隻要薑長有記著他們的約定便好。

等薑瑜到了這裏,看到那十二箱的嫁妝,頓時傻眼了,他除了自己有一匹騾子之外,就隻有一輛帶著棚的馬車,那裏還要做子呢,因為不準備酒席,講明了改日再在城裏請穆雲翼這邊的人吃酒,所以也沒有接娘家客的車,這些嫁妝就拉不走。

還是高以純比較厚道,給他在城裏招了一輛騾車,把十二箱嫁妝都搬上去,跟薑瑜說:“我大姐性子懦弱,你不許欺負她,哪怕將來嫌她不好,你另娶妻納妾,也隻弄個院子把她養起來,或是休回我這裏來,可不能隨意作踐打罵。”

薑瑜看著穿了喜服,批了蓋頭,被高學紅扶著上馬車的高以恬,憋不住地傻笑:“那哪能呢,我愛她還愛不過來,哪裏舍得打一下,罵一句,三郎隻管放心,我是必對她好的!”

高以恬上了馬車,聽見高以純囑咐薑瑜,忍不住又落下淚來,想要揭開蓋頭,看一看對自己恩重如山的穆雲翼,自己在這裏的血親高以純,小五還有老姑,更想看一眼這個住了兩三個月的“家”,說實在的,雖然在這裏住了不滿三個月,而且都是以奴婢下人的身份在這裏,縫縫補補,洗洗刷刷,然而此時要離開時,卻對這裏生出了眷戀,真正地把這裏當成了“家”,她真像個即將出嫁的女兒要離開親人骨肉一般,淚流不止,當初被父母賣掉,給張華也是用這樣一輛馬車拉走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感傷過,那時候有的隻是對未來的擔憂和迷茫,還有無盡的恐慌,而現在,對於即將嫁到的薑家,反而生出了一些希望。

車輪轉動,開始啟程,隻是在城裏除了驛站傳信的驛卒和武官之外,平民是不允許騎馬的,薑瑜隻能牽著騾子走,而且喜事忌諱走西門,便一直穿過縣城從東門出城,再從城南繞過去,所以走得很慢,等上了回鎮上的*,已經過了好長時間了。

高以恬仍然是哭,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幾乎比過去一生流的淚都多,一方麵是感動,一方麵是心酸,還有些許憤恨,覺得自己太沒用,不能為穆雲翼和高以純做點什麽,隻能白拿人家的東西,早上起來,本以為淚水已幹,沒想到這會又止不住了,從小到大,遇到的人,經過的事,一幕一幕地在腦海中閃過,父母叔伯,兄弟姊妹,每劃過一個人,都會讓她流出好多眼淚,等到出城的時候,已經把蓋頭和衣服前襟都哭濕了。

薑瑜騎著騾子與馬車並行,聽見了裏頭的啜泣聲音,便從騾背上直接跳上馬車,解開廂簾一看,果然高以恬在哭,他伸手抓住高以恬沾滿眼淚,冰涼濕潤的小手:“恬兒,你莫要害怕,我當初說過要娶你,就一定要去娶你的,本來想要你做我的妻子,可是我爹和我娘不同意,我也沒辦法,不過你放心,我這一輩子,就娶你一個,再不要別的妻妾的,當初我為了你去拿刀砍了穆小先生,差點死在大牢裏,我不後悔,今天我又把你娶回家,我也是絕不後悔的,將來肯定對你好,等過些日子,你給我生個兒子,我爹娘對你們家的氣消了,我再把你扶正。”

這番話說得高以恬心裏頭暖呼呼的,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的命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苦,至少,還遇到了這些貴人,還有一個這樣對自己的丈夫,她也握著薑瑜的手,輕輕地“嗯”了一聲。

嫁走了高以恬,這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寒冷了,正是北風卷地白草折的時候,穆雲翼和高以純著急想要早點把火鍋店裝修好,早開業一天,就早掙一天的錢,連薑長有過後要在醉仙樓擺酒,補請婚禮的宴席都被推了,隻在新人三天回門那天,兩人回到鬆林街接待薑瑜兩口子。

薑長有用心討好穆雲翼,取高以恬的時候,除了沒有大*大辦之外,全都是依足了正妻的禮數,到了三天的日子,就讓薑瑜帶著高以恬,坐著馬車來縣城“回門”。

薑瑜本就長得高大英俊,這回穿了長袍,外罩黑色英雄敞,越發顯得玉樹臨風,英氣*人,經過上次那件事,他也成熟了不少,尤其被老爹屢次教育,見了穆雲翼,完全執晚輩禮,規規矩矩,再沒有一點不敬不滿之處。

高以恬也穿著穆雲翼給她置辦的新衣,裏頭是石青色的長群,外頭是猩猩氈的鬥篷,頭上戴著金簪、步搖,腰上係著成色不錯的環佩,跟薑瑜腰上的那個玉佩正是一對,正是天給婆婆敬茶時候得的。兩人站在一起,頗有些郎才女貌的意思。

到了屋裏,獻了四樣回門禮,自有高學紅接著,然後預備飯菜,把兩人迎進屋裏,薑瑜這回見了穆雲翼,又有些女婿見丈人的感覺,行了禮之後,坐在凳上,先尷尬地紅了臉,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喝了口茶,還差點嗆著。

穆雲翼有些納悶地看向高以純:我有那麽大的氣勢麽?把這麽一個大小夥子鎮成這樣?

高以純衝他眨眨眼:也不看看這家裏,有哪個不怕你?就連我也是伏低做小的時候多。

兩個人用眼神交流,氣氛有些尷尬,穆雲翼問起薑瑜功課:“聽你父親說,你也讀了四五年的書了,去年入場,竟然連縣試也沒過,明年還要入場麽?”

薑瑜又漲紅了臉:“明年……也還要入場試試的。”

穆雲翼道:“你今年在**耽誤了半年功夫,功課可都補回來了?”

薑瑜越發覺得臉上發燒了:“橫豎四書五經我都學完了,剩下的也隻是做那八股文,多一篇、少一篇,也就是那麽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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