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悅然茶樓
“一分錢也是衣食父母,快挑一個吧,後麵還有人等著呢。『.”
漢子紅著臉,很是不好意思地隨便拿了個梅花的,人群裏有人起哄:“王四郎,這下你可賺大發了,這種繡著花和詩詞的荷包,最少也值三十文錢,你就花一文錢買了,真真是好福氣!”
王四郎也是笑容滿麵,拿著荷包給別人看:“確實,比俺媳婦做得都好,謝謝小了!”
第二張布條,抽出來一個“花好”。
“是嶽捕頭!”一個捕快打扮的大聲喊出來,“嶽捕頭這個繡著‘花好’呢!”
這夥捕快昨天就過來了,而且為首的那捕頭還給了三文錢,今天來時穆雲翼提前準備好兩張繡著“花好”字樣的布條,一張在那捕頭給錢的時候遞了,另一張藏在布袋裏麵特定的位置,這時候直接摸出來。
那捕頭姓嶽,是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最多不過二十五歲的樣子,昨天跟人打聽得知,是接替他父親的班,雖然說不入流的吏,算不得官,但對於平頭百姓來說,也有莫大的殺傷力,穆雲翼要在這裏討飯吃,非得把他答對好了不可,否則就算他們不整你,來上幾個地痞,穆雲翼一個小孩子,拿刀拚殺幾個小腳村婦還湊合,對上流氓就隻能任由對方洗劫一空,他隻在心裏慶幸,這個嶽捕頭不是個惡的,連著兩天都給了兩文錢,他便籍此送個荷包過去,要不然就隻能找機會請對方去大酒樓狠搓一頓了。
嶽捕頭長得很帥氣,而且為人也和藹:“你說,何必弄這麽一出,這荷包不便宜,東市賣的最少也得二十幾文,四個荷包就是一百文錢呢,你這幾天得的錢都花在這上麵了吧,我也不要你的,拿回去退了買幾個吃吧。”
穆雲翼心中越發歡喜感激,仰起頭把荷包遞過來:“嶽捕頭盡管拿一個吧,這荷包不是買的,是我自己做的,不用多少錢的。”
這下人群裏都倍感驚奇:“小公子你還會繡花?”紛紛表示不信。
穆雲翼朗聲說:“小子坐得端,行得正,雖然遭了難,流落到這裏,但自幼學的就是孔孟之道,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那是再不能忘的!我不偷不搶,憑手藝掙錢,養活自己,焉能說謊話騙人?這四個荷包就是我做的,以後我都會做四個,以報答各位長輩們的恩德!”
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人群裏不少人高聲叫好:“小公子仁義!都信小公子的!”
嶽捕頭這才挑了一個繡著竹子的,穆雲翼又拉住他:“嶽捕頭留步,抽這個東西不能總讓我來,否則便有徇私舞弊之嫌,還請麻煩嶽捕頭金手,幫我抽一個,定做下一個得主!”
嶽捕頭捏著荷包,看著上麵細密的針腳,頗為典雅的綠竹,和背麵筆走龍蛇的小詩,覺得過去看到的那些簡直都是豔汁俗粉了,心力頗為喜歡,連著對穆雲翼又添了不少好感,聞言大大方方地抽出一個布條,上麵繡著“聚寶”,說來也巧,得主正是連日送他茶水和點心的那位趙員外。
趙員外今年四十多歲,繼承主上良田千頃,家中妻妾奴仆成群,每天就是四處遊**,吃喝玩樂,他很愛聽穆雲翼的相聲,每天都是早早地就來到悅然茶樓,一邊喝茶一邊等著,算得上是粉絲級別了,得了個“聚寶”的條子本就高興,等再得了荷包,越發眉開眼笑,拿了個**的荷包,翻來覆去看著:“小公子這**和背麵小詩繡得不俗,頗有神彩,定然字畫也是極好的!”
穆雲翼謙虛道:“小時候跟師父學過,勉強能拿出來見人。”
趙員外哈哈笑著:“改天有空了,給我畫一幅!”
緊接著,趙員外又抽出來一個“福壽”的布條,得主是對麵醉仙樓的一個小夥計,年歲不大,也喜歡聽書,今天跟同事們換班跑來聽書,覺得穆雲翼可憐,就給了一文錢,結果中了個荷包,也是樂得合不攏嘴,歡歡喜喜地拿著荷包回去炫耀了。
四個荷包都送出去,人群也逐漸散了,穆雲翼整理銅板,有九十一枚!雖然說四個荷包拿出去賣,也能得不少錢,但自己不好找買主,要是賣到別的攤上,頂多得個三四十文就了不得了,而以這樣的形式送出去,明天來給錢的肯定會更多!自己初來乍到,剛開始的時候也隻能用這種營銷手段,提升知名度和觀眾的忠誠度。
接下來的幾天,穆雲翼每天都繡上四個荷包,有寶瓶形的,有葫蘆形的,有蝴蝶形的,上麵或者繡牡丹芍藥、月季芙蓉,或者繡天鵝大雁、仙鶴孔雀,也有繡五穀豐登的,也有繡花好月圓的,也有繡鴛鴦戲水的,每天的觀眾越聚越多,給錢的人也日益增長,大多隻給一文錢,來搏這個荷包,穆雲翼有著書畫基礎,繡出來的圖案俱都活靈活現,背麵的詩詞小令也頗為精細飄逸,別說普通攤子上自各家收上來的荷包,便是精擅針線的繡娘修出來的,也沒有穆雲翼的有靈氣。
有人勸說穆雲翼多做一些拿來賣,比說書掙得多,被穆雲翼拒絕了,隻因男子繡花實在不像話,為難遭窄,從權做些還可以,若是把這個當成常業就說不過去了,相反說書先生因為識文斷字,可比繡娘的社會地位高得多了,而且因為荷包每天隻有四個,所謂物以稀為貴,一文錢搏到手裏,轉身就能賣到五六十文,因此每天來聽相聲的人也越來越多,甚至把道路都給堵上。
穆雲翼看看差不多了,就主動放出風去,說要離開這裏到別處去尋個寬敞地方,以免給嶽捕頭添麻煩,第二天,散場的時候,就有悅然茶樓的小夥計過來:“小公子,我們掌櫃的有請!”
悅然茶樓的掌櫃姓李,能有五十多歲,長得清瘦高挑,三縷長髯,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他在一個小包房裏接待了穆雲翼:“小公子嚐嚐我這茶湯如何?”
穆雲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放下:“小子不通茶道,隻能喝出來是六安瓜片。”
李掌櫃眼睛裏精芒一閃,越發認定這小孩是出身,六安瓜片產自安徽六安,產量不高,除了供給宮廷王侯,流落到民間的並不多,這望城縣地處遼東,便是有錢的大戶人家也未必喝過,而這小孩一口就品出來了,很顯然不能隻喝過一次兩次。
穆雲翼長相穿戴,言談舉止,無不顯示出其出身貴族,莊稼院裏是養不出這樣的孩子的,也正因為這樣,他在縣城裏這二十來天的功夫才能一帆風順,要是他換一身高以純的衣裳來,別說講相聲唱歌詞,就算學出龍叫來,別人也頂多說一句:“小要飯的!”
正是話是攔路虎,衣是滲人毛,穿著好了,人家自然而然高看一眼。
李掌櫃在找穆雲翼來之前,做了兩手準備,如果穆雲翼是個普通小孩,他就要以招夥計的方式把他招過來,如果他確實來曆不凡,就要把他當做真正的說書先生請到茶樓裏來,雖然一字之差,但是地位待遇則有天地之別。
先是閑聊了一會,李掌櫃翻來覆去想要摸清穆雲翼的底細,隻是穆雲翼本就不知道這個身體原來是做啥的,問到過去的地方都說被拐子拐來的時候,受了驚嚇,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李掌櫃費了半天勁,一點有用的都沒問出來,隻知道他現在住在上清河村,被高家串通裏正,強行落了戶籍,大名叫做高以寧。
李掌櫃聽說對方有戶籍在本地,就徹底放下了心,原本還以為雇用他要擔著風險,如今既然是本地戶籍,要是再出事就是裏正和高家的事了,於是便開門見山提出來,要請穆雲翼到他們茶樓裏來說書,李掌櫃給出的待遇是:每個月三兩銀子,不過客人給的錢則要歸茶樓。
穆雲翼不同意,他從天來縣城的時候就已經算計到這家茶樓裏來了,平時對於這個茶樓的規模檔次客流量都看的清清楚楚,早就算好了自己的待遇問題:“你每個月給我二兩銀子,客人給的錢歸我自己所有。”
李掌櫃討價還價:“每個月三兩銀子,包吃包住,客人的錢歸茶樓。”
穆雲翼不可鬆口:“每個月二兩銀子,不用你包吃包住,客人的錢一定得歸我。”
翻來覆去爭論半天,李掌櫃算李掌櫃的賬:“天越來越冷了,聽說你從家裏坐人家拉柴的牛車進城,現在還能湊合,將來下大雪了你怎麽辦?我給你收拾個房間,你就住在我這裏,不比你風裏來雨裏走的便宜?況且坐在屋裏說書,也比你在外麵吃灰喝土的好。”
穆雲翼算穆雲翼的賬:“我在村裏還有我哥和我弟,我不管他們,他們就得餓死,因此你給我房子我也用不上,不如給我折成銀錢來的實惠。另外我每天在外邊掙得錢,都有二百多文,比在你這裏多得太多了,況且實不相瞞,後街的傳香茶樓,東市邊上的廣來客棧他們六七家掌櫃的都派人找過我,開的條件也都不差,你這裏撐死了三十張桌子,比人家的規模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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