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春分起解
第二日早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被窩裏,穆雲翼定了定神,回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除了拜神之後就啥都不記得了,炕上又隻一個被窩,旁邊高以純已經不見了,火炕燒得暖暖的,旁邊放著全套的新衣,炕頭還有一個白瓷小茶壺,用手摸了摸,照舊是溫熱的。
穆雲翼有個習慣,早上起來件事就是先和兩杯熱水,這會拿來喝了,才精神了些,從被窩裏起來,開始穿衣,剛套上中衣,正穿襪子,外頭已有人聲,隨後高以純從外邊進來:“快點起來吧,小五他們都來給你拜年了。”一邊說著,也過來幫穆雲翼穿襪子係腰帶。
都穿帶完了,下地穿鞋,高以純又去打了盆熱水,給他洗臉洗頭,梳洗整齊,先給高以純鞠了個躬,道:“以純哥過年好。”然後才到客廳裏來。
高以清笑著說:“元寶哥哥,你好懶啊,這會才起來,我們早都起了。”
穆雲翼臉上有點紅,不過還是很鎮靜地坐在主位上,高以清和墨香先來給他拜年,因是平輩,隻並排鞠躬。然後是商益,他是晚輩,在地上給穆雲翼磕頭。今年不比往年,他跟高以純事先拿著銀子到錢莊裏印了幾十枚銀錁子回來,都是半兩一枚的,有梅花狀的,有葫蘆狀的,有蝴蝶樣的,也有蝙蝠樣的,穆雲翼手裏的都是植物,高以純手裏的都是動物,分別賞人。
他給高以清一個葫蘆的,給墨香一個梅花的,給商益一個竹節的,高以清歡喜得不得了:“方才我哥給了我一個蝙蝠的,和這個正好湊成一對!”兩個銀錁子就是一兩銀子,合一吊錢,平常年景一畝地的收成,作為小孩的壓歲錢,已經是不少了。
他們三個之後,就是雲婆子,作為穆雲翼的下人,也早早來給穆雲翼拜年,看著這麽一個跟自己母親一樣年紀的給自己磕頭,穆雲翼真有些坐不住,起身把她扶起來:“雲大娘且免了吧。”讓雲婆子在旁邊坐了,問道,“雙喜可好些了?”
“哎,已經大好了,多謝二爺惦記,他已經能在炕上起身了,隻是還走不得路,要不然今天就跟我一起來給二爺拜年了,待會二爺過去時,讓他在炕上給爺磕頭。”
穆雲翼點點頭,拿了兩串錢給她:“一串是你的,一串是雙喜的,拿回去零花吧。”雲婆子又磕頭謝恩。
然後是清明、寒露、穀雨、小滿四個,一並過來磕頭拜年,也跟雲婆子*一樣,是每人一串錢,他們都是沒有工錢的,在這裏起早貪黑幹了小半年功夫,除了穀雨得了穆雲翼給的一個手帕子以外,仍然是一無所有,這回得的一百文是到這裏來領到的第一筆“工資”。
拜年之後,雲婆子就回去了,高以清三個留在這裏吃餃子,然後再往老宅去給高學紅拜年,畢竟她是長輩,穆雲翼和高以純也認這個老姑的,她給穆雲翼一個扇套子,給高以純一個香囊。
回到家裏來,茶樓裏的五個夥計又過來拜年,穆雲翼給了每人一個紅包,今年陳鶴軒沒來發年終獎,他也沒發,這回給每人一個紅包,算是補上,相當於他們一個月工資的數。
第二日,穆雲翼又禮物分別去給範舉人、趙員外等人家裏拜年。日,薑瑜帶著高以恬“回娘家”,帶了一大車東西,給兩人拜年,自從兩家結親,薑長有從這邊得了許多好處,若非他輩分大,早就提著禮物親自來的,這回全讓兒子捎來,米麵魚肉,單是油就裝了四桶,還有陳釀出來的低度果酒,也不知他從哪淘澄來的,專門孝敬給穆雲翼。
鬧鬧哄哄過了好幾天,才總算消停下來,穆雲翼鬱悶地哀歎:“咱們再縣城裏現在也才算是個中等人家,過個年就這樣忙叨人,等將來攤子再大些,豈不是要把人都煩死了!”
穆雲翼發狠閉門謝客,誰家都不去,每天上午到鬆林街大宅講課,計家兄弟,馬樂、邱榔,還有牛元義初八就回來了,給穆雲翼磕頭拜年,每人也都得了一對銀錁子,交了寒假作業,結果是計秋時又挨了兩下手板,跟過去相比,倒是上進了不少。等到初十的時候,薑瑜也過來,又帶了一堆東西,紅著臉跟穆雲翼說想住在這裏,早晚請教。
穆雲翼讓幾個小的讀書練字,單獨把商益和薑瑜叫出來,三個準備二月入場的,湊在一起研究八股文,茶樓開業之後,穆雲翼和商益也不去說書了,隻讓馬樂過去,他們在家裏做最後的備考衝刺。首先是默寫四書,論語、中庸、大學、孟子,都要能從頭到尾一字不差地默寫下來。又有孝敬、左傳、公羊傳等應考的書目。
除了默寫這幾本書之外,又練習拆句斷字,解義破題,起承轉合,每天都費好些紙墨,每隔三天,就去範舉人府上向他請教,一日日的時間全都安排得滿滿的,連正月十五的花燈也沒去逛。
眼看著二月二,龍抬頭,考期臨近,縣城裏的人又多了起來,來赴考的,陪考的,乘機做買賣的,城裏的主要幹道上經常是摩肩接踵,揮汗如雨,隨便進入哪家店鋪,穆雲翼都有後世商場打折促銷的感覺。
茶樓和飯館的生意也又開始起來,經過將近一年的培養,馬樂也開始獨當一麵,有些先生的風度,說起隋唐英雄十八條好漢,那也是一點都不含糊,聽得觀眾叫好連連,上午下午共說兩場書,雖然很累,但也真磨練功夫,他每天都興致勃勃,仿佛有使不完的勁,趁著師父和師兄有事的時候,大展拳腳。
眼看考期臨近,高學信和高以正父子又來趕考,因先過秋分,高學解和高以直先要押解出去,佟氏帶著竇嬌娥和孫兒高致仁,麥氏帶著高以靜和高以淑都來送行,家裏頭都已經要窮掉底了,隻給每人湊了一套衣裳,幾十個銅錢。
叔侄二人身上的傷已經養好,隻是身上穿著破爛囚衣,發髻散亂,形容枯槁,脖子上戴著枷鎖,狼狽至極,過去他們一個是秀才,一個也常以讀書人自居,穿長衫,拿折扇,打扮得跟哥似的,如今這幅模樣,走過鬧市之中,真是羞於見人,兩人皆紅了臉,嗬斥家人:“哭什麽!生怕別人不往這邊注意是怎地?且到城外無人處再哭!”不用捕快催,他倆自己就加快了腳步。
到了城外,高以靜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地說:“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高學解驚道:“你要做什麽?那小賊勢道已成,連我都奈何不了他,你一個女孩家如何要去報仇?快把這念頭忘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否則招了禍患,可不是玩得!”
高以靜發狠道:“爹爹您盡管放心,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會出手,您雖然沒有兒子,但姑娘也跟兒子一樣,如今受了這樣的磨難,我若不弄死那小賊給你報仇雪恨,那也枉為人子了!”
另一邊竇嬌娥把家裏的情況跟高以直說,尤其說高老太太偏心的事,高以直陰陰地道:“你且回去,好生過日子,不過忍氣吞聲三年,等我回來!經過這次的事情我也看清楚了這家是個什麽樣,將來都讓他們死在我手裏才是呢!”
說了不過幾句話,四個捕快便又來催,高學解到底也沒勸得打消念頭,一步一回頭,憂心不已,高以直則大步向前,恨不能立刻把這三年過完了。
雙方目的地不同,高學解去遼海衛,要一直往走,高以直去黑山,則是一路向北,走出幾十裏便分道揚鑣。
卻說押著高學解的是兩個老捕快,頗有些油滑刁鑽的習氣,又酷愛折磨人,恰巧原來的曲知縣也是個得意此道的,貪官酷吏結合在一起,曾發明了不少古怪的刑具,若有人來打官司,吃完上家吃下家,非但被告得不到好,更把原告也要折磨個半死,後來得罪了趙員外,被他兒子找人在上頭參了一本,說他生性狡猾,擅改禮儀,便給革職查辦了。
換了婁縣令來,把原來的刑具全都廢除了,也容不得他們酷吏生事,隻得收斂,夾起尾巴做人,這回得穆雲翼的便,在嶽捕頭那裏討了這個差事,到了外頭,正好無人約束,又可拿曾經的秀才公做法,不在話下,等把高學解押到遼海衛的時候,已經被折磨得不*形,連腳後跟的骨頭都露出來了,更添了腰腿風濕,哮喘疾嗑,紅尿便血等症,不在話下。
另一路押解高以直的正是前翻被白紮上的邱捕快,帶著一個同伴姓牛,皆有龍|陽之好,見高以直長得清秀英俊,更兼細皮嫩肉,正是一碟子好菜,兩人離了家鄉,拿他瀉火,晚上讓他同時伺候兩人,動輒拳腳相加,打得兩眼烏青,口鼻流血,極盡汙辱之能事,到了黑山時候,已經時常失禁,把屎尿落在褲襠裏,騷臭異常,邱、牛二人交割了文書,自回望城縣,亦不在話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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