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戰三英
白這時候不幹了,小腳緊走幾步,邁下台階,掐著腰尖聲叫罵:“小癟犢子別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大過年的往祖母屋裏扔炮仗你還扔出理來了?我呸!忤逆不孝,黑了心肝,挨千刀遭雷劈的小王八犢子,早晚讓老天爺收了你……”
穆雲翼反口回罵:“你個不要臉的賊潑濺!偷人養漢迎風臭出八百裏的老娘們!那老寡婦算我哪門子的祖母?小爺的祖母姓蔣可不姓薛!小爺的祖母,那是公侯家裏出來的郡主娘娘,知書達理,仁慈賢良,哪是這黑了心腸,作踐孫子,克夫克子的老寡婦!我話說得好,你們不惹我,我也不惹你們,你們敢欺負咱們三個,小爺就讓你們知道厲害!今天扔炮仗,明天我還說不定扔什麽呢!一把火將你們的王八窩全都燒了,你們才曉得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呢!”
在上清河村裏,高家的口碑是不怎麽好的,首先高老四兩口子潑皮無賴,占便宜沒夠,真的是誰也不敢沾他們的邊,隻要沾上便得撕掉一層皮,再加上白蓮花的潑辣,高以直的陰壞,村裏頭誰都門清,而高以純在村裏人緣極好,他們哥倆這些年在村裏過的日子,也讓大家看出來,高家人的德行是個什麽樣,尤其當初高以純抱著繈褓裏的弟弟挨家求奶時候的情景,許多奶過高以清的家全都記憶猶新,覺得高老太太不厚道,高家人天性涼薄。祝願所有高考考生考試順利。
今天看高以清這個樣子,確實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大過年的拿著核桃酥去給奶奶拜年,結果就被一屋子作踐成這樣,實在讓人心寒。而穆雲翼的厲害也再一次讓人們大呼名不虛傳,這要放在別人家,孩子在長輩麵前受了委屈,大多是躲在角落裏哭一通,也就罷了,若是委屈到了極處,跑到外麵藏起來,讓家裏人找一氣,便是頂了大天了,哪有這樣把點燃的炮仗往老太太屋裏頭扔的,這可真真是幾百年難得一遇,根本沒聽說過,在鄉親們的眼裏,跟吃人差不多了。
穆雲翼跟白蓮花罵戰,他是講評書說相聲的,口齒伶俐,聲音清脆,幾句話的功夫,既讓大家夥搞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而且他始終不承認高老太太是自己的祖母,占了理字在上麵,更把白蓮花以及高家罵了個狗血淋頭。
白蓮花不是對手,羅氏也過來幫忙,兩個對一個,還是不行,高家二姑娘,高學解的高以靜性情也是個潑辣爽利的,早就不忿穆雲翼,今天也算是找到了由頭,其他姑娘都嚇得痛哭,偏她不哭,見大和四嬸子戰鬥力太差,也擼胳膊挽袖子上來助陣。
穆雲翼以一敵三,毫不怯陣,夾槍帶棒,借題發揮,曲義引伸,指桑罵槐,是遊刃有餘,他罵人專找敵人軟肋,罵人專罵短。
他罵白蓮花是母老虎、喪門星,又是克夫克子的命,跟高老太太一樣,高以正考不上功名就是她給克的,高以正心裏本就有疙瘩,又因為她攻擊高學紅,惹得老太太不高興,免了他繼續讀書的資格,求著二叔好說歹說,才允許他參加二月裏的歲考,過了便罷,要是不能過就要回來種地,這會聽穆雲翼這麽一說,高以正便更加認準了是她克的,怒氣洶洶地回屋裏去了。
白蓮花害得丈夫丟了讀書的資格,也正心虛,見丈夫這般,又被穆雲翼劈頭蓋臉一通罵,也沒了話說,隻坐在地上撒潑大哭,念叨著這些年嫁到高家的功勞,卻被人家嫌棄,又把孩子高致孝抱過來摟在懷裏,說是他爹要休了自己,孩子就要落到後娘手裏,那孩子才四歲大,也嚇得哇哇大哭,娘兩個哭天喊地,哭得好不傷心。
這白蓮花稱名在高家是個厲害角色,對上穆雲翼,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立撲!
然後是羅氏,她雖然是臉皮最厚的,但也是村裏人最厭煩的,因此穆雲翼什麽難聽的話都傾瀉到她的身上,說她是高家最不要臉的,就愛占別人家的便宜,吃個屎都得搶個熱乎尖,又愛偷雞摸狗,今天揪人家兩個蔥葉,明兒掰人家三根玉米,後天挖人家十眼土豆,看到誰家野子鵝把蛋下在外頭,也順手摸走,連教育高以良也是這般,早晚應了高老太太的話,是大獄裏頭的客!
穆雲翼這些話有的是聽高以純說的,有的是自己想像發揮得,不過卻都說到了左鄰右舍的心坎裏,這羅氏確確實實就是這樣的人,簡直就是人厭狗棄,讓人煩到了壓根裏,因此聽穆雲翼這樣一樁樁一件件地數落,鄉親們不斷點頭認可,向她指指點點,她也臉紅害臊,轉身進屋去了。
剩下一個高以靜,就更好辦了,穆雲翼直接罵她是佛經上的夜叉托生,前三輩子都做母老虎,連丈夫、兒子也能吃了,這般凶狠,以後必定也要打罵公婆,罰丈夫下跪,*親子,又不要臉地跑出來站在大門口罵街,沒出閣就這樣,將來嫁出去就要?*拚筇熗耍淄仿睹媯恢籃﹄院罌峙祿掛煨映鑾健?br/
高以靜一個沒出嫁的女孩,雖然說是個柴禾妞,到底裹了小腳,以後要嫁進大戶人家,做個衣食無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太太,她爹又是秀才,正在向舉人衝刺,從小也算是嬌生慣養,跟別家瘋跑瘋癲的大腳丫頭不同,她隻一股烈性,嘴上功夫卻是尋常,跟穆雲翼對罵幾句,翻來覆去也就那麽三板斧,隻是聲音尖利,氣勢凶狠罷了,這會被穆雲翼說得急了,直接就過來張開十根手指來撓穆雲翼的臉,被穆雲翼蹦起來一拳頭打在臉上,登時鼻血長流,大哭大叫。
高學解直覺的自己血壓飆升,太陽穴砰砰地地亂跳,眼前直冒金星,他本來是想讓大家夥都見識到穆雲翼這種欺壓長輩,忤逆不孝的樣子,以後通過自己的關係,在裏正那裏就有話說,再跟縣裏打聲招呼,回來就可以任意拿捏穆雲翼,甚至將他在高家除名,號召村裏人一起將他趕出村子,乃至於捆起來押到村口動用家法,打生打死,都隨自己的心願,哪知不過轉眼之間,形式便開始,從開始穆雲翼炮打祖母,到高家人*迫孤兒完成了驚天逆轉!
高老太太這時候一直在那裏哭,哭天哭地哭老頭子,事實上她不過是個普通的老婦,隻能在家裏稱稱霸王,一旦涉及到了拋頭露麵,便是男人的事情,她現在能做的,也隻剩下哭了。
而她哭高以清也哭,高以清不像她那麽大聲尖嚎,隻是嗚嗚地啜泣,眼淚就跟泉水似的,一個勁地往外頭淌,他也是真的又傷心又害怕,畢竟還是個小孩子,被那麽多大人圍攻,喊打喊殺,喝罵不止,早就嚇得小臉煞白,戰戰兢兢地抓著穆雲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再配上剛才在地上磕出來的血道子,很明顯比高老太太得到更多的同情,畢竟高以純兄弟倆受高家人作踐已經村裏人的共識了,高老太太哭號一百句,也不如高以清在這裏可憐巴巴地一跪有說服力。
而最讓高學解怒極攻心的是,穆雲翼今天這一下,算是把他女兒的名聲徹底給毀了,事實上他在臨鄉給女兒看好了婆家,家裏有一百多畝地,而且隻有哥兩個,那他也看了,是個知道上進的讀書人,功課也好,估計今年這場歲考就能中秀才,最重要的是,對方是他求學的那位退休的張禦史的親戚,如果有了這層關係,以後就方便了,隻是經過今天這一出,如果傳到對方耳朵裏,這事恐怕便要難成了,而且一旦傳開了,兩個女兒以後可就都不好嫁人了。
他又氣又怒,先嗬斥高以靜:“哪裏都顯你,還不給我回屋去!”
高以靜見父親不向著自己,滿心委屈:“爹……”
“還不快去!”高學解臉色鐵青,袖子都揚起來了,隻要高以靜不聽便要一巴掌扇過去,高以靜見父親真的生氣了,這才哭哭啼啼地回屋去了。
高學解跟穆雲翼說:“今天這事……唉,大過年的,又都是一家子骨肉,犯不上鬧得這般天翻地覆的,不管怎樣,你放炮仗炸祖母是一宗罪,過去給老太太磕個頭,賠個不是,今天這事二伯做主,就這麽算了!”
穆雲翼大聲說:“我呸!她是我哪門子的祖母!我再說一遍,小爺的祖母姓蔣!當初是你們把我的金項圈昧著良心給當了,又還不出銀子來,我才留在高家的,可不代表,我就認了你們這門長輩,什麽時候把我的金項圈給我拿回來,我立馬走人,回去找我親祖母去!我告訴你們,少在小爺麵前裝大輩,小爺可沒錢買木料做那個祖宗板供你們這群狼道神!”
高學解氣得牙根癢癢,擺了擺手:“那也別鬧了,今天的這事,就這麽算了吧,大過年的,你還要把天捅個窟窿出來不成?帶著小五回屋去吧,把臉好好洗洗,那傷也別讓冷風吹了,我房裏有個帽子,待會給他帶上,省著落下病根,以後頭痛。”他又向眾鄉親們抱拳施禮,“家裏小孩子不懂事,讓諸位親朋好友看笑話了,今天就這麽著,我在這裏給各位拜年了,祝大家新春大吉。”
他是秀才,又是這番做派,大家心裏頭也都紛紛歎服:到底是秀才公,說話辦事就是與眾不同,於是也紛紛還禮:“秀才公也新春大吉!”見已無熱鬧可看,便紛紛散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