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斷案
婁縣令又是一拍驚堂木:“薑瑜,我問你,你昨日手持菜刀,衝進上清河村馬鐵柱家裏,將高以寧砍傷,此事可屬實?”
薑瑜道:“雖是屬實的,不過這小|*|崽子忤逆不孝,用刀子砍他祖母,砍他四叔,今年初一還用炮仗扔到祖母屋裏頭,炸了個碗破盆碎,如今在村裏已經是人厭狗棄了……”
婁知縣喝道:“他砍祖母,砍叔父,你盡管讓他祖母、叔父來我這裏告他,到時候我自然治他的罪!我隻問你,你因何要用刀砍他!”
薑瑜道:“他把我二哥哥的東西全都扔了出來。『.”
婁縣令問道:“那房子本是高以純的,高以直趁著高以純不在家的時候,擅自搬進去住,他們把東西扔出來,雖然說有些不近情理,卻也合乎法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麽?”
薑瑜便開始又說起穆雲翼的不好來,都是從高學信那裏頭聽來的,連穆雲翼學女人刺繡做荷包的事情都拿出來說,惱得婁縣令火氣,一拍驚堂木打斷他的話:“根據三份口供,還有你們雙方所講,此案已經明了,薑瑜為了給未來的嶽丈家出氣,逞凶鬥狠,用刀將人砍傷……著重大二十大板,監押一年,賠償高以寧湯藥銀子十兩……”
薑瑜一聽就不幹了,他也是讀過書的,但有沒讀出什麽名堂,要不然也不會連縣試也不過了,偏偏家裏富裕,時常跟同窗們來個詩會文會,書生意氣,針砭時弊,指點,常言將來我若做一縣父母、一省掌管到那時該如何如何,再加上年紀又輕,有一股衝勁,這會也真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站起來用手指著婁縣令大罵:“昏官啊!昏官!你竟然偏心袒護這麽一個忤逆不孝,十惡不赦的小崽……你憑什麽讓他站著讓我跪著……”
他話沒說完,早就被捕快過來捂住嘴巴,按在地上,實則朝廷有令,要優待老幼孤疾,穆雲翼正好屬於“幼”之列,讓他站起來也屬理所當然,然而婁縣令也不跟他解釋,直接用手拍桌子:“大膽刁民,竟然敢公堂,辱罵朝廷命官!”他又拿出四根簽子,這玩意一根就是十大板,原本隻拿出兩根,這回又拿出四根,一起扔到地上。
捕快過來把簽子撿起來,把薑瑜拉下去開打,他砍傷穆雲翼,就讓這些捕快對他抱有怨氣了,這回又咆哮公堂,罵婁縣令是昏官,捕快們對他還哪裏肯留情,褪下褲子,掄起水火棍甩開膀子打,剛開始幾下薑瑜還裝硬漢,豁出去了繼續大罵不止,等超過七八下便開始慘嚎,比殺豬還慘,哭嚎震天。
穆雲翼隻聽得頭皮發麻,手腳發冷,聽著那一聲聲木棍捶擊皮肉的空空聲,以及那一聲聲無與倫比的慘叫,心裏頭沒有一點快意,反倒是打了個寒顫,心裏頭不斷地提醒自己:這是個萬惡的舊社會,人命不值錢,沒有個功名傍身,被人打死了也沒地方說理去,不過也幸好他是良民,要是成哪家的奴才,那可就更是掉到黃蓮湯裏了,告狀也是無門了……
打到二十幾下,薑瑜便開始聲嘶力竭,逐漸昏暈,捕快們拿涼水把他叫醒,然後繼續打,打到四十下的時候,再度暈過去,重新用涼水澆醒,捕快回來稟報:“犯人體力不支,再打下去,恐害了性命。”
婁縣令道:“剩下二十大板權且記下,十日後再行補全。”然後開始念判詞,“乙醜年庚辰月庚午日,白楊鎮薑瑜,強闖民宅,持刀行凶……咆哮公堂,辱罵朝廷命館……”最後判決是打六十大板,□□三年,讓他配給原告湯藥銀子十兩,然後讓捕快拿下來,讓他畫押。
薑瑜被重新拖回來的時候,簡直慘不忍睹,屁|股上的肉全被打得碎爛了,渾身血汗淋漓,趟在地上,一動不動,剛才還是個生龍活虎,身強體壯的小夥子,一轉眼的功夫就成了一灘爛泥。
捕快問他認不認罪,他點頭認了,然後捕快拿著他的手指在上麵畫押,然後帶下去收監。
穆雲翼謝過了青天大老爺,然後拿著衙門給開的證明,去跟薑家要錢。
薑家人也來到了城裏,不光是他們家,連高家、計家、馬家也都起早進城,這回聽得判決出來,幾家歡喜幾家憂,薑瑜他媽當場就在衙門前麵哭了起來,看見穆雲翼出來,張牙舞爪就往前撲:“小|*|養的狗崽子,都是你害的我兒子!”
穆雲翼暗道果然什麽家庭養出什麽孩子,薑瑜那麽莽愣,跟這位母親從小的教育必是相輔相成的。他不跟潑婦對打對罵,退後幾步,然後拿出縣衙裏開的文書:“你兒子砍傷我,縣令判你們家要賠給我十兩銀子的湯藥錢。”
“美得你|屁|眼|冒油!”薑瑜他媽原本也是個村裏的柴禾妞,嫁到城裏,跟他爸起早貪黑了二十多年,掙下這麽一分家業,雖說平時也塗脂抹粉,穿金戴銀,有幾分富太太的氣象,到底改變不了村姑潑婦的本質,這會兒子吃了官司,方才的慘叫聲從裏邊傳出來,聽得她心都碎成了幾瓣,若不是有捕快當著,她早就衝進去了,這會見了仇人,哪裏還能忍耐得住,她瘋狂地尖叫,掙脫了人群,又往穆雲翼撲來,“想要銀子,先把我兒子還回來!不然我今天就撓死你!”
穆雲翼躲閃不及,右手背上被她抓出三道血痕,他歎了口氣,返回縣衙裏麵,求嶽捕頭幫忙,嶽捕頭二話不說,又到後堂去請示婁縣令,婁縣令一聽這還了得,竟然不服判決,說輕的是質疑他審判不公,說重了就是跟朝廷作對!
嶽捕頭立刻出來,兩個捕快把薑瑜他媽抓住,不由分說,拉到了縣衙院裏,打了十板子,這位薑終於老實了,也不再耍潑,坐在地上隻是哭,穆雲翼拿著文書問他:“朝廷的判決,你可願意遵守麽?”
薑夫人哭哭啼啼,從懷裏拿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這是準備進城來跑關係的:“我去外麵兌換了,然後給你……”
“不必了,我能找的開。”穆雲翼把銀票拿過去,自己拿出一張十兩的還給她,“從今天往後,咱們就兩不相欠了,你兒子砍傷了我,如今也受到了應用的報應,咱們以後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也別搭理誰,你們要是再敢來報複我,我雖然年幼,無依無靠,但還有朝廷為我做主!”
出了縣衙,跟外麵的人又說了一番場麵話,無非是感謝大家支持,縣太爺秉公直斷,已經結案之類的話,然後讓商益仍然回茶樓裏去,自帶著馬家、計家的人一起回到鬆林街的家。
高學紅也是揪心不已,在門口等著,見他們回來,聽說案子結了,凶手已經收押,又得了十兩銀子的湯藥錢,才鬆了口氣,立刻係上圍裙,開始下廚做飯。
吃過午飯,穆雲翼又拿錢雇了馬車,和大夥一起回上清河來,畢竟案子結了,日子還得過。
這件事轟動挺大,不光上清河,周圍幾個村子,甚至鎮上、臨鄉全都知道了,穆雲翼名聲不好,大家都是關心八卦,背地裏打聽,隻有兩家人登門探望,一個是高家的東鄰花家,花大嬸子親自來的,提著一籃子雞蛋,問了問薑瑜的結果和穆雲翼的傷勢,罵了薑瑜幾句,便去了。
另外則牛老大,他聽說穆雲翼出事了,便買了東西讓兒子牛五郎來看望,好緩和他們的關係,他是很看好穆雲翼的,有心讓兒子跟穆雲翼好好相處,最好是能成為朋友,牛五郎卻梗著脖子不來,他這次也去參加縣試,隻是沒能考過,正在家裏頭氣悶,被老爹*著去送禮,越發火氣旺盛,任憑牛老大如何說,他都梗著脖子不動彈,牛老大沒辦法,隻得自己來了。
穆雲翼被砍傷了骨頭,又失血過多,臉色慘白慘白的,高以純本來想讓他在城裏養傷,自己回來種地,穆雲翼不放心,硬跟了來,他便把穆雲翼拘在炕上,洗臉洗腳自不必說,吃飯都給端到嘴邊上,穆雲翼提出抗議,這回他卻不應,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出屋,穆雲翼知道他是為自己好,也就罷了,隻能站在屋裏,隔著窗戶看外麵的瓜苗。
牛老大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穆雲翼正坐在炕上吃雞蛋羹,看到牛老大,他也挺高興,就要下地穿鞋,被牛老大趕緊攔住:“你在炕上坐著就好,可別亂動,傷筋動骨一百天呢。”
穆雲翼略帶著點無奈地說:“哪有那麽精貴了,再說隻是在骨頭上砍出了一道刀痕,別的都沒啥,隻等傷口愈合了,做什麽事都照舊呢。”
牛老大問了病情,不無後怕地道:“幸虧沒傷到手筋,否則這輩子就完了,你還那麽小,若成了殘疾,以後即便考上了功名,那也是做不得官的。”
穆雲翼笑道:“我本來也沒想做官啊,現在這樣挺好的。”
等牛老大走後,高以純端著熱水進來:“小樂和小五睡覺打把式,怕碰到你的胳膊,我讓他們去別的屋睡了,晚上我仍看著你,有什麽事就喊我。”
穆雲翼說:“那又何必呢,這炕這麽大,輕易他們也打不到我的。”
“拉倒吧,昨天小五那一腳,差一點就把你胳膊給踹了,我都後怕死了。”高以純把水盆放在凳上,扶著穆雲翼過來,先給他用鹽水漱口,吐在痰盂裏,然後扶著他過來洗臉、洗腳。趁著穆雲翼泡腳的功夫,他上炕把被褥鋪了,然後給穆雲翼解了絲絛、腰帶,脫了外麵的長衫、長褲,隻穿中衣坐在被子上,“現在天氣熱,穿著中衣睡覺小心捂出痱子!你先這麽待著,等我洗完了回來幫你把中衣也脫了吧!”
穆雲翼被一個半大孩子這麽服侍,隻覺得有點囧,不過他也沒說什麽,隻點頭道:“好啊,現在隻穿褻褲睡覺也好,晚上睡得踏實,要不然半夜總會熱醒。”這個沒有空調,夏天穿睡衣睡覺半夜會被熱出一身透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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