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小財
安小北把東西捧過來幾件,蔣鈺先看了看筆筒,又把扇子依次打開,眼前為之一亮,他自小就被培養得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今年雖隻十三歲,卻也已擅水墨丹青,但一看穆雲翼的這些畫,不但工整真切,傾斜可見,尤其是人物的氣勢,那關羽的刀,趙雲的槍,都幾乎從紙上麵劈刺出來,中國畫最講究的就是這個神意,看得人直覺金戈鐵馬,騰騰?*嫫死礎!?.
他問安小北賣多少錢,安要等晚上,蔣鈺戀戀不舍,放下這個,又拿起那個,央求安小北:“我就要去省裏赴考了,你就賣我一個吧,不管多少錢,我絕不還價,而且若是其他扇子賣得高了,等我回來在給你們補上,絕不會比你們拍賣出來的價錢低,好不好?”
安小北事先得了穆雲翼囑咐,若是提前硬有人要買,便十兩銀子一把往出賣,他說出這個價格,蔣鈺毫不遲疑,立刻就讓曲池到門外喊自己的小廝甜郎,此時商益已經開講了,他壓低了聲音,讓甜郎拿出十兩銀子來,甜郎當場就苦了臉:“哎喲我的小爺嗨,你……”
蔣鈺把臉一沉:“人家說書呢,你不許廢話,快點拿錢來!”
甜郎極不情願地拿出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遞給安小北,蔣鈺歡喜地挑了一把趙子龍截江救阿鬥的扇子,連同扇套、扇墜一起帶走,讓安小北給穆雲翼帶個好,然後就甜郎出門去了。
等到了下午,穆雲翼一進入茶館,就聽見這裏頭的人在議論紛紛,趙員外直接就說:“雲翼,你怎麽才來?這扇子上的畫都是你畫的麽?”見穆雲翼點頭,他又說,“可是拿來賣的?”
安小北在一旁苦著臉說:“趙員外非得要現在就買了,我說十兩銀子一把,他就要收莊包圓,我按照你的吩咐,隻賣給他一套吳國五大都督的,他非要都買,我怎麽勸都不依。”
穆雲翼笑著把趙員外讓到貴賓區坐下,讓白娃上茶:“趙叔莫要如此,您捧我的場,我是高興萬分,並且感懷備至的,隻是別人也要買呢,他們也都是來捧場的,我已經賣給您一套了,總不能厚此薄彼,全都給您啊,還請多多見諒,我知道您愛護我,想必也是希望大家都來捧我的場,希望我這茶樓生意興隆,畢竟開門做生意,吃百家飯,個個上門的都是衣食父母啊。”
趙員外本來還有點不高興,聽穆雲翼這麽一說,方才回嗔作喜:“本來我想買蜀國那套的,隻可惜趙子龍的被買走,隻剩下四個不成套了。你既然這麽說,也還罷了,不過那炕屏我看著好,還有那筆筒,你出個價,我都買了。”
旁邊魏舉人說:“那個炕屏我也喜歡,那扇子趙老哥一套,範老哥一套,到我這裏,就隻買到關二爺和張三爺兩把,那炕屏老哥哥你就別要了,讓給我吧。”
趙員外道:“那可不行,我家前些日子裝修新宅,還缺不少家具呢,這炕屏拿回去正好。”
魏舉人笑道:“巧了,我前兒也新在城南置了一個莊子,靠著小青湖,我讓人用木柵圈起來,堆砌了假山,養上麅鹿野鴨,精致頗好,隻等到了冬天,約上知己好友,煮酒論道呢,到時候擺上這個炕屏,最是合適不過了。”他向穆雲翼道,“賣給我吧,我出四十兩!”
趙員外也算給他麵子,沒有跟他競價,便又要買筆筒,這會範舉人又說話了:“那筆筒我看著也好,雕刻得極為精細傳神,老哥你家裏頭筆筒少說也有一百個,拿回去也是當擺設,不如給我。”趙員外便答應跟他一人一個,自己得了個三顧茅廬的,給範舉人一個火燒新野的,俱是以每個五兩銀子的價格賣出去的。
那扇子被趙員外一套,範舉人一套,魏舉人買了兩個,薑瑜買了一個,隻剩下兩把,被邱掌櫃和另外一個秀才買走。他拿來這些東西,轉眼之間就把大件都賣了出去,隻剩下一些荷包扇套一類,到手整整二百兩銀子,穆雲翼原本打算拍賣的,後來看幾位金主的態度,便知道他們顧及身份,互相之間又要給麵子,在這裏加價競拍,所以就都直接出價賣出去。
等晚上盤點完畢,穆雲翼帶著銀子回家,共二十個銀元寶,齊刷刷地擺在炕上,另有一大堆銅錢,大家全都長大了嘴巴,圍在炕上,呆呆地看著,小五忍不住,拿了一個放在嘴裏頭咬,喀嚓一聲輕響,吐出一塊本就活動的乳牙,兀自激動地說:“咱們有錢了!”
高以純和高學紅也吃驚不小:“元寶,竟然買了這許多錢?”
穆雲翼笑道:“是啊。”他開始分銀子,“那個炕屏賣了四十兩,你和老姑每人二十兩,再加上筆筒每個十兩,一共是三十兩銀子。”他拿了六個元寶推給高以純,兩個元寶加上那些銅錢推給高學紅,“這是老姑您的二十兩還有那些荷包扇套的錢,全都是一串錢一個賣出去的。”
高學紅捧著錢激動得都要哭了,自從丈夫去世,帶著兒子回到娘家,這麽多年就再也沒有擁有夠過這麽多錢的時候了,她揉了揉眼睛,遞回一個來,“元寶,這是你出的主意,又是在你店裏賣的,這十兩給你吧。”
穆雲翼給她推回去:“老姑你快拿回去,這幾個月你在這家裏洗洗涮涮,照顧咱們這麽多小孩子,其中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裏的,更何況這二十兩銀子,是你自己繡出來,應該你得的,況且以後墨香還要上學,娶妻生子什麽的,你也得給積攢一些。”
高學紅說道:“那荷包竟能賣一串錢麽?以後我都做一些拿去賣……”
穆雲翼道:“以後不能賣了,我相信,今天之後,大街小巷裏,到處都會有演義的東西,包括這些荷包炕屏,所以價格肯定要下來,咱們要走精品路線,所以我讓你們在做出來的東西上都特別做了‘雲翼三國’的記號,表示咱們跟別家的不同。”
高學紅遺憾地道:“那以後就不能賣了啊?”
“能賣,不過我明天開始講封神演義,以後就不繡三國,繡闡教十二金仙了,不過三國剛講完,餘溫還在,你若是願意的話,可以繡一副大漢十三州的地圖,我估計也能賣出去。”
這一次高學紅得了二十多兩,高以純得了三十兩,穆雲翼自己得了一百五十兩,可以說是發了一筆小財了,又高家家裏的孩子,不許說出去,以防止歹人起壞心。
第二天,穆雲翼開始講封神演義,這個跟那三國演義不同,三國演義的書已經做成,加上三國評話,各個人物的故事早為傳送,大家都很熟悉,而這封神演義在這裏確實還未成書,對於大家是極為新奇有趣,從所未聞的,穆雲翼從折故事殷紂王女媧宮降香開始,蘇護反商,妲己入宮等等一路講下來,很快縣城裏各處高談闊論的話題,就從關二爺大意失荊州敗走麥城變成哪吒剔骨剜肉換父母化身了。
不知不覺間進入七月,氣溫一天比一天熱,穆雲翼每天都難過得不行,古代的衣服太多太累贅,哪怕是最薄的純棉細布,寬袍大袖連著好幾層也讓人熱得難受,他是在懷念過去有空調有冷飲的日子,這個世界裏,夏天能弄到一塊冰都是極度奢侈的,整個望城縣,現在能拿出冰塊來的絕不會超過一個手指頭數去,也就是趙員外、魏舉人兩個大財主,時常從自家帶了冰,到穆雲翼的茶館裏喝茶,每每多帶出來一份,犒勞說書的穆雲翼,其他人都是隻有眼饞的份。
穆雲翼每天都懨懨的,每天除了到茶館說書和晚上盤賬之外,都躲在家裏,隻穿一條褻褲,躺在羅漢**,捧著四書五經默讀,他的就在這九本書上,一定得翻來覆去,掰開揉碎印在嬸嬸的腦海裏,弄好了,就能做人上人,見了知縣,也可以坐下喝茶,弄不好,就就是普通人,隨便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也得跪下磕頭,人家想拿捏你,就隻能任人宰割。
薑瑜那件事情,穆雲翼到現在想起來,還每每毛骨悚然,那麽個生龍活虎的大小夥子,隻能無力地慘嚎,轉眼之間就被打成一灘爛泥,那六十打棍要是落在自己,非打殘廢了不可,估計以後隻能像孔乙己那樣,身子底下綁個墊子,然後用手走路,再也不是受人歡迎崇拜的小先生,而是個人厭狗棄的小乞丐。
每每腦中閃過這種畫麵,穆雲翼都要打個寒顫,然後更家發奮賣力地讀書。
雖然天熱,飯館裏的生意卻是越來越好,所謂冬吃蘿卜夏吃薑,不用醫生開藥方,夏天最忌諱的就是內寒外熱,所以得吃些辣的內壯陽氣,尤其是木材廠裏那些漢子,**上身,露出古銅色的皮膚,下邊穿著草鞋,每次吃得大汗淋漓,直呼痛快,下午幹起活來更有十倍精神,高以純每天早出晚歸去店裏幫忙,這些日子可是大賺了不少。
高以純看他這幅模樣,每逢東市裏有時興的水果上市,他都毫不吝嗇的買回來,如櫻桃、草莓、桃子、李子等,用井水鎮了,拿回來給大家吃,穆雲翼是單獨的一份,洗幹淨之後,裝在白瓷盤子裏,專門端到裏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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