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宣戰

喬尼與他的手下的瘋狂的破壞行為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有些村莊裏的守軍對自己的實力過於自信,隻是將人往村子裏一趕就關起門來死守,自以為能夠憑借不到二十人的隊伍守住眼前那些才九個人的異教徒匪徒。一般來說,這種想法是沒有錯的。村莊雖然防衛薄弱,終究有一層低矮的土牆。九個強盜難道還能在城堡裏的守軍到來之前攻破自己的防線麽?

當然能。

精製的鎖子甲不畏艾尼迪亞士兵的製式長劍的劈砍,厚實的蒙皮盾牌——係繳獲——也能抵擋一陣艾尼迪亞人並不十分精準的射擊。低矮的土牆不能阻擋這些素質靜幹的奧賽丁士兵分毫,隻是一個翻越,土牆後便成了一個修羅場。鮮血飛濺,殘肢亂舞。偏偏村莊大門緊閉,艾尼迪亞士兵想逃都沒法逃,隻能在村民們驚恐的目光前無助地倒下,死不瞑目。

村民們自然是沒有什麽事情的。他們縮在一旁,看著奧賽丁士兵搜走了屍體身上值錢的東西。這些艾尼迪亞士兵在天亮的時候還是那麽不可一世,看誰都有種藐視豬狗的感覺。但他們現在已經死了,完整或者殘缺。

在數個一看就很窮困的村莊裏,奧賽丁人毫無壓力而又快速地完成自己對於敵人屍體的掠奪工作,然後按照喬尼的吩咐或者自己對於喬尼精神的領悟朝著這些麻木的村民們宣講一番,並誓言會作為所有願意反抗這種不公待遇的平民的堅強後盾。

“如果可以,我們會阻止侵略者的暴行;如果趕不及,我們會讓侵略者為每一個反抗者的死血債血償。”喬尼當時是這麽吩咐的,“即使凶手躲藏在最為堅固的城堡深處,我們也會把他們找出來,收割他們的生命,用他們的鮮血告慰反抗者的英靈——無論他信仰哪一位神祇。”

這句話在三天之內都被大部分人當作一句空話。自由軍撤走之後,城堡的守軍會來接管村莊。鑒於那些村莊中的村民在防禦工作中的不作為,他們往往會受到懲罰。這懲罰輕則加強管製,重則被統一帶上鐐銬,隻在白天勞作的時候被取下,以防通敵與逃跑。

帝國正在全力攻打敵方國都,新占領區一切從簡。甚至於艾尼迪亞帝國的皇帝還有讓軍方將可能的鎮壓全部完成,然後讓文官係統收獲民心的打算,所以這些或者有理或者不合理的措施全都得到了默許——不許也來不及,天高皇帝遠,前線指揮部又是一群不憚於在後方清出無人區以確保後勤路線的萬無一失的家夥。

第一個自覺反抗的村民是在自由軍分兵後第六天出現的。那個小夥子受夠了每日鐐銬加身的屈辱,也受夠了在勞作之餘還得前往城堡進行加固工作的折磨,更受夠了城堡方麵過分的盤剝——這個原因之後再說。總之,或許是得到了某位神祇的祝福,他非常勇敢地向在田間執弩看押他們的士兵提出了自己的抗議。

然後就被暴打了一頓。做過奴隸的人一旦翻身,往往比任何原生的奴隸主更為殘忍,這是一條曆史的經驗教訓。

那個年輕人在理論的時候是拿著鋤頭的。於是在他被暴打一頓之後,或許是受了另外一位神祇的祝福,他再一次勇敢地舉起了鋤頭,將金屬的刃部嵌入了那命士兵的腦袋。

這個勇敢的年輕人的屍體在第二天被掛在村頭。不知道出於什麽考慮,親自監督行刑的那個城堡臨時守備官指著屍體,略帶點得意地對圍觀的村民們說:“這就是反抗的下場不要以為那群強盜可以保護你們唯一的求生之道,就是盡你們的本分……”

這是自由軍散開後的第八天。第十天的早上,另一具屍體被用杆子挑著,豎在這座村莊的門口。

那是城堡的臨時守備官。他的遺容十分猙獰,怒目圓整,嘴巴大大地張著,似乎是在無聲地怒吼。但是他死了,身上開了十七八個口子,既深且長,連帶他身上的鎖子甲也是破破爛爛的,完全沒有前一天早上巡視城堡防務時那麽威風。

這具屍體在村莊的門口掛了兩天,直到雅各布得到消息帶人過來殺光了村子裏存著僥幸留下來的人,才算結束了自己被示眾的命運。

城堡的守軍自始自終沒有敢露麵。那個恐怖的夜晚,他們損失了五十個弟兄。有十個是被羽箭封喉,三十九個被一個從陰影中出現的巨劍戰士一招斬殺,最後一個被掛在了村莊的門口。

在這裏,消息的控製並不像艾尼迪亞的老占領區那樣嚴格。自由軍的名號一夜之間響亮了不少。

雅各布真的,真的,真的生氣了。

自由軍散開的第三天,他帶著自己所有的手下接應到了長長的輜重車隊。在用強力阻止了那車隊的護送軍官想要嚐試剿匪的念頭後,他還算成功地將這支車隊護送過了這個危險的路段。途中也有弩矢的襲擊,甚至有燃著火焰的弩炮彈藥攻擊,但大體上還是順利的。折損的那些糧草通過強征給養的方式湊夠了數,前線又能堅守上十天了。

雅各布原本以為可以鬆口氣,但從各地匯總而來的接二連三的損失報告卻讓他抓狂,直到那個倒黴的城堡守備官死去,將他的怒火徹底點燃,並且爆裂。

“給我……”雅各布一拳砸上了桌子,在那用堅實的黃楊木做成的桌麵上留下一個淺坑。但他的怒氣就這麽爆了一下,再也沒了下文。

能怎麽樣呢?

艾尼迪亞帝國在坎亞納大陸擴張的時期並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敵人。鼎盛時期的帝國有很多實際的作戰經驗可以應付這種陰險狡詐、毫無榮譽感的敵人,但那都和“圍剿”脫不開關係,並且那些敵人也隻是一些稍微頑強一些的本地人,或者是自由散漫的山民。他們隻能在暗中偷襲,卻不堪近身搏擊。一旦被帝國的軍隊咬住尾巴,就難逃覆滅的命運。

雅各布的手下和各地的守軍並非毫無成果。他們累及已經消滅了五十多個零散的襲擊者,並且成功抓獲了兩個不幸被反擊的弩矢射斷雙腿的家夥。但這些都是當地人,隻會用弩矢偷襲的當地人。

雅各布唯一獲得更新的情報就是他所麵對的敵人的身份。奧賽丁人,一群奧丁邪神的異教徒瘋子,一群難纏的敵人。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難道,隻能向前線求援嗎?還是上報指揮部讓他們慎重考慮向北推進的事情?雅各布被這據說隻有不到兩百人的奧賽丁軍隊攪得頭疼不已,他實在難以想象,如果帝國和這些異教徒的國家直接接壤,將會遭遇到怎麽樣的挫折。

雖然大占優勢,但虔誠的艾尼迪亞信徒隻有那麽些,損失不起啊

求援,還是不求援,這是一個問題。

一個很快就不是問題的問題。

當喬尼與他的同伴們在艾尼迪亞人新近占領的地區進行無休止的襲擾的時候,在維爾薩第二帝國的都城之下,艾尼迪亞人也從沒有放棄攻城的動作。每天移動堡壘裏的士兵都要換上一遍,每天都城的城頭都是血腥一片。初代皇帝與曆代掌握皇帝的公爵的努力終於獲得了報償。雖然不比另外兩座帝國的堅城,但帝都仍舊依靠充足的兵員抵擋了艾尼迪亞人所有的進攻。

他們一直在等待,並且盼來了結果。

這一天,維爾薩帝國曆1548年4月30日,自由軍化整為零的第十五天,艾尼迪亞人如同往常一樣,乘著黎明的黑暗潛入了停留在維爾薩帝都城下的移動堡壘中,清理出前一天留下的屍體,懷揣著有一半是被艾尼迪亞牧師催生出來的勇氣各就各位,準備開始新一輪的進攻。

自從用鐵板覆蓋了整個移動堡壘的正麵與頂部之後,維爾薩人的魔法石彈和燒紅的鐵彈就再也不能從物理上摧毀這些堡壘了。他們隻能通過強烈的震動殺死裏麵的士兵,結束艾尼迪亞人當天瘋狂的進攻。

現在,新的一天開始了。

黎明的曙光中,屍橫遍野的戰場上一片寂靜。在過去,艾尼迪亞人嘹亮的祈禱聲會率先打破這種沉默。他們會踩著被鮮血浸濕的土地,向敵人的城牆發起勇敢的衝鋒。但今天,打破沉默的卻是幹澀的開門聲。

帝都的城門打開了。

因為商業繁忙,帝都在每個方向上有三扇大門。在過去的十幾天裏,這些大門都被人用沉重的石塊和木杆徹底封住,即便是用攻城槌砸也難以撞動分毫。但現在它打開了,就像是這座城市還處在和平時期那樣例行公事一般地打開了。

已經差不多列陣完畢的艾尼迪亞士兵就這麽看著城門緩緩打開,然後從中湧出了一匹又一匹的戰馬……

騎兵。

因為敵人的城中有強力的守城機械,所以移動堡壘並不敢太過接近。他們的任務就是提供強大的火力支援。現在就是這些火力支援們表現的時候。

但就在這時,帝都的城牆之上突然冒出了幾乎是無數的弩炮。不等移動堡壘中的士兵反映過來,一陣密集而又沉重的石彈便砸了過來。這次的打擊是如此的密集,以至於麵向城堡的那一側的堡壘士兵幾乎被全部震死。

那些石彈,竟然附著了與音波有關的魔法。

“銀劍騎士團”還處在驚愕中的艾尼迪亞士兵們聽到城門方向的隱約呐喊,“列陣”

列陣?有士兵想要看個究竟。那些騎兵源源不斷地出城,就仿佛無窮無盡一般。然後,城頭上發了幾聲喊,又是一輪弩炮的齊射。這次石彈劃過的弧線高高的,竟是朝著堡壘後方一百步處列陣的艾尼迪亞士兵們而來。

“不要慌”各級指揮官高喊,“他們打不到這裏來”

確實打不到,但那些石彈落到了地上之後,竟似是有生命一般快速滾了起來,直到撞進了艾尼迪亞步兵的陣形才算停了下來。

一片血肉模糊,而且損失的還是被排在第一排的精幹士兵。

陣形徹底亂了。

p;“步兵後撤。”艾尼迪亞軍隊後方,一個中年壯漢站在高塔之上,輕輕對身邊的傳令官說道,“讓弓弩手和弩炮準備。”

這個命令被以最快的速度下達了下去。與此同時,對麵的城門中已然湧出了近五百騎兵。這些騎兵排成方陣,前後間隔三個馬身,左右間隔一個馬身,手中舉著長槍,腰間挎著彎刀、長劍以及各種兵刃。

“騎士團”當先一人高喊,“衝鋒”

艾尼迪亞人的步兵以他們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撤退了。因為慌亂,後續的弓弩手與弩炮甚至受到了一些衝擊。這種衝擊直到軍法隊斬殺了一百多個已經失去了勇氣的士兵才堪堪止住。

弓弩手上前了,但那些詭異的弩炮再次發言。炮彈落地,滾動,打殺了一群弓弩手之後無力地停下。

隨軍的一位法師震驚了。他當然看出了這種奇怪的石彈是附了魔法的,但即使是他最有錢的時候,也沒有能力去囤積那麽多撫摸的消耗品。

伯斯林大公的軍隊,終於趕到了。

從前的銀劍傭兵團,現在的銀劍騎士團開始加速。他們的麵甲已經放下,長槍開始慢慢垂落。敵人的弩矢如飛蝗般撲來,不時有騎兵落地,戰馬哀鳴,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止一支重甲騎兵的衝鋒。

在這五百騎兵之後,是陸續湧出的近千名輕甲騎兵。他們的鎧甲並不十分沉重,也不拿衝鋒用的長槍,甚至連馬術都不十分精湛。當重甲騎兵以不可阻止的態勢向敵人的弓弩手撲去的時候,這些輕甲騎兵卻在移動堡壘的麵前停住了腳步,然後翻身下馬,拔出各自的武器,衝進了這座看起來堅不可摧的戰爭機器。

有砍殺聲從中傳來,但這被淹沒在浩**的馬蹄聲中。

弓弩手潰不成軍。

弓弩手原本就不是騎兵的對手。一旦被近身,這些手持利器的士兵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偏偏步兵被嚇破了膽,沒有及時返身壓上。重甲突擊騎兵扔掉了長槍,拔出自己的武器,在人群中收割了起來。

“大師。”那高塔上的中年壯漢歎了口氣,回頭對自己身後的法師恭敬道,“請您做點什麽吧——至少讓我能帶著這些家夥撤下去。”

那法師已經從對於對方的財大氣粗的震驚中脫離出來。他倨傲地點點頭,然後從自己的腰包裏撮出一些粉末,向空中一撒,吟唱了起來。

約莫有一分鍾後,法師將手結成一個奇怪的手勢,朝著那些重甲騎兵最為密集的敵方比劃了一下。一個火球極速飛出,約有一個人那樣的大小。在任何人反應過來之前,這個火球便砸到了那一群重甲騎兵之中。先是一場劇烈的爆炸,然後是經久不息的火焰。爆炸至少直接殺死了三十名重甲騎兵,並震死了近六十名周圍的騎兵。而火焰隔絕了後麵重甲騎兵的攻擊路線,讓正狼狽奔逃的弓弩手有機會真正脫離死亡的命運。

“多謝大師。”那中年壯漢扶住搖搖欲墜的法師,下令道,“第七大隊殿後,撤退”

“將軍”他的副官焦急地喊道,“戰車……”

“不要了。”被稱作將軍的中年壯漢咬了咬牙,“等大師恢複一些之後,請他讓它自毀”

這是一個徹底改變戰局的決定。徹底。

現在,移動堡壘已經徹底被伯斯林大公的軍隊控製了。這些在一年以前都還是傭兵的戰士打起這種狹窄區域的戰鬥時十分地得心應手,很快就肅清了裏麵的敵人。而輕騎的最高長官,伯斯林大公的長子埃爾波特.伯斯林更是手刃十數人,贏得了他的手下的一致好評。

現在,出於對伯斯林公國未來的責任感,也出於埃爾波特自己對於戰爭機械的愛好,這位公國的法定繼承人打發了大部分手下出去參加對於艾尼迪亞人的追擊,自己則帶著二十多名親兵在移動堡壘中轉悠著,試圖找到一些與眾不同而又有價值的信息。

艾尼迪亞人的戰爭機械十分先進,這是整個大陸的共識。

“啊,魔法,魔法。”埃爾波特在參觀過堡壘的動力係統之後十分失望,“又是這些該死的魔法。除了魔法就是最原始的人力推動,原來這東西也就這點貨色。”

他很快就注意到能夠支撐堡壘移動的輪軸和輪子都不簡單,於是重新產生了興趣。

一陣劇烈的爆炸。從堡壘的底部開始,漫延到整個堡壘的外壁。最後,這座堅不可摧的移動堡壘在準備出城犒勞伯斯林大公援軍與繼承人的維爾薩貴族們愣在了當場。

有些被這強烈的爆炸給震暈了,更多的卻是被可能發生的最壞的——也可能是最好情況給弄得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1548年4月30日清晨,伯斯林大公的長子埃爾波特殿下死於艾尼迪亞人戰後卑劣的謀殺。伯斯林公國於半個月後對艾尼迪亞帝國正式宣戰,並中止一切與艾尼迪亞帝國的貿易,並聲稱將持續這種壓製直到任何一方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