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淮舟第一次那麽早去上學。

從小到大,他都不知道什麽叫做早起。

但這一天的例外,是因為他對昨天自己懦弱的行為感到後悔。

“昨天不應該走掉,萬一許悅……”

葉淮舟心情很複雜,想到昨天許悅一個人在教室裏哭得撕心裂肺,他就有些難受。

"許悅……我該怎麽辦才好?"

不知不覺,葉淮舟來到了許悅的班級門口,他抬頭看向門上的牌子。

高三七班

葉淮舟站在那裏愣神,教室裏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坐在座位上,偶爾有幾句低聲交談,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門口的他。

許悅的位置上也是空無一人,她的書本還放在桌子上,沒有整理。

葉淮舟皺眉,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推門而入。

教室裏的人都嚇了一跳,所有人都扭過頭來看著他,目光驚疑不定。

葉淮舟的腳步在教室中央停了下來。

"許悅呢?"

這時,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孩站出來說話:"你是誰啊?找誰?"

"我找許悅!"葉淮舟說完之後,又問了一遍,"許悅在嗎?"

"她今天好像請假了吧。"矮胖男孩回答。

"請假了?"葉淮舟皺眉,"請多久了?"

"不知道,剛剛班主任才跟我說的。"

"你們班主任?"

"嗯。"矮胖男孩點點頭。

"她人呢?"

"走了。"矮胖男孩指了指門口。

"走了?去哪兒了?"葉淮舟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不知道,應該在辦公室。”

矮胖男孩搖搖頭,一副不太明白的樣子。

葉淮舟轉身離開教室,往樓下走。

樓梯間裏有人來往,葉淮舟沒有看見他們的影子。

他來到班主任的辦公室門口。

敲了敲門。

辦公室的大門打開,班主任一看是葉淮舟,頓時有些意外,"葉淮舟同學,這麽早,有事?"

"請問許悅請假去哪兒了?"

"哦,你說悅悅啊。"

班主任一臉和藹地說道:"昨天晚上就請假了,具體去哪兒沒跟老師說,也沒人知道。"

"請假了?"

葉淮舟皺眉。

"怎麽啦?"班主任看著葉淮舟。

葉淮舟抿唇沒有說話。

"好了,葉淮舟同學,老師還要工作,你先回去吧。"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先走。

葉淮舟沉默地轉身離開,他的背影看起來有點孤單落寞。

許悅……

她居然請假了,她那麽愛學習的人,竟然會請假!

葉淮舟越想越不安,他走到樓道的盡頭,拿出手機給許悅發了條短信。

【許悅,聽你們班主任說,你請假了,你怎麽了嗎你?】

"叮鈴鈴……"

葉淮舟剛剛按下發送鍵,許悅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你是誰,為什麽有悅悅的電話?"電話那邊傳來許季的聲音。

葉淮舟微微一怔,"許悅呢?讓她接電話!"

"憑什麽你說讓她接電話就接電話,你算哪根蔥哪根蒜?"許季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許悅在不在你那兒?"

"不管你的事,你最好……”許季的話被護士打斷了。

"誰是許悅的家屬,快點過來簽字!"

"許悅在醫院!"

葉淮舟著急的問道:"她怎麽了?嚴重嗎?"

“我是。”許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將電話掛斷了。

葉淮舟還想繼續問的,電話裏已經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葉淮舟再撥回去,卻發現已經關機了。

許悅……

葉淮舟心亂如麻……

"醫生,我女兒現在怎麽樣了?"

醫生摘掉口罩,看向許季:"病人的情況暫時穩定住了,但她需要臥床休息,以免傷口惡化。你們家屬還是盡量別讓她下床,否則很容易引起發炎感染。"

"知道了,謝謝醫生。"許季鬆了一口氣。

"還有,病人有嚴重的抑鬱症,建議你勸一勸她。"

抑鬱症?

許季皺眉,他怎麽不知道許悅患有抑鬱症?

"那……她現在是什麽狀態?"

"這個我畢竟不是專業的,所以我隻能給你提個醒,她心理壓力太大,再加上身體原因,導致精神並不好。如果你們能夠幫助她恢複的話,也許她會逐漸康複。"

許季心裏咯噔一跳,"那,她什麽時候可以痊愈?"

"我們醫院也不敢保證,隻能靠她自己。"

醫生笑笑。

"那……我們先走了。"

許季送走了醫生,心髒卻一陣緊縮。

悅悅……

我的悅悅……

她真的有嚴重抑鬱症,甚至還是心理創傷!

為什麽……

許季的眼底劃過一抹憂慮……

葉淮舟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遊**著。

他現在的腦子有些混沌。

他不知道該去哪裏,也不清楚自己該何去何從。

從剛剛聽到許悅在醫院的消息開始,他的心就像是被刀絞了一般,痛得快要窒息了。

許悅……

你千萬不能有事!

他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四處遊**。

他在校園裏繞來繞去,終於他還是撥通了他一直不想聯係的人——他的父親。

葉家老爺子葉元博。

"喂?"電話接通,傳來了葉元博的聲音。

葉淮舟聽到熟悉的聲音,心中忽然燃起希望。

“爸,是我,我有點事要你幫我。”葉淮舟急切地說道。

"什麽事?"

"您能不能幫我查查,許悅在哪個醫院?"

"查許悅做什麽?"

"悅悅生病了。"葉淮舟說道,"爸,求求你幫幫我!我怕……"

葉元博皺眉,"她出什麽事了?"

"爸,我不清楚,但是她在醫院,而且,很嚴重……"葉淮舟說著,心裏一陣抽搐,

"我憑什麽幫你,況且我並不認識許悅。"葉元博語氣淡漠地說道,"如果沒事的話,就掛了。"

葉元博說完就要掛斷電話,可是葉淮舟還是不死心地喊道:"爸,許悅現在很危險,您就當行行好,幫幫我吧。"

"葉淮舟,我記得我說過,除了工作上的問題,其他的雜事就不要聯係我了。"

說完,葉元博不等葉淮舟說話,便啪嗒一聲把電話掛斷了。

葉淮舟握著手機,心情跌入穀底……

葉淮舟坐在公交車上,一路思考著。

這些年來,他始終沒有辦法理解葉元博的行為,當初跟他母親吵架要分居的時候,他也是一怒之下就跟葉元博斷絕父子關係。

他不喜歡父親的行為,不喜歡他的處事方式。

這些年來也一直都沒有聯係過他,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就算過去了五年,他也還是老樣子,沒有絲毫變化。

他漫無目的的坐在公交車上,思緒。

許悅……

你千萬不要出事。

這時,葉淮舟的手機響了。

是他母親的號碼。

葉淮舟接通了電話:"媽,找我有事嗎?"

"小舟,剛剛你爸打電話給我了,說你在找一個叫許悅的女孩子,對不對?"

葉淮舟愣了一下,"嗯。"

"小舟,那個女孩子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剛剛我已經讓人查了,她在江淮醫院,你趕緊過去吧!"

葉淮舟聽著,頓時心髒一驚,"你是說悅悅在江淮醫院?"

"對啊!你不用擔心,趕緊過去吧!"

葉淮舟二話不說,直奔江淮醫院……

葉淮舟趕到江淮醫院,一路上,他的心跳加速。

他害怕見到許悅的時候,又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可是,他必須麵對。

葉淮舟深吸一口氣,推門進了許悅的病房。

許悅正躺在**,麵朝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聽到聲音,許悅轉過頭,見是葉淮舟,驚訝地張大嘴巴,眼睛瞬間瞪圓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許悅,我……"葉淮舟看著她臉色蒼白的模樣,心裏一陣刺痛,"你現在怎麽樣?"

"我……我沒事。"許悅說道,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葉淮舟看著她的樣子,心疼地說:"別騙我了,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誰弄的?"

許悅一愣,隨即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是嗎?"葉淮舟冷笑一聲。

"嗯。"

"許悅,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蔣菲菲又欺負你了?"

"不,不是她。"許悅急忙搖頭,眼睛閃躲。

葉淮舟見此更確信自己的猜測,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許悅,我之前就告訴你了,校園霸淩這種事隻有零次和無數次,你為什麽就是不告訴老師呢?"

"我……"許悅垂著眸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葉淮舟見她這幅模樣,頓時一腔怒火升起。

"好了,你就安安心心呆在這裏養傷,別的事情不準你管了。我很明確的告訴你,這件事,我管定了!"

葉淮舟說完,便轉身離開。

許悅見狀,立刻拉住他的胳膊:"葉淮舟,別,我求你了,別管我的事情好不好?"

葉淮舟狠狠甩掉她的手:"放手!"

"你不能……你不能這樣!"許悅的眼淚順著臉頰滾落。

"我有權利這麽做。"葉淮舟冷哼一聲。

"葉淮舟,我求你,別管我的事情好不好?"

葉淮舟看著她的模樣,心中一軟。

他歎了口氣,伸出手,輕輕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許悅,你為什麽要瞞著我?"

許悅看向他,眼中滿是委屈。

她的眼淚流得越發洶湧。

葉淮舟無奈地歎了口氣,"好了好了,別哭了,我不去找她就是了。"

"真的?"

葉淮舟點頭,"真的。"

許悅破涕為笑,"謝謝你。"

"許悅。"葉淮舟看著她,"你能不能告訴你為什麽要忍受那樣的折磨嗎?"

"我……"

"難道,你有什麽把柄在蔣菲菲手裏嗎?"

許悅的瞳孔微縮。

葉淮舟看著她的神色,心下了然。

果然。

許悅搖頭:"沒有。"

葉淮舟的眼底劃過一抹失望:"許悅,還不打算告訴我?"

許悅咬著唇瓣,"對不起……這是我自願的。"

"自願?"葉淮舟嗤笑道,"許悅,你確定你是自願?你確定這些事情不是蔣菲菲強迫你做的?"

"不,不是,是我心甘情願的。"

葉淮舟冷笑一聲,"那你告訴我,你心甘情願的是什麽原因?"

許悅的目光閃爍不定。

葉淮舟看著她這個反應,心裏更加確信她心裏有事。

他走近幾步,逼視著許悅:"許悅,說實話,你究竟在怕什麽?還是……你心虛?"

許悅抬頭看他,"我沒有,我沒有心虛。葉淮舟同學,請你不要再繼續追究下去了,好嗎?。"

"那好,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許悅咬著唇瓣,眼裏滿是猶豫。

“哢嚓”一聲,病房的門被打開,許季走了進來。

他的手裏拿著病例單。

在看到葉淮舟的時候,他怔楞了一下,然後將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你是誰?"

許悅聽到聲音,立刻扭頭看過去,"你……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嗎?"許季看向許悅,"悅悅,你的身體好點沒有?要不要再去檢查一下?"

葉淮舟聽到"悅悅"兩個字,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痛的無法呼吸。

"我沒事。"許悅連忙擺手,"我的傷已經包紮好了。"

"那就好。"許季看向葉淮舟,眉宇皺起,"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我……我是她朋友。"

"朋友?"許季看了許悅一眼,"許悅,他是你朋友?"

許悅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你先坐吧!不過我看你怎麽有點眼熟?你認識我?"

葉淮舟聽言,笑了起來:"許叔叔,我們之前見過一麵的,我叫葉淮舟。"

"是你?你就是那個在樓道裏和我拌嘴的小夥子。"

"是我,叔叔您好,許悅的傷勢如何?需要住院觀察多久?"

"不用住院,隻需靜養一周就好。"

"哦。"葉淮舟鬆了口氣。

許季看著許悅,問道:"悅悅,我們下午就出院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等傷勢穩定再出院?"

許悅搖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好很多了。"

"那好,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買飯,你想吃什麽?"

"隨便吧!"

許季離開後,病房裏便剩下兩人。

葉淮舟見許悅不說話,便率先開口。

"許悅,我……"

"葉淮舟,我希望,我們從今往後不要再見麵了。"許悅的聲音很平淡,卻透著一絲疏離,"如果沒有什麽事情,我想休息了。"

葉淮舟的心髒驟然收緊,臉色也跟著變得陰鬱起來:"為什麽?"

許悅低著頭:"因為我累了。"

"……"葉淮舟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有一股悶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她為什麽要逃避他?

她為什麽不敢麵對他?

許悅看向窗外,淡淡地說道:"葉淮舟,你應該有喜歡的女孩子,而且,你們應該相處的很融洽,你不用來照顧我,我會照顧好自己。我不希望學校裏會流傳什麽閑言碎語。"

"你就那麽討厭我?"

"葉淮舟,你誤會了。"

許悅苦笑一聲:"我們本來就沒有任何交集,談何討厭?"

"可是……"

"葉淮舟。"許悅打斷他的話,"我和你不一樣,我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能夠提高我的學習,提高成績,我不希望因為你的事耽誤學習,所以……"

她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以後,我不希望再見到你,如果有必要,也不要再見麵了。"

葉淮舟聞言,心口像是堵了塊大石頭,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看著她,沉默不語。

許悅低垂著頭。

良久,他開口道:"既然這是你希望的,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吧。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當中。"

葉淮舟站起來,走出病房。

看著他的背影,許悅的心猛地抽疼了一下。

他……終於肯放棄了嗎?

他終於放棄了。

不過,她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為什麽她會有一種莫名的悲涼感?

她的心口像是被人挖空了,一陣一陣地絞痛。

許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裏恢複了平靜。

她起身來到窗邊。

窗戶沒有關嚴,陽光傾斜進來,灑落在她的身上。

陽光溫暖了她的臉頰,卻溫暖不了她的內心。

許悅看著醫院花園中盛開的鮮花。

鮮豔欲滴的顏色,仿佛都映襯出她的哀愁。但是有的花已經敗落了。

許悅看著它們,忽然笑了,"嗬嗬,原來,這世界上最美麗的花也會凋零。"

她的心口像是被刀割,疼的讓她無法呼吸。

許悅轉過頭,眼眶紅了一圈,但卻倔強的將眼淚硬是逼退回去。

不能哭,許悅,不要哭。

許悅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許悅,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你和他根本不可能有結果。

他的家世、長相、地位,哪怕他什麽都沒有,你也配不上他。

你不過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沙粒罷了。

葉淮舟,遇見你既是我的幸運,又是我的不幸,以後,對你的喜歡,我要藏的更深了。

許悅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風突然大了些,吹亂了她的發絲,許悅伸手將發絲攏了攏,卻不期然的看到,在陽光下有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