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蒙混過關

小雨心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立刻向前一步昂首道:“口說無憑,你立下軍令狀。說罷拿手一指身邊的鍾敏和紋姑娘:“你們給我作證,三天為期,六哥要是買不來一籃子櫻桃,我就在讓人到督署衙門口前敲鑼打鼓,唔!就喊:‘夏延壽,孬種,一籃櫻桃都買不來。’喊上一整天。”

六奶奶見他們兄妹互不相讓,都掙得麵紅耳赤,雖然曉得小姑是心疼自己,卻也怕六爺買不來櫻桃,到時候沒臉,忙在一旁說和:“都是自家兄妹,何必為了一籃子櫻桃置氣。”

六爺便道:“這丫頭打小被慣壞了,我這回定要把她這臭毛病改過來。”

小雨也不甘示弱:“牛皮誰不會吹,拿來東西你再叫囂也不晚。”

喜鵲瞧著小雨,鍾敏和紋姑娘趾高氣昂地走出去,不由歎氣道:“唉,前些日子聽說九姑娘要過來,我這心裏直打鼓,一個六爺就夠操心的了,再添個小姑,這日子可沒法過了。倒是沒想到,九姑娘倒比六爺懂事兒,曉得疼人。六爺就得姑娘這樣的人狠狠地治治他。”

六奶奶不由苦笑,心想:“她再懂事疼人,也不是自家男人。六爺的優點是不近女色,可這個女色多少也包含了她了,雖說也歡喜她,到底比不上旁人家的男人噓寒問暖,心思細膩。”

翌日起來六爺便忘了櫻桃這事兒了,按時去了都督署點卯,還抱怨手下的幾個千總和校尉:“你們跑得忒快了,我家妹妹就是有些怕生,沒想到你們倒比她還怕羞。”

孫校尉曾陪著六爺參加逸王爺的晚宴。他倒還記得,當時夏副將的那個弟弟也沒個名字,大夥都叫他夏兄弟,長得卻和這個九姑娘一模一樣。薑護衛和紋姑娘也是孫總兵那裏討來給那個兄弟的,如今卻都跟著這個九姑娘,他心裏不免打鼓,便笑著跟六爺應酬道:“倒要謝謝夏副將昨兒給的櫻桃。賤內說這櫻桃都罷園十來天了。幾個小的正沒吃夠。”

孫校尉瞧著六爺聽了這話,臉上神情便尷尬起來,暗想:“拿的時候。那姑娘就不大高興的樣子,莫不是…”

六爺卻是猛然想起跟小雨立下軍令狀的事情,也顧不得跟孫校尉閑扯,忙叫了親兵出去打聽。

小雨就比他機靈多了。一大早先去了集市找了昨日擺攤的地方,見那人並沒有來。便跟附近的人打聽,曉得是城北羅家灣的。便帶了鍾敏,紋姑娘,羅十二和薑護衛到鄉裏尋人。又派了韓虎韓豹。梁峰和老梁叔在四個城門看著,若是瞧見有人進城賣櫻桃就統統買下來。隻是這時櫻桃已經過了季節,四個人守了半天半粒也沒有得到。

小雨到了鄉下尋到那個農人。不想,他也沒有。原來是他娘教他的法子。冬天存了些冰在地窖裏,櫻桃快罷園的時候,撿那剛熟的,存了一點放在地窖裏,等外麵的櫻桃都沒了,再拿出來賣個好價錢,隻是這法子也存不了多久,不過掙幾個小錢。

小雨不由得意,心想:“這回看看六哥怎麽辦?”她又派了薑護衛,老梁叔,鍾敏和紋姑娘去城外的幾個鄉村,讓他們教了那些果農一些說辭。

果然六爺的親兵在城裏轉了一天,到了下午也沒買到一顆櫻桃。六爺這時才有些著急,愁眉苦臉地坐在衙門裏唉聲歎氣。校尉瞧著不對頭,悄悄跟劉千總和王百戶商量。劉千總便道:“與其在這裏瞎猜不如去問個究竟。”

六爺聽了劉千總的話,暗想:“說不定他們曉得。”便問孫校尉和劉千總:“不知道鄉下的果農那裏還有沒有櫻桃賣。”

幾個人如何不明白,便追著六爺非要問個前因後果,六爺被他們纏的煩了,隻得實話實說,氣得性急的王百戶跺腳道:“嫂子有孕在身,怎麽夏副將這麽不經心,唉!我們不過吃個新鮮,這…”

孫校尉也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六哥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家妹子整日價跟嫂子吵架,不要說給嫂子買吃的,嫂子有口吃的,她都要吃大頭。你!唉,讓我說什麽好呢。!”

劉千戶便在一旁勸道:“你也沒有問清楚便拿了妹子的東西送人情,本就是你的不是。大家都自家兄妹,你便去服個軟認個錯,也就完了,這時節你上哪裏去買櫻桃?”

六爺心想:“你們不明白,這一回輸了,她肯定是要趁勝追擊,絕不是認個錯做個揖就完事兒了。”

第二天,六爺也不敢托大,心中暗想:“若是小雨去了鄉下,將那櫻桃都收走了,自己可不是就輸定了。”

於是一大早起來,到署裏點了卯便急匆匆帶了一隊親兵到了鄉下。

那些鄉人倒也熱情,圍著六爺七嘴八舌地問他:“軍爺,這櫻桃的季節都過去了,您怎麽這會兒才想起來買這個東西。”

有年紀大的婦人便道:“我瞧軍爺這麵相,十有是媳婦有了身孕,嘴刁了。”

六爺尋了一早上,也沒瞧見誰家還有櫻桃,聽了這話就坐下來說道:“可不是,我那個媳婦,嬌氣的,這也不吃那也不成。唉,你說這婦人怎麽這麽不懂事,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孩子也得挺著吃吧。”

有哪年紀大的老爺爺便嗔怪的:“你這後生忒不懂事,這是硬挺著的事兒嗎?真吐起來,排山倒海似的,那個能忍得回去。”

那婦人便沒有這麽客氣了,氣啾啾地說道:“你這個軍爺好不講道理,哪個媳婦懷孕不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要你一口吃的你就不耐煩。”

一時間,眾人七嘴八舌說起婦人懷孕的辛苦來,這個說:“我家女兒那會兒,非要吃酸豇豆,她婆子平常凶得很。那幾個月也天天到四鄰八舍去討豇豆,醃了給她吃。”

那個說:“你那算什麽,我家兒媳婦,大夏天的要吃酸菜。你說說,讓我去哪裏弄白菜,那東西天一熱就爛了。俺兒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弄了點冰,放在地窖了,好不容易汲出七八顆,寶貝似的拿給她,你猜怎麽著。”

旁邊一個婦人道:“這事兒我在,他那兒媳婦一聞那味兒就吐了。”

六爺便道:“你看看,這就是慣的。”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了,一時間男女老幼一哄而起,將他好一頓數落,這個說:“婦人有身孕多不方便,想吐,不愛吃東西,也不是她能決定的,這是誰家的爺們這麽不懂事兒。”

那個說:“你也是你娘十月懷胎生養的,咋能說出這麽沒良心的話來。”

逼得六爺無法,隻得紅著臉連連道歉,這些人才放了他走。六爺連著在鄉下跑了兩日,什麽都沒買到還挨了好幾頓數落。眼看著三天的期限就要到了,連個櫻桃核也沒找到。後來他也精乖了,便隻說給懷孕媳婦找櫻桃,眾人倒也不罵他了,都幫他出謀劃策想主意:“這婦人懷孕就是這樣,要不…你去山裏采些酸棗,野葡萄,梅子什麽的也成啊!”

六爺歎氣,暗想:“自己那個媳婦是個好說話的,不要說拿野果子,就是捧個西瓜給她,說這是櫻桃,她也能笑眯眯當櫻桃收了。倒是自己的妹子,不好糊弄也就罷了,還心狠手辣。要是就她一個人,自己倒還不怕,偏她身旁前呼後擁帶了一大群護衛。你這邊剛一瞪眼睛,護衛們就叫囂起來。”

有那機靈的親兵便道:“夏副將,這幾日我瞧著,也有些樹上零星剩了有幾顆,咱們散開了,每人盡力摘點兒,也能湊夠一籃子。”

六爺瞧見那些櫻桃樹都是綠的,偶爾有那麽幾個紅疙瘩,一瞧就是沒長好的,隻是這時哪裏還有別的法子,便自己安慰自己道:“好不好的,它也是櫻桃。”

那些農人倒好說話,也不要錢,隻別傷了他們的枝子,隨便他們摘去。親兵護衛一起上陣,總算在天黑前,摘了小半籃,六爺還嫌不夠數兒,索性在外麵宿了一宿,次日天剛蒙蒙亮,便起來摘了大半個時辰,這才湊夠了一籃子,趾高氣昂提著進城了。

回到城裏,還是不放心,先躲到自己的書房,將那一籃子櫻桃倒在地上,一個個細細地挑過了,三圓四不扁的——揀了出去,顏色看著太青的——都扔了。瞧著籃子裏麵像樣了,這才拖著蹲麻了的雙腿往六奶奶房裏去。

正同小雨說話的六奶奶聽見外麵喜鵲道:“六爺回來了。”這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放下。

六爺得意洋洋地將那籃子往桌上一放,撩了箭袖的下擺大大咧咧地坐下:“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哥哥給你尋了來。你還有什麽話說。”

小雨拈了一個還算紅潤的櫻桃遞給六奶奶,六奶奶心想:“雖說是跟九兒打賭買來的,到底是六郎的一番辛苦。”便歡喜地放進嘴裏吃了,哪曉得那果子看著是紅的味道卻又酸又澀,六奶奶一張白嫩的小臉頓時就皺成一團,有心替六爺遮掩倆下都不能。

小雨冷笑了一聲,將那籃子一舉,狠狠地摔在地上,一籃子櫻桃便散落在地上。小雨哼了一聲,上去狠狠地踩了幾腳道:“糊弄誰呢?”

六爺隻覺得一顆心都被小雨碾成渣,恨的不行,氣得鐵青著臉指著小雨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眾人都嚇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