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迷蹤失路

過了兩刻鍾,海若木派出去的人便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他們去了阿斯奇的大營,跟那裏的副令說了半天,我離得太遠聽不大真切。我見他們又往康南喀什的營地去了,您也知道,他們跟咱們不對付,還不如盯著阿斯奇,我就沒有跟過去,索性在阿斯奇的營裏躲了一會兒。我聽見他們營裏有人說:漢人們派了刺客要來刺殺我們大帥。”

海若木是佐圖的侄子,中等身材,他母親是色目人,白麵黃須,長得與喜都人大不相同。個子不高卻非常的壯實,上臂的肌肉比尋常人的小腿還要粗壯。他為人甚是謹慎,聽了這話不免在心中盤算:“既是有人要暗殺,他們該往帥營裏報信才是,怎麽會往阿斯奇那裏跑。居然不急著去報信,還回了自己營地,顯然是有什麽要同喀什商量。我們與大帥的部落不睦才被放到最外麵,莫不是乎赤樂那裏出了什麽事了。”

想想又覺得不對:“他們在大營外麵如何會得知帥營裏出了什麽事情?難道是那煙花有什麽奧妙不成?”

他想不明白,便跑到佐圖的帳篷與佐圖商議。

佐圖長得幹瘦,一張臉好似喜都人冬天風幹的山雞似的,越發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看人的時候,眼珠瞪的溜圓,目光森森好似能攝人魂魄一般,其實卻是個不使心的人。

他性子急躁,聽了海若木的話,立刻跳起來說道:“咱們十萬的大軍,刺客就算混進來,跑到大帥的營地還需要些時候。再說咱們這麽多人難道是吃素的不成。我看你還是想得太多了,許是他們在哪裏聽到漢人們吹噓什麽刺殺之類的消息,又想湊到大帥那裏賣好,順便拉攏一下阿斯奇的人。喀什自己狡詐,連帶著手底下的人也學得又奸又猾,隻會溜須拍馬。哼!”

海若木低頭沉思了一下:“將軍說的也有道理,隻是…”

佐圖大手一揮:“你既然不放心。我這就去大帥那裏問個究竟。”

阿斯奇皺著眉頭聽著身邊侍衛的話:“剛剛喀什的人過來說。在樹林裏聽到漢人要用反間計。裝作同佐圖的人勾結,刺殺大帥,引得大帥疑心他。我本來信這話。剛剛卻見到海若木的手下,在咱們營盤轉悠,現在倒有些疑心他了。”

阿斯奇低頭想了想,暗道:“漢人最是狡詐。尤其那個夏延壽一向喜歡用計。想來他是被真的被漢人們收買了,故意這樣說迷惑我們。大帥素來與佐圖不睦。嫌他粗魯,還將他們的士兵放在外麵,如今瞧著卻是大大地不妥。虧得喀什與我親厚,特意過來隱晦地告訴我。否則待會兒佐圖的人發作起來。他們的營盤毗鄰我們,若想攻進帥營,頭一個倒黴的豈不就是我了。”

他這裏正想著。有小衛進來道:“佐圖要從咱們這裏去大帥營裏,說是有軍情同大帥商議。”

阿斯奇的心裏就有些七上八下:“你們先拖住他。我這就過去。”

小雨一路跑到喀什的大營,背上汗涔涔的,此時再被秋夜的冷風一吹,竟是從心底湧起一股寒意。她偷偷打量了一下陳澤,暗想:“到底人家是在沙場真刀真槍地拚殺過的,在百萬大軍裏鎮定自若,如履平地。不像自己,平時瞧著張牙舞爪挺凶的,一進大營就已經嚇得頭目昏昏了。幸虧自己機靈,討了他過來,有他在背後撐著,還有點膽氣,不然隻怕還沒進大營就嚇得昏過去了。”

陳澤感到小雨的目光,扭頭看過去,小雨笑道:“你剛剛說的很好,待會兒,到了喀什的營地,你就跟他手下的人說:你是哲合的人,剛剛有人在林子裏放煙花,大帥派了人出去查看,到現在人還沒有回來,哲合不放心派了我們出去接應。結果聽到佐圖在阿斯奇那裏散布謠言,說大帥被人刺殺,現在已經受傷。要他們小心點,千別上了佐圖的當,大帥這幾日不爽利,正找人立威呢。”

陳澤暗想:“這些離間計從前也不是沒有用過,卻是頭一回用得這麽凶險,這麽…花樣百出。剛剛在阿斯奇的營地裏。夏姑娘讓我說話,嚇得我聲音都在打顫,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她聽出來。想不到我一個堂堂的參軍,還要靠個小丫頭給背後給我撐腰。”

他們連過兩個營地都頗順利,心裏倒也踏實了許多,等進了喀什的營地。發現素來治兵嚴謹的喀什營地裏,一片混亂竟然連帳篷也沒搭完,這會兒四處都點著燈火,軍士們都忙著搭帳篷。不知道是因為乎赤樂經驗不足還是外圍的佐圖故意占了大片的地方,喀什的營地十分的局促。小雨細細地打量,瞧著他們雖然看似混亂卻各司其職,井井有條。

小雨心裏一緊,暗想:“我聽說,喀什是個粗中有細的人,這樣看起來果然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別處的營地隻有幾個軍官的帳篷門口放了馬燈,四五個帳篷中間才有一小堆篝火,我們倒還好蒙混過去。這裏燈火通明的,我們隻怕是很難再糊弄過去,不如想個法子從他們營地繞過去再說。”

她心裏正想著,有個正在幹活的小隊長發現了他們,見他們是從阿斯奇的營地過來。他們剛剛聽說將軍跟阿斯奇和佐圖因為兩個營地邊界吵了起來,佐圖隻給阿斯奇留了一小片地方,阿斯奇沒有辦法,又仗著與喀什交好便占了他們不少地方,弄得他們到現在還在搭帳篷。他心裏正不大高興,站起來沉聲喝道:“站住,口令。”

陳澤忙道:“猛虎。”

對麵的小隊長眯著眼睛看著他們卻沒有答話,他身邊的幾個兵士也丟了手裏的活計,站了起來。陳澤被他瞧得心裏發虛,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小隊長一撇嘴,慢慢地說道:“口令不對!”

小雨忙道:“什麽時候換的口令?半個時辰前阿瓦派我們去接應查看煙花的人。那時口令還是猛虎,難道…?莫非…是營裏出了什麽事兒了。”說著話,小雨警惕的朝四周望了望,見附近幾個處的管事的人都站起來張望,小雨便皺著眉頭將手按在自己的佩劍上。楊寶臣等人見了立刻就知機地握緊手裏的兵,隻等著小雨的命令便要衝殺過去。

那小隊長聽見他親昵地稱呼乎赤樂為阿瓦,隻當他是大帥營裏的近衛。態度立刻和緩了許多:“沒有,營裏一切都好,隻是我們營地畫得太小了,到現在還沒有安置好,喀什心裏不自在。”

小雨聽了立刻體貼地歎了一口氣:“阿瓦也是沒有辦法,佐圖,唉,這話不該咱們非議。”

果然那小隊長麵上又和氣了幾分,說道:“喀什便將口令改成金戈和駿馬了。”

小雨了然地點了點頭:“我這就要回阿瓦那裏交令。”

隊伍中間的老梁叔見有士兵朝他們看過來,立刻用手捂著胸口,卻又故意露出胸口的血跡來。梁成雖不如老梁叔機靈,見了老梁叔的樣子也立刻垂著頭做出痛苦忍耐的表情。

那小隊長也朝著小雨的身後打量:“怎麽不見哲合的人,那邊出事了嗎?”

小雨也順著他的目光向後掃了一眼,突然跳下馬來,挨著那隊長低聲說道:“我本不想說,偏偏你謹慎,被你看出來了。”陳澤見她突然下馬,嚇得險些從馬上跌下來,眾護衛也嚇出了一身冷汗,握在手裏的刀,槍都掐出水來。

小雨神色凝重:“嗯,我這些人受傷的事,你千萬別同旁人說起,尤其是佐圖那邊的人。待會兒阿瓦肯定會叫喀什過去商量,軍中此刻可容不得半點謠言,你這就親自去跟喀什說一聲,叫他留意流言,他曉得該防著哪個營的人。”她說罷又鄭重地打量了四周的人一眼,卻見有個兵士正好奇問韓豹:“你們是大帥的近衛嗎?”

韓豹不懂喜都話,隻得將臉繃得緊緊的,看著那軍士不語。

小雨麵色陰沉地咳了一聲,掃了那小隊長一眼:“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隊長見她神色不善,不由一寒:“奴才桑追。”

小雨暗想:“原來是個奴隸兵。”便陰森森地說道:“看好你的人,不該打聽的不要打聽。我手下這隊人,他們都不會說話,隻會殺人!”

那小隊長見她目露殺意忙點頭道:“奴才明白。”又轉頭嗬斥身邊的兵丁都去幹活。小雨又鄭重地朝他點了點頭,這才翻身上馬,朝大帥的營地跑去。

陳澤這才鬆了一口氣,暗想:“這樣再來幾次,不要人家來殺,我自己就被她嚇死了。”忍不住低聲勸道:“夏姑娘,下次可千萬不要隨意下馬了,實在是太危險了。”

小雨心中也有些後怕,剛才和那隊長挨的那樣近,他若是疑心她,一伸手就可以將她擒住了。小雨咽了咽口水點頭道:“我省得,下次一定小心行事。”說罷呼出一口濁氣,暗想:“這營地怎麽好似走不完似的。”

她心裏越急,越找不到方向,偏這營地的帳篷搭得頗緊密,馬跑起來十分艱難。又跑了一會兒小雨忍不住低聲問陳澤:“糟了,我們是不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