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才出狼口
薛羽聽了東安的話倒不著急:“我還當她能多待兩日,還是那麽沉不住氣。最新章節全文閱讀【..】明兒一早你派個人出去打聽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東安鬼鬼祟祟地進來薛世子練功的淨室。薛世子穿了件淡青色的綢緞對襟中衣,一條象牙白的褲子,一隻腳趿了隻黑色緞麵無幫木屐搭在床前的踏板上,屈了另一條腿歪著頭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裏的書,聽到聲音便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這個樣子,不由皺著眉頭斥道:“在自己的地盤了,你做這個鬼樣子給誰看?”
東安猶自驚魂未定,瞪著眼睛,喘著氣說:“世子爺,您不知道,太嚇人了。”
薛世子不由皺起眉頭:“就算是去什麽不堪入目的人家去提親,也用不著這樣害怕。待會派兩個小廝出去,唔……”薛世子瞧了瞧窗外,眼睛眯了眯暗想:“就讓東安提個馬蜂窩出去,扔在順義侯夫人的馬車前好了。”
東安看著薛世子笑眯眯和善的樣子,忙道:“世子爺,您知道給您提的是哪一家?您猜破頭都猜不到。”
薛羽瞄了他一眼,笑道:“你要是再不入正題,我看你的狗頭就要破了。”
東安一凜,還是忍不住弓著腰賊眉鼠眼地四處打量了一下,這才壓低聲音說:“我昨兒晚就派了人去順義侯家車夫常去沽酒的小店打聽,今早又派了兩個,都說順義侯夫人今天要了車去夏家!”
薛世子靜靜的望著他,過來好一會才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也不知是那個夏家?”
東安瞪著溜圓的眼睛:“還能有哪個夏家,咱們京城了還有旁的夏家嗎?就是雙燕巷的那個。”
世子卻好似沒聽見一般,麵沉似水地閉了眼睛:“本來是想放出風聲裝作要尚公主,嚇唬嚇唬他們。徐夫人做了這麽多年的繼夫人,一定不甘心,少不得要上竄下跳。到時候再由父親出麵提個不高不低的書香門第,繼母一想到金枝玉葉的公主變成能用孝道拿捏的大家閨秀,自然也就肯了。想不到她竟然看上夏家,還敢去提夏姑娘。嗬嗬,這真是不知者不懼啊。”
東安瞧著世子爺垂著眼簾,臉上慢慢浮現出詭異的笑容,暗想:“這是不是高興得狠了。熱門別熬了這麽些年,好不容易要出頭了,再高興的失心瘋了。”他正想著,薛羽已經睜開了眼睛,怔怔地看著對麵的窗欞。歎了一口氣道:“咱們出去轉轉。”
東安應了一聲,小跑著出去備馬。
薛羽和東安在離夏家不遠的薈茗居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了,這裏是順義王府到夏家的必經之路,東安替世子要了一壺龍井,薛世子示意東安:“你也坐吧,還不曉得要等多久呢?”
東安忙道:“世子爺,我還是先出去打探一下。”見世子點了點頭,便疾步跑了出去。
茶樓下麵有個說書人,薛羽坐的頗遠,隻聽得敲小鼓的聲音和斷斷續續的說書生飄進來:“銀角大王將葫蘆一舉。高聲道:‘潑猴兒,我叫你的名字,你敢應嗎?’,那猴兒一聽這話就不服氣了,將胸一挺:‘你孫爺爺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有什麽不敢應的。’銀角大王便道:‘孫爺爺。’那野猴兒聽了,隻道自己占了大便宜,立刻高聲應道:‘是我。’話音未落,那野猴兒便越來越小。越來越輕,一陣風就飄到那銀角大王跟前。”原來說的是安歌的猢猻傳。
薛羽聽了不由笑了起來,暗想:“要是我也會這個法術就好了,將夏姑娘變得小小的。放在頭上,走到哪裏都能帶著,我吃什麽,她吃什麽,我看什麽,她看什麽。那多有趣。”
正想著。幾個國子監的書生掙得麵紅耳赤,咚咚咚上了樓,還沒來得及要茶便七嘴八舌地說開來了:“互市是好事情,想不到又要延期了。”
薛羽一愣,暗想:“互市的事情要延期了?我隻聽說最近喜都那邊有幾個部落打得厲害,莫非又出了什麽大事了?”
果然有個赤麵的書生道:“互市還不是他們喜都人占便宜,咱們也沒什麽實惠。他們那裏有什麽?不過是些毛皮和馬匹。皮毛咱們山裏頭也有,若不是打仗,咱要那麽多馬匹做什麽,養馬就要草場,那樣大片的草場還不如用來種地。”
一旁有個瘦瘦的白麵書生聽了,說道:“劉兄這樣說就短視了?”
那赤麵的一聽這話,臉越發的紅起來,站起了爭辯道:“什麽叫短視?你爹上次出的什麽人頭畝的主意,穎州差點發生民變。”
於是那些書生的話題便又轉變成成語大集合,薛羽聽了一會兒“長治久安….苟延殘喘….與虎謀皮….”便沒了興趣,正巧東安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世子爺,來了,來了。”
不一會兒一輛華麗的馬車由遠極近,薛世子麵無表情地瞄了一眼道:“你去南羅那裏問一下,喜都那邊是不是又出了什麽大事了。”
東安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那馬車使勁:“可要往夏家走啊,千萬別走岔了。哎呦,揮鞭子的時候能不能輕點,把馬打壞了今兒就去不成了。”直恨不得立刻就下樓去給人家帶路,猛聽的薛羽這話,愣了好一會才注意到薛羽正冷冰冰地看著那馬車,似乎並不在意,又似乎在意得過了。
東安見薛羽突然揚起頭,目光凜冽地看過來,忙回過神來,爽利地應了一聲,一溜小跑奔了出去。
映雪站在內室的門外急得團團亂轉:“姑娘坐在屋裏有大半個時辰了,從前打坐也沒有這麽久。外麵求親的人還等著她的答複呢?”映雪回頭看著站在廊下的青杏,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躡手躡腳地走進去揭了簾子往裏麵看,見小雨盤膝坐在榻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這樣冷的天因為屋子裏放了火盆,額上出了很多汗,順著臉頰在下巴那裏匯成一滴。映雪有心替她擦一下又不敢進去,便小心翼翼地放了簾子,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青杏見映雪尷尬地看著自己,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又做早課呢?”
映雪赧然地點了點頭:“姑娘今兒也不知道為什麽,格外的高興,其實平常不這麽早打坐的。”
青杏舔了舔唇,心想:“你們屋裏的姑娘可是奇了,旁人高興都是喜笑顏開;你們的姑娘高興,就是躲在房裏打坐。”
映雪還兀自解釋著:“紋娘也不在屋裏,我也不敢進去叫她。紋娘再三交代,說這個時候受不得打擾,姑娘身子本來就不好。這不,燕北和各地酒樓的賬簿剛剛送過來,也沒人敢拿進去給她看。反正,提親這樣的事兒,也沒有說一定要立刻就答複的,要不,姐姐就跟太太說一聲,讓他們容咱們再想想?”
青杏歎了口氣:“既然紋姐姐也不在,也隻能這樣回了。”
紋娘穿了件淡青色的箭袖,皂色褲子,躲在薈茗居的雅間裏坐了一個上午,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也沒瞧見小雨派來送信的人,倒是看見薛世子和東安兩個過來喝茶,心裏奇怪:“這茶樓也沒什麽名氣,薛世子怎麽巴巴地跑這麽遠喝茶?”正想著幾個衣裳光鮮的公子哥走了進來,進了紋娘隔壁的雅間。
紋娘聽見那邊要了茶,便熱絡地聊起時事來:“想不到是喜都人的大卓師前兒病死了,唉,北邊剛消停了半年,這樣一來隻怕他們又要打起來。”
紋娘大喜過望,暗想:“這下姑娘不用愁了,他們忙著打仗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沒功夫過來。要是能拖個一年半載的,說不定姑娘早就定親嫁出去了。”這樣一想,也顧不得在這裏弄鬼,一挑簾子急著回家給小雨報信,還沒跑出去一步迎麵就瞧見到孫護衛從隔壁房間探出頭來:“小……”
紋娘嚇得一轉身就閃進自己的雅間將門一關,三步兩步竄到窗前,推開窗翻身跳了出去,這時雅間的門已經被孫護衛一腳踢開:“你,薑兄…弟,別跑。”
薛羽正在看東安拿回來的消息,猛然間瞥見一道人影從側麵翻下樓來,不由皺著眉頭往下看。瞧見紋娘穿著青色箭袖跑得比兔子還快,禦林軍的孫護衛則穿了件粉色暗紋白緞麵的圓領箭袖靈貓一般地追了出去。薛羽挑了挑眉梢,心想:“明明是同門同宗的兩個分支,一見麵就鬥得你死我活的。又不是小孩了,有意思嗎?”
他這裏正想著,順義侯家的馬車碌碌地往回走去,饒是薛羽身經百戰,也不由心頭一跳,呆呆地看著那馬車心想:“這才半個時辰就出來了,估計是不大順利。”轉念又想:“也不對,若是不順當,說不得也要勸說兩句,總不能就這麽就走了吧?這要是一勸,女人話多,不知道要說到什麽時候,可見是很順利的。” 轉念又想還是不對, 隻想得自己百爪撓心一般,便覺得自己今兒就不該過來。
這時東安手下一個不大常見的小廝騎著馬如飛地跟在順義侯家的馬車後麵朝茶樓跑來,薛羽眯著眼瞧著那小廝的神色,一顆心沉到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