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娘子

底下跪著的人聽了這話,又細細打量了小雨一番,還是那幾個年紀大的領頭道:“參見大娘子。”

小雨頓時莫名惆悵起來,心想這些人要幹嘛呀?大娘子,大娘子的,別是要造反吧?想想又不像,沒聽說過誰造反找大娘子。唉!小雨瞄了一眼也在下麵角落裏發呆的方準,恨恨地想,都怪他。要不然,剛剛聽一耳朵壁角,現在也不會這麽雲山霧罩的。

正想著,鍾敏從外院走進來,望著大堂裏烏鴉鴉跪著的一地的人,一時間也看得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抬頭想瞧瞧他們跪的是何人,竟然看見小夏婆子威嚴地站立在二樓,兩旁站著小雨和夏秀才。身後扇形排開的是沈星紀,王全,二哥,五哥和如山,一時間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小雨在上麵看見她的呆樣,想著總算是有人作伴了,心裏就舒坦起來。

小夏婆子等了半天見小雨這邊沒什麽動靜,不耐煩地回頭睃了一眼發呆的女兒。小雨連忙回神清了清喉嚨朗聲說道:“都起來吧!”又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沒什麽事兒,嗯,就不要行這麽大的禮了。”

底下站著的人立刻齊聲應“是”,嗡嗡的聲音在大堂裏回**,讓本來還想再訓斥幾句的小雨心下一縮,硬生生咽下後麵的話。

小雨在心中暗暗琢磨:俗話說地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這些個大漢對她這麽恭順,母親剛剛將手朝她一指,臉上的神情都輕快起來了,可見被這群人黏上不是什麽好事情。這樣一想,小雨就開始為自己的將來擔憂起來,連忙扳了臉一頷首,轉身溜回到房間。

小雨一走進房門就閃在門後,等小夏婆子和夏秀才邁進門裏,小雨就飛快地將門關上。沈星紀和王全跟的太近雖然已經竭力向後退去,卻被二哥和五哥擋了一下,正被門掃在鼻尖。

沈星紀還想敲門,小雨已經在房裏尖聲問道:“娘,娘,這是怎麽回事兒啊!哪裏來的這麽些的人啊!娘,我雖然說想當大將軍,但是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娘,您這是哪裏給我找的這些個兵呀!我上哪裏給他們弄糧草車馬啊!娘!”

王全連忙扯了媳婦一下,沈星紀愣了一下就被王全拖著飛快地走開了。

留下的二哥,五哥和如山互相看了一眼,整整齊齊地長出了一口氣。二哥手撫著下巴,低著頭踱回自己的房間。房間裏如瀾蔫蔫的,二嫂怕他生病一直守在他身邊,這會兒正拿粥喂著兒子。二哥微微皺了皺眉:“九兒這麽大都自己吃飯了。”二嫂微微一笑,問道:“外麵亂亂的出了什麽事麽?”二哥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五哥和如山本就住在一起,叔侄倆也是疑竇叢生,卻是誰也解不了誰的惑,誰也答不了誰的疑,兩個人隻好無奈地默默對視了一下也走回房間。

小雨聽得外麵沒了動靜,這才一屁股坐在小夏婆子剛才坐的椅子上喘氣。小夏婆子倒不著急,慢悠悠地坐在梳妝台旁,將頭上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拔了。夏秀才謹慎地瞄了小雨一眼,躊躇好一會兒才說:“聽你娘說你曾曾曾外祖,當年在邊關是個號令三軍的將領。”

小雨一聽這話連忙正襟危坐,探過頭眯著眼細聽。

“高祖那時統領義軍橫掃中原,後來就在西北的邊關跟你那個曾曾曾外祖對上陣了。”小夏婆子打開頭發,脫了外衣換了常服接口道。

“高祖在中原引起戰火,邊境的北夷自然也不消停,沒事兒就跑到西北的幾個繁華的重鎮燒殺搶掠。你這個曾曾曾外祖也是個倔強脾氣,認定了這些都是高祖造反引起的,是個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怎麽也不肯投降歸順。兩軍人馬在順化打了大半年。死傷無數,曾曾曾外祖家的男丁最後全部戰死,隻剩了繈褓中的幺女。”

“後來,曾曾曾外祖家的家將就想讓這女孩日後生下的兒子給她父親承嗣。誰成想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來提親的人就沒有一個願意的。最後,還是她父親的一個偏將答應將來讓他們的長女承嗣。”

小雨聽到這裏不由瞪大了眼睛,心想這個曾曾曾外祖倔強也就罷了,怎麽女兒也這麽倔強。女兒倔強也就罷了,怎麽手下的偏將家將們也都這麽的倔強。

“這倒也不怪那偏將,當時打了好多年的仗,偏將的家人也都死光了。自此家將們就追隨他們回到西北老家,那偏將本就是世家子第,夫妻二人後來生了兩子一女,兩個兒子後來就棄武從文,考了科舉,做了個小官。女兒倒是找到個願意讓次子承嗣的,隻可惜這一輩子就隻活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於是他們就讓那個女兒承嗣了?”小雨吃驚地問道。

小夏婆子點了點頭:“後來女兒又生女兒,家將們也就一直等著為他們的老將軍承嗣。等到了我這裏,家裏出了事,多虧這些家將護著我逃出來,不然也…..”

小夏婆子微微一笑,“偏偏你父親家裏也不知道是多少代的單傳,好說歹說也不肯讓孫子承嗣。當時我的奶娘就求他們,既然這麽多代都等下去了,何方再多幾年。就答應了日後長女承嗣。”

小雨張著嘴巴半晌才喃喃道:“怪不得你們不停的生呀生的,原來是等著我呢!”

夏秀才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小夏婆子也有幾分赧然。

“倒也不是為了承嗣的事情才非要……你要是不樂意,隨便哪個哥哥給他們都行。”夏秀才生怕小雨誤會急急地說道。

小雨擺擺手倒在椅子上尋思,想的卻不是承嗣的事兒:“剛才見這些人,身手也都是不差了。就說剛才路過的那群山賊也算是成氣候了,遇上了恐怕也隻有被絞殺的份兒。母親的家族被流民突襲,那得有多少流匪,才能讓這些家將都頂不住,沒有殺回去而是逃出來?使得他們的大娘子流落到鄉間這麽多年?”

轉念又想:“莫非,母親外家祖上是皇族,比如公主什麽的,才有家將拚死護著?又或者他們想要造反?”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道:“這些人啊,我怕還有別的心思,要是把二哥給他們,保不齊他們就慫恿二哥亂世出豪傑了。五哥和七哥都是文人不合適,其他幾個哥哥又鎮不住他們。侄子們麽,算啦!就我吧。”

說罷一拍手站起來:“以後這樣的事情早點跟我說一聲嚒,魂兒都快被你們兩個嚇沒了。我現在知道他們的來曆就不害怕了,沒事兒啦,我歇著去了。”

夏秀才心裏七上八下的,也不曉得小雨是真的想開了,還是怕他們為難。猶猶豫豫就不想讓她走,還想再開解開解她。

沒想到已經走到門口的小雨猛然回頭問道:“爹,那我是不是得改姓啊,難道我以後要叫……”

夏秀才一顆心都碎成八瓣,轉頭去看小夏婆子。

小夏婆子笑了笑:“那倒也不必。你那曾曾曾外祖姓左。”

小雨略鬆了一口氣,了然的點了點,心想這些家將們也是以訛傳訛了,想來也不是什麽不世的大將軍,以後還得想辦法找找這個姓左的將軍究竟是誰。待到出了房門,整個人還是忍不住萎靡起來。心裏澀澀地想,敢情這麽多年,爹娘兩個都是為了今日卸下這個擔子,才接二連三地生孩子,要不怎麽生了女兒就不在生了呢?

小雨越想心裏越不舒服,好像自己一下子變成沒有根的浮萍,被爹娘哥哥們拋棄了一般。

房間裏傳來夏秀才哽咽的聲音:“小雨就是我的**,為什麽不要別人去承嗣。”

小夏婆子哦了一聲,小雨凝神閉氣聽著:“老大是不行的,老二小雨也說了,他這個樣子要是再有這樣的百十來號人,難免那些人不生出別的心思。朝廷這麽多年沒找我們的麻煩,也不過是看著首領是個女子,成不了什麽氣候。老三算盤打得精,你讓他管這百十來號兵匪?老四就是個匠人,老五行,但是他是打算做京官的,夏家要成氣候就看他了。老六現在就一個閨女,也是怕這些人拱衛著做別的事情,我還指望他將來告老還鄉呢。老七你知道,那是書崇,讀書行,別的差得遠了。老八心裏少根弦。”

夏秀才不管,哀哀地道:“那是我的心啊!就這麽生生挖走了。”

小夏婆子就有些不耐煩了:“什麽給你挖走了,女兒還是你的女兒。也就是給那些人點盼頭,這些人忠義著呢。這事兒現在是落在你頭上了,要不你還不是要寫幾篇酸文讚美一番。”

垂頭喪氣的小雨聽了差點笑出聲來,想著還是爹娘的心頭肉,心裏也不那麽難受了,這才輕手輕腳地進了自己的房間,正看見鍾敏斜歪在**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小雨想了想淡然道:“是我母親祖上的家將,多少年的事情了,偏他們念舊,每一代都讓家裏挑個聰慧的女子做首領。”小雨越說越順溜。“我現在就轉世大將軍,武學奇才。”

說著拉開架勢,將方準剛剛教的那套無名拳練了一遍。這拳自然不叫無名拳,隻是當時也沒有問這拳叫什麽名字,小雨想起來就在心裏叫它無名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