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君子好逑

周勵經了這兩年,也不是從前那個愣頭青了,曉得要先拜見二哥。前天夜裏也沒來的及看真切,這會兒見二哥身材高大魁梧,國字臉上兩道濃眉,雙目炯炯有神。就帶了幾分仰慕地說:“聽說夏二哥也有日子沒到咱北寒來了,這大通城我熟得很,曉得好多好玩的地方,二哥您有什麽用得著小弟的地方可千萬別客氣。”

宋卓謹在一旁一臉便秘的樣子,半垂著頭在心裏說:“早跟你說了,不行的,不行的。你就不信,偏要試,等著人家糊你一臉閉門羹吧。”

二哥將手在周勵的肩上重重的一拍,周勵半邊身子一麻,腿一軟差點就跪下。二哥朝著方準說道“方大哥,你看看!不服老不行啊,這長江後浪推前浪!”

周勵期待地望著二哥,等著他的下文。

夏二哥這才轉頭看著周勵點了點頭:“還是兄弟你想得周到,我這兒正有一批漆貨,讓老五,嗯?”二哥停了下轉頭高聲道:“張兄弟在嗎?”

張項城一溜小跑就過來了:“二哥,有什麽吩咐?”

二哥指了指周勵:“這是我剛結識的小兄弟,你莫要看他年紀不大就小瞧了他。”

周勵一聽這話,忙板了臉做出很老成的樣子,朝著張項城點了點頭。

正商量這,外麵有個衣著鮮亮,態度恭敬的婆子走了進來,向門口徐良齊的家人打聽:“請問納月山的夏家是住在這裏嗎?”

夏二哥眉頭一挑轉過頭去,臉上似笑非笑望著那婆子問道:“在下就是納月山的夏二哥,這位嬤嬤看著麵生的很?”

那嬤嬤也不害怕,目不斜視地走到夏二哥跟前,先遞了名帖:“奴婢姓劉,府裏都叫我劉嬤嬤。昨兒個,三公子派了人過來,說是有朋友路過這裏。叫奴婢過來給爺請安,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用得著奴婢的地方。若是女眷們想要采買什麽,您要是不嫌棄,老奴倒是可以做個向導。”

周勵聽到這裏,一張臉拉得好長,眼睛裏都能飛出刀子來,上下左右劈了那婆子好幾回。見那婆子也不四處張望隻低眉順眼,半垂著頭等著二哥說話。周勵猛地想起宋卓謹,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宋卓謹也暗叫了一聲慚愧,跑了這一路除了給周勵潑冷水,也沒能想出個拿得出手的主意來。說起來,周勵在大通也有個不大的宅子,裏麵也有幾個灑掃的婆子丫鬟幫忙收拾宅子。就不知道這個婆子是誰家的,想著就飛快地瞄了瞄那燙金的名帖。

二哥似是不甚在意:“難為藍家兄弟想得周到,隻是我內人的嬸嬸正病著,身邊離不開人照料。”言下之意,他們沒什麽時間出去遊玩。

周勵猶豫著也想說點什麽,沒想到那婆子嘴快馬上知機說道:“唉呦,這可真是巧了。說起來三公子在大通是有個小宅子的,公子早交代了奴婢,說您早前在西北跟府裏交情匪淺,聽說您府上的六少爺也在國公爺帳下領職。”

徐良齊聽了不由一愣,心裏暗想:“我倒是小瞧了這夏家了。這夏家也不是什麽有名望的世家大族,來往的居然非富即貴。這個姓周的隻怕是哪個王爺的兒子吧?”又想了想逸王的幾個兒子,二兒子似乎在軍前效力,不過應該比周勵年長許多。這個難道是逸王的小兒子?再一想西北姓藍的國公,那除了梁國公就沒有別人了。徐良齊書生意氣,雖然猜著這周勵隻怕出身不凡,卻自恃風骨,並不上前湊趣,隻冷眼看二哥怎麽辦。

那婆子見二哥麵上猶豫,忙又接口道:“這宅子是夫人買給公子的,想著公子若是進城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夫人派了奴婢等人過來,也不過是掃灑一下庭院。唉,說起來三公子也就是剛來的時候住了那麽一宿,平日都是在軍營裏忙這差事。”

周勵氣得額頭的青筋直跳,隻是他平日多在營裏,進城也是跟著弟兄們喝酒。離家的時候他大哥交代他說:“你自小錦衣玉食,不曉得世人多是貧苦。你一個人住在大營裏,要記得與將士同吃同住。在你看來平常的衣飾,美食,他們可能一輩子都穿不上,吃不到。你在軍中性命就交到這些人的手中,他們隻一個閃失,輕忽,你的小命就沒了。萬勿引人妒忌。”

周勵記著哥哥的話,平日裏也不去那宅子歇息,他這會兒有心邀夏二哥去他的宅子,又不知道這宅子大小。這麽久沒有過去,也不知道那些婆子丫頭有沒有定時灑掃,能不能住人。

若是平常朋友他也就直接帶了人過去了。不好住人?那就把丫鬟婆子揪出來,該罰的罰,該攆的攆。所謂關心則亂,他這會兒卻是想得多了。

那婆子還兀自喋喋不休說個沒完:“這客棧裏來來往往人多手雜的。爺的長輩還生著病,您別嫌奴婢多嘴,還是住在自家宅子裏舒坦。”

他們正說著話,小雨和二嫂從樓上走下來。小雨一眼就看見周勵,三步兩步就跑過去:“周家哥哥?真的是你?”說完忙將嘴巴捂住,心想糟了,說漏了。眼珠一轉:“不對!昨兒路上二哥哥說得詳細,伏擊的有兩夥。一夥是藍灝馨,一夥是周勵。”連忙又將手放下,斂衿行禮,剛一低頭又想起自己今日穿的不是女裝,連忙衝著周勵抱了抱拳。

周勵見她比從前又高了幾分,一瞧見自己就喜不自禁地跑過來,一張笑臉天真爛漫,剛才的不快就去了大半,暗想:“隻要小雨妹子同我好,住誰的宅子又有什麽緊要。”這樣一想就急巴巴地出言相邀:“小雨妹妹,這裏有個賣糖葫蘆的可好吃了。你來的正巧,再晚幾天就沒有了。今兒這天也好,我知道有家店的風箏做的又好看,飛的又高。”

小雨聽了高興得幾乎跳起來,轉身就吩咐楊寶臣:“寶臣,快去叫如山和八哥來,你要不要也跟我們一起去玩呀?”轉頭看著二哥說:“二哥,那我出去玩去了。”

周勵聽見小雨叫寶臣,叫得親切,不由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暗想這個人以後倒要問問是什麽來曆。

那劉嬤嬤一聽到周勵叫小雨妹妹,就拿眼飛快地睃了一下,隻是她看得快,神色也恭謹倒不讓人反感。劉嬤嬤心想:“這姑娘家穿男裝出去玩也不算什麽,隻是跟這個周公子似乎比跟我們家公子熟撚。”

正想著,藍灝馨也快步從店門外走了進來,聽了這話就問道:“小雨妹子,玩什麽呀!”

二嫂站在小雨身後,吃驚地望著這一個一個的青年男子,見了小雨就跟自己妹子似的,說出去玩就出去玩,這…這還有沒有一點教養規矩了。她自恃身份,隻站在樓梯口使勁地咳了幾聲,咳到最後都變成真的了,在旁邊笑眯眯看熱鬧的二哥才注意到二嫂的神色有些不對。

二嫂有心將二哥引到沒人的地方,好好跟二哥講一番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便使了個眼色。因為剛剛咳了半天夏二哥也沒有留意到,這個眼色就使得不夠自如,現出幾分猴急相來。

二哥皺了皺眉,心下不喜,朝著幾個人抱了抱拳:“失陪,失陪,在下去去就來?”

小雨扯了扯嘴角,歎了口氣說:“我去不成了,讓如山跟你們一起去玩吧,我剛剛見到你們一高興就忘記了,盧家嬸嬸生病了。”

周勵和藍灝馨一張臉拉得老長,彼此給了對方一個眼刀子,就好像盧家嬸嬸的病是對方搞出來的一般。

劉嬤嬤連忙走過來給藍灝馨行禮,又給小雨行禮:“這位就是夏姑娘吧,奴婢常聽府裏夫人說起您。”

小雨雖然也曉得男女大防,畢竟是鄉下農家長大的孩子,家裏哥兄弟也多,並不曉得自己常常被男子提起不是什麽好事。心裏不免奇怪:“我又沒有見過你家夫人?她說我做什麽。”這樣一想就忍不住瞥向藍灝馨,眯了眯眼氣鼓鼓地說:“藍家三哥,你是不是在背後說我壞話了?”

周勵一件小雨對藍灝馨發脾氣,就機靈起來立刻站到小雨身邊幫腔:“藍校尉,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怎麽能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呢。”

藍灝馨氣得鼻子都歪了,又不樂意跟這個兩個小屁孩置氣,轉身去看那婆子。劉嬤嬤嚇得眼皮一跳,忙賠著笑說:“您瞧瞧,我這笨嘴拙舌的,夫人也是聽您六哥哥說起您,說您是女中豪傑,今兒一見果然是位巾幗英雄。”

小雨的臉色剛剛緩和了幾分,就聽二哥在樓上喝了一聲:“胡說八道!”緊接著就如飛快地從樓上走下來。

小雨雖然不曉得二哥為什麽生那麽大的氣,卻深知一家人需同心協力,忙為二哥二嫂分說:“二嫂的嬸嬸這幾日染了風寒,一直是她在照顧。唔,孫家嬸嬸身子一向不好,我二嫂,唉,她心裏十分擔憂。”

藍灝馨聽了就勸二哥:“二哥,六哥跟我在西北那是過命的交情,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若是沒有長輩生病也就罷了,既然是這樣不如就住到小弟的宅子裏,雖說那宅子我不常去,但好歹比這客棧舒服,讓親家嬸嬸好好將養幾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