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規矩的雙刃劍
盧三娘子的房間，二嫂的帕子都濕透了，卻舍不得怨二哥：“這個小姑實在是…被家裏麵寵溺的不像樣子。我不過是讓她……二哥竟然…三娘，我的命怎麽這麽苦的。”
盧三娘隻得拿了自己的帕子出來：“每家的規矩不同，姐姐你也是著相了。小雨妹妹活潑可愛，年紀又小，你好好與她說，就是現在不懂，過兩年明白了沒有不感謝姐姐的。”
二嫂暗想什麽叫每家的規矩不同，你不過是嫁了規矩大的是世家，就瞧不起我嫁的農戶嗎？越想心裏越難過，隻哭得上不來氣。“三娘你不曉得，這個小姑是不打算嫁出去的。別家守灶女都是厲害能幹的，我們這個就是吃定了哥哥們。”
盧三娘麵上尷尬還不得不柔聲勸著，好不容易壓下心頭的火說道：“姐姐你生長在大家士族，自然將這些事看得重些，其實想想隻要不失禮，或者兩家交好，這男女大防不過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規矩。你又何必這樣拘泥呢。剛剛荷風過來說，二哥讓我們都搬到藍公子的府上。還不是為了照顧姑母和如瀾。夏二哥對你這樣看重，你也不要在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了。”
又慢慢地引著她說了幾句夏二哥的好話，二嫂的心裏才漸漸舒服了幾分。
薛羽這裏真是再無可托辭，隻得將心一橫：“二哥，這個肉幹要收上去…給左將軍…這事兒跟昨天，哦，不前天的伏擊有點勾連。我也說不得太詳細，”又改口道：“我也不能說得太詳細，嗯！軍機要情。”一說到軍機要情，自己嘴上也順溜了：“不光這裏，附近城裏的牛肉都得收上來。”
小雨見從如山那裏下不去手，想想剛剛好像荷風也在樓上。瞧著二哥和薛羽走進來，小雨急忙跑過去：“二哥，我看還是把收拾出來的孫家嬸嬸，二嫂和盧三娘子的東西先運過去，我跟荷風這就跟著一起過去。雖說那邊有婆子安置，咱們這邊一個人也沒有，到底不大合適。等我把諸事安排妥當了，二嫂帶人過去就能住了。”
二哥見她這麽懂事，又有些心疼：“讓你二嫂張羅就好了。”
小雨歎了口氣，老氣橫秋地說：“二哥你也忒不懂事了，二嫂忙著如瀾，還要照顧孫家嬸嬸，哪裏還有時間。”
薛羽瞧了瞧兄妹二人不由問道：“這是要，搬到別的店裏去嗎？這附近也就這家店麵算大的了。”
二哥就說了二嫂的嬸嬸病了，要去藍灝馨的院子裏將養幾日。薛羽剛剛放下的一顆心又揪了起來，心想怎麽樣這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二嫂和盧三娘下樓來找人搬箱籠，正好聽見他們的話。二嫂心裏不免覺得二哥疼愛小雨太過，連小雨都曉得她照顧嬸嬸和孩子已經忙得團團轉了，他卻隻心疼小雨辛苦，嫌她沒有把諸事做好。三娘在一旁冷眼看了，暗暗歎氣小聲說道：“宛如姐姐，你看你這小姑多懂事。唉，你也曉得這做人家媳婦跟在家裏做姑娘，那是不一樣的。”
二嫂歪了歪嘴，不以為然。她做姑娘時是寄住在叔叔嬸嬸家裏，嬸嬸管理內宅沒什麽手段，府裏的丫頭婆子沒少給她臉色看。她卻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生怕被人家罵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叔叔嬸嬸立下的規矩，婉音和浩然想起了做了，想不起就算了。唯獨宛如兢兢業業，克己守禮，不敢多說一句，多走一步。所以，她心裏想的姑娘家和當家媳婦剛好同盧三娘子相反。
姑娘在家，說是自己家其實不是，半句也做不得主，都要聽父母兄長的。反倒是嫁了人了，自己就是主母了，想怎麽樣自然要順了自己的意思。她這樣想原本也不算錯，隻是她做姑娘時未免壓抑太過了，每每到了難熬的溝溝坎坎就不自主地想：“且待我日後嫁了人，做了主母的。”
盧三娘看了看她的神色，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婉音妹妹在黃家，那是從早忙到晚。小姑，妯娌三天兩頭的惹事，在婆婆麵前給她沒臉，不是抱怨送過來的菜涼了，就是故意穿了不合身了的衣服在太婆婆麵前招搖。這夏家也沒什麽規矩，我看你也不用在親家太太跟前伺候。就是這小姑有些不懂事，她年紀也在那裏擺著呢。”
二嫂聽她這樣說心裏也一凜，小夏婆子並沒給她立過規矩。她卻是沒少見過別的媳婦是怎麽伺候婆婆的，曉得自己這樣的不知道有多省心自在。
盧三娘見她識勸，又慢慢開解幾句，自己上樓收拾東西。二嫂整理了兩個箱籠想尋了二哥搬下去，剛走過去就聽見薛羽小心翼翼地說道：“二哥，我這裏還有個事情，得跟小雨妹妹商量商量。”
二哥剛剛被二嫂刺了幾句心裏正不高興，本來不覺得兩個人說句話會怎麽樣。小雨這一路上跟多少男人說話了，這也算是個事兒？可是二嫂這麽一說，他雖然不愛聽，如今也覺得是這麽個理。尤其藍灝馨和周勵那可都沒安什麽好心。
但薛羽又不同了，小雨曾經救過他的命。他年年的節禮都沒有落下過，況且他也是定了親事的，對小雨從來都沒什麽肖想。如今又這麽小心翼翼地問他，這就同那兩個愣頭青急巴巴地拉著小雨出去玩又不一樣了。
正這時二嫂走近，雖說剛剛被開解通了，聽了薛羽這句話，臉上就露出鄙夷的神色。心說：“怎麽樣，你家風不正，這一個兩個的宵小就都湊上來了要撩撥你妹子。”二哥心裏一陣煩躁，一旁的薛羽就看出來了。
薛羽自幼在繼母手底下長大，說起察言觀色比起二嫂還要厲害幾分。隻是他和二嫂不同，二嫂深處內宅，再加上性格使然，修的是一個忍字。隻盼著，將來嫁出去了就能自由自在。
薛羽卻奉了一個鬥字，這次輸了，下次再想別的辦法，絕對是個不死不休的對手。瞧了二嫂和二哥的神色，心裏冷笑卻對二哥恭謹地說：“小雨妹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早先我年紀小也報答不了什麽。如今倒有一樁好事，想給了小雨妹妹，以後嫁了人，她將來的嫁妝那…恐怕是公主也比不上了。”
二哥聽了眉頭微微一皺，心說我自家妹子的嫁妝要你操心。薛羽卻混不在意，爽朗地笑了起來：“隻是這事兒跟軍情有關，我也不好昭告天下。”
小雨在一旁瞧著三個人，氣呼呼地說：“什麽破嫁妝，我不稀罕。”
二哥見她說得這樣直白就有些窘然了，薛羽卻湊了一步到了小雨跟前，背對了二哥小聲說：“你不是有一大群家將嗎？想好怎麽安置了？”
雖說是背對著二哥，這話卻不是背著二哥的，聽了不免心裏一動，又想想他說的軍情，倒還真不好打探。但是，這麽大的事情要小雨自己來決斷，他心裏又覺得有些不放心。
小雨見二哥還在那裏苦想，有些疲憊地掃了二嫂一眼：“那你跟我來吧。”
兩個人來到外院，小雨心裏想著二哥，暗想那麽個殺戮果決的人為了自己也猶豫不決起來。薛羽倒不急著說話，仔細地打量了小雨一番。見她柳葉眉微顰，一雙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隻是這會兒雙眸露著寒光，圓潤的下巴隨了小夏婆子，此時微微地翹著顯得那雙眼睛越發的殺氣騰騰。
薛羽見她似乎想開了，目光慢慢變得柔和了，這才開口說道：“前天是不是偷偷溜出去看我的熱鬧了？”
小雨一愣：“難道是你放了…..”小雨才出口見他也微微一愣，就知道那扳指不是他的，忙住了口。兩個人立刻劍拔弩張，都想從對方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話來。
薛羽暗想不如就認了那東西，先看看是什麽再說，轉念又想她既然閉口不說，可見以經猜出那個東西不是我放的，隻怕是騙不出來。
小雨用手指敲了敲臉蛋，暗想：“既然不是他放的，我那晚離他那麽遠，他如何能看到我。可見剛剛是在詐我。這個人可真討厭，當初就不該救他。”
兩個人心思都轉的挺快，繼續前一個話題顯然不會有任何進展。小雨這回就打起精神來，靠著一棵大樹等著他先說。
薛羽搔了搔頭，丫頭防備心挺重的，幹笑了兩聲接著說道：“唉，我是說，你那晚要是跟著二哥去看了便曉得了，唉！我這次多虧了你二哥，不然這副將可能就沒了。”見小雨臉上也沒什麽表情，顯見著苦肉計不大好使：“饒是這樣，這次的軍糧還是被燒了不少。寒玉關裏頭的將士們這會兒都怨聲載道，我要是再拿不出吃的來，我……”
小雨涼涼地說：“這個跟我有什麽關係？你沒看見我這裏還忙著呢？”
薛羽忙道：“我見妹妹你肉幹做的好，想拿去給將軍瞧一瞧。軍裏的幹糧難以下咽，若是有幾口水，再配上這肉幹……”
小雨雖然因為二哥的原因，認為親情到了最濃處就是能替對方出去砍人。但是本質上她還是一個“心地善純良”的好姑娘的，肉幹什麽的想吃就自己做唄，為什麽要來搶她的？
薛羽赧然地擦了擦手，雙手一握，自己尷尬地先笑了兩下：“我想要你的配方。”
小雨剛想說：“那玩意哪有什麽配方啊！我就看灶上有什麽就往裏丟什麽。”
薛羽忙舉手攔住她：“好歹寫一個，我就讓人給你找個作坊。”
小雨忙擺手：“你先等會，給我找作坊做什麽？”
薛羽嘿嘿笑了兩聲，這還是他剛剛逼急了想出來的：“你在這幾個關口開幾個作坊，專門給守軍供應幹肉。也不要你做什麽，就出個方子就成。剩下的我來做，這利麽咱們倆一人半。”
小雨歪著頭看他，心中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