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盞輕輕晃動,朦朧光色下,藕粉色衣裙宛如花蕊清麗,凝霜原就嬌俏的臉更是襯得明豔動人,那美豔的眉眼裏勾勒出濃濃的敵意,與惡毒……

瞧著,這是想要為難我?

隻是可惜,這京都裏大多數趨炎附勢之徒,饒是往日以凝霜為伍的幾名婢女,見了如今這等光景,也迅速站到了她的對立麵。

按照往日行徑,她們一貫是隻當沒有瞧見,任由凝霜為難於我。

但今日,凝霜還沒能走近,那幾名跟隨我的婢女便站到了前頭。

平日裏最為潑辣的那個韻如,也沒給凝霜好顏色看,反倒是挺直了腰杆子,頗有幾分睥睨的意味,冷眼看著意圖如以往一般上前羞辱我的凝霜,沒好氣的訓斥她道,“凝霜姐姐,這大晚上的,你不在房中做你該做的事,跑到此處來作甚?”

“好狗不擋道,勞煩你讓開,若是驚擾了王妃,當心你的腦袋。”

這話說得,好似她能決定凝霜的生死似的。

不過,我倒也能理解。

這些婢女,平日裏雖然都以為凝霜為伍,卻也沒少受她的惡氣。

凝霜身為趙延卿身邊最得力的婢女,且還是宋太後親自撥給他的通房婢女,在旁人眼中,往後是要做主子的人。

加之,往日裏趙延卿對她器重,這些人自然就懼怕她。

至於凝霜,也不知當真是因著趙延卿的寵愛,還是因著她姐姐的緣故,又或者是兩者都有,總歸,她總是覺著她與別的奴婢是不一樣的。

除了麵對主子們恭敬些許,對下頭的人都是一副高傲嘴臉。

對於那些門楣的低一些的姑娘和公子,更是橫眉冷目。

往日我在的時候,府裏就有傳言,說凝霜往後是要被抬做側妃的,對於這一點,趙延卿也並未否認,故而,旁人自然對她畏懼,亦巴結。

眼下見趙延卿將我接了回來,且又是那般溫柔體貼模樣,便是意識到了這府裏大約要變天兒了。

有那麽一半兒,是想討好我,還有那麽一半兒則是……狗咬狗。

韻如嘛,兩者皆是。

凝霜平日裏被追捧慣了,萬沒有想到一貫在她跟前做小伏低韻如竟敢對她這般疾言厲色。

那張嬌俏豔麗的麵容瞬時間怒色翻湧,抬手就扇韻如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韻如臉上驚現幾道紅印。

凝霜怒瞪著她,咬牙切齒。

“賤婢!我找她說話,輪得著你來插嘴?”

“啊!”

韻如慘叫一聲,不可置信的瞪著凝霜,繼而又似有意無意的看向我,瞧著像是想讓我替她出頭。

可惜,我並無興趣參與到她們這些爭鬥之中。

哪怕韻如今日是為我出頭。

但她似乎忘記了,曾幾何時,她待我也十分不敬,甚至是苛刻,平素裏若非李嬤嬤壓著,若非我性子後來變得陰鬱古怪,叫她們生怕丟了命,隻怕,她們都能反過來使喚我了。

我並非觀世音,沒有普渡眾生的大義,更無佛祖割肉喂鷹的寬廣心胸。

我隻想落井下石,瞧著她們狗咬狗。

故而,麵對韻如的求助,我視若無睹。

隻是淡漠的笑了笑,繼而直接掠過凝霜,平靜的往前走去。

大抵都以為我要抓住機會發難,無論是凝霜還是她身邊的婢女,亦或是我身側的韻如幾人,皆是一副勢同水火,馬上就要撕扯起來的模樣。

見我如此冷漠,一時之間,幾人都愣住了。

韻如倒還好,她深知先前與有芥蒂,我此時不願幫她也實數尋常。

但凝霜卻是怔住了,更是受到了刺激。

或許,在她看來,我應當會小人得勢,借機與她衝突,進而發難。

我都不理會,似乎反倒讓她不安了,也叫她有些挫敗。

“你……你站住!”

許是覺著麵子上過不去,我走出兩步,她又冷著嗓子喊了我一聲,帶著幾分底氣不足的怨憤,命令的口吻說道,“我有事要問你,你過來。”

縱然有幾分心虛,但凝霜的語氣依舊高傲。

從前我不太理解,我想著,大家都是苦出身,她哪裏來的傲氣?無非就是得了趙延卿寵愛,卻也不至一副她與我們這些人都不同的嘴臉。

但如今我卻很是明白,她宋凝霜,自認是宋國舅的女兒,雖然隻是一個私生女,雖然比不得那些高門大戶的嫡女,但在她自個兒看來,她身體裏到底是流著京都世族宋家血脈的,自然,就比我,比府裏任何一個奴婢都高貴。

那種心思,大抵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在那些貴族女子麵前自卑,便得在我們這些貧苦出身的人跟前找回些優越感。

尤其,是在我這個從前幾乎不識字,又沒有見識的村婦麵前……

故而,她從沒有喚我一句王妃,往日裏都是左一句村婦右一句蠢貨。

而今,大抵是有些摸不透趙延卿的想法,又想在我跟前示威,所以開口便是你啊我啊的。

一個奴婢,竟敢對王妃不敬。

嗬……

啪!

下一刻,果然,背後傳來了響亮的巴掌聲。

旋即,是韻如怒氣騰騰的聲音,厲聲罵道,“凝霜,你不過就是個通房賤婢!竟也敢衝突王妃!當真是在找死!”

“來啊!將這賤婢拖下去,杖責二十!”

韻如挨了打,滿腹怒氣,逮了機會自然就要報複回去。

她聲色凶狠,儼然一副狗仗人勢的姿態。

至於凝霜,平日跋扈慣了,冷不丁挨了韻如一巴掌,不敢相信之餘,更是氣瘋了,抬起手就要去扯韻如的頭發。

但韻如而今哪裏還會任由她欺淩,兩個人很快扭打到了一起。

一貫最識禮數的容王府大丫鬟,竟是同低賤婢女打成一團,也不知趙延卿看到這一幕會是作何感想。

我心中冷笑,並不理會,隻淡淡的朝著跟在最後的秀珠使了個眼色,吩咐她道,“秀珠,你跟著我走,其餘人,在此看著,莫要叫她們兩個鬧出了人命。”

話畢,我直接無視了麵麵相覷的一眾婢女,繼而轉身朝著偏院走去。

漆黑的夜裏,女人尖銳的叫罵聲不絕於耳,想來,今日是免不去一場麻煩了。

等我領著明兒回到摘星院時,凝霜和韻如兩個人都站在院門外,兩個人的臉都抓得不像樣子。

趙延卿則負手而立,神色有些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