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霧依然沒有散去。

唐究脅與燕合、歐陽濤站在主船的船頭,向著濃重的、泛著乳白色的海霧,深深的望著。卻見那乳白色的大大霧中,天空與海洋的藍,全然不見。

三個人,麵色凝重,在潮濕的水汽中,仿佛將身心也都融化在了那一片乳白色裏邊了。

不多時候,阮一帶領著幾艘斥候船,從濃霧中顯現了出來。駛入船隊的時候,阮一將身體一躍,跳到了主船上。

“如何?”唐究脅問道。

阮一無奈的搖了搖頭,卻不知道是如何才好。

於是,四個人,便就隻剩下了,望著濃霧發呆的份兒。

便就這般時候,從濃霧中,緩緩的又駛過來一艘普通漁船,木製的船身,罩著烏黑的篷子,點著漁火,在乳白的濃霧中穿梭而出,竟然顯的越發耀眼起來。

唐倜儻等四人以為是藍之淵複又前來廝殺攻伐,頓時便緊張了起來,急忙命令弓弩手架起弓弩火箭,朝這艘漁船射去。

卻因為霧太濃的原因,火箭還沒射到漁船的時候,便已經被濃重的霧水打濕,熄滅了去。

箭雨依然在朝著漁船投下,但漁船的烏篷裏,卻出現了一個人,那人出得烏篷船,竟然在箭雨中,不緊不慢的向海麵走了下去。

卻見所有射向他的箭,竟然沒有一支可以貼上他的衣擺,而他走下去的海麵,卻突然結冰凍結,他每往前邁出一步,麵前的海麵便凍結一步,於是很快的,一條專門為他架起的海上冰路,開辟而出。

唐倜儻站在主船上,於船下觀望不清,但眼見那人影在移動,箭雨絲毫沒有傷他半分,又忽覺這人影有幾分熟悉,便要跳將下去看個明白,查個究竟。

歐陽濤在這時攔住了他,提燈傳令的,命令幾艘艨艟戰船向著來人射著箭雨的靠了過去。

誰料那來人突然縱身而起,竟然借著射來的箭雨為支點的飛身攀上,幾個起落,便已經躍到了唐究脅他們所在的主船甲板上,一個翻身,與唐倜儻四人背對而立去。

唐倜儻四人轉身,便見這來人一襲白衣,銀發衣袂飄飛,手中提著把粉玉佩劍,望其身段,像是一名女子。

於是,四個人越發覺著這突然奔襲上船的人,十分的熟悉。

當這名女子轉身的時候,在場的唐倜儻四人,都大吃了一驚。

“王月大姐!”四人驚呼道。

於是無數的問題便朝劉鑰襲來。

“大姐,你不是隨黃將軍征戰西府去了嗎?怎的突然在此地出現了?”

“大姐,原來你一直束發加冠著男裝的原因,竟然是因了這一頭白發?”

“大姐,西府如今戰事如何了?”

……

“諸位兄弟,且暫給我個說話的空擋!”劉鑰見自己被唐究脅一眾問的全然無有說話的機會,慌忙說道。

眾人這才閉了口,將桌子擺上,安排劉鑰坐下了。

於是,王月便將一切事情的原委,與他們說了個明白。

一語話畢,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燕合開口道:“大姐,人各有誌,去留無意!不過,你好歹做了我等兄弟一回大姐,小弟這裏謝過大姐一場相識的照顧!”

阮一低頭沉默著,心下卻似翻江倒海一般,不知如何一番滋味,便突然跳將起來,言道:“大姐,小弟就如何不明白了!如何非要這般?昔日我等在鄱澤湖時候,快活似天人一般!如今聖主大哥得了王土天下,眾兄弟的富貴功名才剛剛開始,你卻就突然的……成了什麽俠道金脈!做了咱兄弟幾個的敵人!昔日那李姓朝綱何其糊塗,天下誰人不知,我等那個不是官逼民反?如今大姐卻為何要反了江湖聖主哥哥!助紂為虐起來!”

歐陽濤聽罷,卻也咬牙站起,對劉鑰言道:“大姐,既然如此!小弟不求別的,今日也絕不攔著大姐的去路!小弟自知修為功法,不及大姐半分,隻求他日戰場相遇,若機緣巧合下這個頭顱正好被大姐長劍斬去,求大姐看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為兄弟收個全屍!”

“夠了!都給我閉嘴!”唐究脅大吼的將眾人製止了去。便對著此時依然沉默的劉鑰看去。

“拿酒來!”接著唐究脅又衝著身後的下屬喊了一聲。

一壇蓋著紅布,泥漿封口的酒。便被士兵拿了來。

唐究脅一拳將酒封捅破了去,拿起酒,便要往口中灌下。

卻在這是,劉鑰突然出手,將他舉起的酒壇,攔了下來。

“兄弟,酒暫飲不遲,大姐還有一事相求!”劉鑰說道,便將所求之事,與四人說了個明白。

劉鑰言罷,但見阮一第一個說道:“萬萬不可!大姐,並非我等兄弟信不過大姐為人,隻是兩軍攻伐對壘,主將豈能隻身前往敵人地盤!”

“是啊!我等此來肩負巨任,不能有半分閃失!還望大姐不要為難兄弟們!”燕合也跟著言語道。

……

眾人於是又紛紛言語起來。

“諸位兄弟,請聽我一言!”唐究脅在此時說道,卻不似剛才那般生氣怒吼,而是言語平靜的道,然而那言語中的氣勢與壓迫感,卻是不差分毫。

“大姐!小弟信得過你,便就和你走上這一遭,也好敘敘舊日情義。”唐倜儻依然平靜的,朝劉鑰言道。

“這……”

“抬我定音錘來!”歐陽濤剛要言語,卻被唐倜儻又一聲的平靜言詞給打斷了。

於是,一雙重新趕製而成的定音錘,出現在了唐倜儻手中,唐倜儻就手中提了一提,試了試分量,很滿意的將之背在了背上。便轉而麵向劉鑰,露出一絲笑意的,言道:“大姐,請向前帶路!”

“諸位兄弟,就此別過,盡請放心,若是小唐有個什麽閃失差池,劉鑰定提頭前來謝罪!”劉鑰向眾人最後一次言語道,便就縱身躍起,跳下船去。

唐究脅背負雙錘,毫不失信的,也隨著劉鑰跳下主船來。

於是主船上,便就隻剩了其他三人。不知如何滋味的,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