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既然來到廣林閣了,無論心下是怎樣的疑惑不解,便請入得廣林閣內再說話。”穆楓對著盤坐於廣林閣外各處台階上的一眾僧道,言道。

眾人聽得穆楓如此一番言說,卻隻是站立而起,並沒有打算進入廣林閣的意思,隻是在互相的觀望,互相的以眼色呈遞心中所想,互相的推搡。

“我雖入得了東域節度侯府,但卻並不是東域節度侯府中人,對諸位更加無有歹意。如若我當真已經與魔星們唱和一氣,了了和小懷卻也不會如此安心的待在我的身邊。”穆楓將眾人心下猜疑一語道破。

登時便有幾個人猶豫起來,便要邁開腿腳,照穆楓所言的,往廣林閣中去了。

“且慢!”卻這時,一名道士出麵將幾個猶豫的人攔了下來。

“穆真人,我東域佛道兩家素來尊你廣林閣為尊,東域佛道兩脈中人,無論地位高低,身份貴賤,皆尊你一聲‘師叔’。我等自然不會對你多有猜疑。之所以不入得殿外,便隻因事情簡單,無需你耗時招待。大家來此便也不為別得,就是問你個緣由,東域那所謂的節度侯關天屠是個什麽人物你自然明了,卻為何的,你要去救得他一條性命!”

穆楓聽罷,言道:“不為別得,隻因他是一條性命,世間的每一條性命,都值得我去救。哪怕這條性命在紛亂的世道中被汙濁染塵,亦值得我去救,甚至是更值得我去救。我想,對於如此,釋迦摩尼佛陀的信徒更有所感所悟。”

此語一出,在場的所有僧人皆不知該如何責難追討了。

卻當此時,一個身高體闊的佛陀從人群中閃出,衝著穆楓,莽撞的言語道:“佛曰,無可救藥之魔,當屠以殺之。佛高一尺,魔漲一丈,教化不於,便需即可而屠!一念成魔易過一念成佛萬般。故而,不得助魔高漲。廣林師叔普賢救世無錯,然普賢救魔,便就是大糊塗!”

誰料,這和尚雖生得魯莽粗糙,話語間卻也有著對道的一番自得領會。

穆楓聽之,泰然對答道:“世間紛爭,魔與佛,實難辨別,多數之下,人性並存魔佛二心,若是以屠魔之名屠之,則世間絕無無罪生靈。我等禪頓佛道兩脈,自以普渡慈悲為本,魔固然要處之而後快,但如若草率,非但不會除滅魔,反而會令世間魔性高漲,我雖入節度侯府救魔星,但此為表麵,實則,是在除節度府的魔性。”

聽到此處,又一道士打扮的人物走了出來,言道:“廣林師叔,話雖如此,但世家之人隻會見你救魔之表,而決計不在乎你度化魔性之裏。我等佛道兩脈,為東域普賢大宗,師叔如此行事,隻怕……世間碌碌,無知蒼生誤會,損我等聲譽。”

穆楓聞言反問向這名道士,言道:“我便且問道友,你如今歲數幾何?”

這名道士答道:“貧道今年,七十又六。”

“好,那你自覺這七十餘年生涯,度了幾人從善,免了幾人入魔?”

道士一聽穆楓如此問道,竟突然來了興致,得意洋洋的言道:“這個嘛,貧道未曾數過,然共起數字,不下百數。”

此話一出,一名老態龍鍾的佛陀突然自嘴角掛起一絲笑來,便就此而言道:“道長之言,怕是多有誑語,佛祖有雲,一生度得一人立地成佛,則此生便可為佛。貧僧與道長歲齡相仿,且自入得佛門以來便苦行幾十載,如今卻未能真正度得一人棄魔從佛,道長何敢如此闊語?”

“我道門尋仙問道,煉丹長生。世人自然願行道而從。比你佛門所度之人多出數倍,卻也不是什麽難事。”道士反駁向僧人。

僧人於是又是一陣的笑,接著言道:“道長,世人信你道門,皆是為了尋仙長生。而並非為了克欲平性以化解內心心魔。如此的度化,算作度化嗎?”

“你言下之意,是說我道門尋道而教人長生是為了滋養內心心魔?”道士聞得僧人一番言說。生氣的言道。

如此一言,將在場的僧道兩排,徹底的對立了起來。

一時間,氣氛突然緊張,眾人皆忘卻了此行的目的,便隻為捍衛自家道義而怒目而視起來。

“諸位,世間紛亂,我輩是止住這紛亂的唯一。切莫因此一時心魔而起,斷了自家清寡,受了世間紛爭。”穆楓見此,一語而出,自以心言,直接說向了在場之人的內心深處。以此平度下了佛道兩脈的盛怒之焰。

在場眾人,皆是得道所成之人,心中道義,本已守根,隻是因為了捍衛自身信仰一時動怒,自心田處聽得穆楓如此一言。便皆自覺慚愧。紛紛盤臥,以自家禪頓修為,平心靜氣,調和開來。

約莫過了一刻功夫,眾人這才起身,以自家之禮,紛紛向穆楓行拜,心向所成,表下無言。

“人性下的紛亂魔性,如何的厲害,各位皆已領教。如此,我才不學那些個快意恩仇,打抱不平的俠義之輩去直接除魔,而是置身入之以度魔,此種道理,諸位明白了吧?”穆楓見眾人皆放下了此間的爭端怒意,這才安心言道。

台階下的眾人,聽此一言。再不言語爭端,紛紛退下廣林閣外石階。各自尋自家山門去了。

穆楓看著佛道兩門緩緩下山,離去的身影,目送著,直到最後一人徹底離了台階。

“太師叔道法自然,度人如喜雨潛夜。弟子今日學得,悟得。”小道士小懷向穆楓拜會言道。

穆楓不言,嘴上掛起一抹輕笑,轉而向小和尚了了道:“小沙彌,你可也有話說。”

“啊?嗯……太師叔厲害!”見得了了啃啃巴巴,好歹說出了厲害兩字。

穆楓不言,便隻將小沙彌的耳朵向上提了一提。不去言語,自一轉身,帶著兩個小童。入得廣林閣之內去了。

廣林閣內,方才的那隻丹頂白鶴,依然已經出現在了庭院之中。

“太師叔,你……這就要離開了嗎?”了了問向穆楓,多有幾分孩真的不舍。

穆楓不語,走到了白鶴身旁,一抬身,落得白鶴背上。

於是,白鶴展翅飛起,向著廣林閣上空的一片天,飛去。

“我會修書一封,告於你二人師父來接你們回各自山門,此番你們打掃廣林閣辛苦。後院養的鴿子,你們各抓一隻當做禮物吧。”

穆楓於晴空下,白鶴背上,向了了與小懷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