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燃和莊牧塵走近了方才探明,那黑頂原是個用冰砌成的房子,而那黑頂,是用來充當房頂的樹枝與黑粗布的組成。
莊牧塵撩起同樣是粗布的被當做門的簾子,走到了房子裏。
這房子雖然沒有窗戶,但因為是冰做的,卻也不覺得黑暗,房子的正中央,一堆燃燒的木柴上架著一口陶鍋,鍋裏正翻滾著熱湯,氣味飄散在房內。
那火堆的旁邊,一名男子斜臥在一張毛皮褥子上,時不時的用手裏的樹枝挑一挑那堆煮著湯的柴火。男子一派慵懶樣子,慵懶到甚至讓人難以想象這堆火是從他這個由裏到外都透露著懶散的人的手中點燃的。
莊牧塵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見他穿著實在是奇怪,道袍袈裟的胡亂穿成一氣,簡直沒什麽禮法。再見他那閉著的雙眼,懶散的姿勢,便以為他在打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個招呼。
“我並沒有睡著,欲要言說,請便。”男子此時開口到,睜開雙眼向莊牧塵看去。
那望向莊牧塵的眸子,徹底的勾住了莊牧塵的心魂。莊牧塵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聖潔,空靈,仿佛一切的心事與想法,都被徹底的窺探了去,隻覺著自己在這雙眼眸之中,逃無可逃,避無可避,隻能毫無遮掩的,被它看個明白,看個清楚,莊牧塵仿佛赤身**的置身在一片被柔和陽光普照的清澈見底的海中,那海水和著陽光浸遍全身,將靈魂與身體,徹底的洗滌……
“叫我‘非佛道’吧!俠道土行與火行傳人的二位!”非佛道開口道。
莊牧塵聽著言語,卻作不出回答,倒是阿燃,言說到:“難道,你也是……”
“我是東域廣林閣的,算輩分的話,和你們的師父是一輩!”非佛道打斷他的話,依然帶著笑的平靜的回答。
非佛道收了聖瞳,莊牧塵這才回過神來,聽得“廣林閣”與“師父一輩”幾個字,忙上前行禮,言到:“土字門小輩莊牧塵,見過金字門世叔!”
阿燃聽罷也急忙行禮到:“見過前輩!”然而心中卻是疑惑的很,這男子看著也就二十出頭年紀,如何可以是俠道一門的前輩了。
非佛道卻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阿燃的麵前,言到:“我今年二十六歲,然而和廣林真人卻是師兄弟關係,所以長你們一輩,是個少前輩!”
阿燃聽聞大驚,自己的疑惑尚未言說,卻被他徹底窺了個明白。
莊牧塵接著說道:“不知世叔也來了西府,小侄有失迎候,恕罪!”
非佛道踱步到他的麵前,說道:“你認都不認識我,何來迎候,又何來的罪?”
隻一語,便讓莊牧塵再沒得開口了。
“湯好了,過來喝一碗吧!”非佛道不知何時又已經走回到了那口陶鍋前,舀起一勺湯,說道。
阿燃此時突覺腹中空吼,於是便奉命坐到了非佛道對麵,莊牧塵便也跟著坐在了非佛道與阿燃之間。
那湯頭很好喝,雖不知是用什麽熬製而成的,但卻讓阿燃倍感歡悅,精神煥發,。
莊牧塵押著湯碗,喝了一小口,放下碗去,問到:“師叔,小侄有一事請問。”
“莫要居於禮數,遵從你心,叫我非佛道就好了!”非佛道舉著碗,神情又恢複到了懶散的樣子。
“是,世叔,哦……不……”
見莊牧塵如楊如璧一般的不自在,非佛道於是歎了口氣,直言隨他之便了。
於是莊牧塵便隻管叫他世叔,阿燃卻在世叔前麵加了個“小”字。
“小世叔,你是如何得知我們是俠道一脈的啊!”阿燃又喝光了一碗湯,問到。
非佛道懶散的回答到:“憑你二人的頭發,以及你腰間的那雙劍。”
“那小世叔你可知道我二人來此地的目的?”
非佛道再次回答:“天下亂世,俠道聚會在西府雪山之下,自然是來匯俠道血脈而拯救蒼生的了!”
“那這樣說來,世叔來此地的目的,和我二人是相同的了?”莊牧塵插話到。
非佛道端著碗,用懶散的眼神看了莊牧塵一眼,未去回答他。莊牧塵知道自己的這句實在有些明知故問,便另起話題到:“那,世叔打算如何去尋那蒼穹尊主?”
非佛道喝完了一碗湯頭,將碗放下,回答到:“原先的路,雖走不通了,但我的幾個朋友,為我尋出了一條。”
“朋友?小世叔在這裏有很多朋友嗎?”阿燃問到,他似乎對非佛道有好多的話,莊牧塵初見非佛道隻覺得奇怪,而阿燃卻是覺得他未卜先知的本事很神奇,很吸引自己,所以對他這一剛才認識不久的同道中人,很好奇。
非佛道看著他,笑道:“有些個,其中的一個你們認識,就是那為我送幹柴來而被你們追逐的雪豹!”
阿燃聽罷將頭低了下去,不再言語了。
“那事不宜遲,我們即可出發吧!”莊牧塵說到。
“不!我還要等一個人!”
“等一個人?”
“對,她和我遭遇了雪崩,失散了,我在等她的歸!”
“既然失散了,你為何不去找她,反而在這裏等她,萬一她早已……”阿燃說到這裏沒敢往下言說。
非佛道接著言到:“我找過她,但沒有找到,後來我的朋友告訴我,她被救走了!”
莊牧塵知道他所謂的朋友便又是生活在這雪山之中的鳥獸,便沒過問他關於朋友的事,而是直接問他到:“被救走了,被誰?”
非佛道看向外麵,說到:“這雪山的主人!”
“您是說,蒼穹尊主?”
非佛道點了點頭。
“你既然知道她在蒼穹尊主那裏,又知道去那裏的路,為何還是要在這裏傻等著呀!”阿燃又問到。
非佛道言到:“因為,我沒有打開蒼穹尊主心中鎖的鑰匙。”
“鑰匙?什麽鑰匙?”阿燃聽得有些糊塗了。
“怎麽,你師父,沒有告訴你當年之事?”
阿燃搖了搖頭,突然神傷著說到:“我師父,為了我和莊大哥……已經死了!”
非佛道並未多過問及阿燃熾風子的死,而是問莊牧塵道:“那麽,你應該知道吧?”
莊牧塵點了點頭。
“告訴他!”非佛道說到。
莊牧塵於是才把莊堂告於他知的事在這裏轉述給了阿燃。
阿燃聽罷更加神傷了,片刻,才說到:“這麽說,我師父,欠著蒼穹尊主一條人命!”
莊牧塵聽罷安慰他到:“話不能這麽說,風伯伯的作為是對的,俠道門人行天地之正,風伯伯此番做法是為了斷他的邪念。況且,如今風伯伯已死,也算是給蒼穹尊主一個交代了。”
非佛道聽著莊牧塵的話,笑而不答。
“世叔,那麽我們何時尋路進山?”
“山進得,隨時都可,隻是你這把鑰匙,還沒有到足夠解的開蒼穹尊主的鎖。”
於是莊牧塵不再說話了。
非佛道問他到:“你們的劍。練得如何?”
阿燃說到:“雖然到不了爐火純青,但已通曉七八,說著便就蹀躞上取下熾焰劍,彈出了劍刃擺開了架勢。”
莊牧塵卻不語,隻是默默的摸了摸他背上的劍匣。
非佛道言到:“取下來,打開讓我看看。”
莊牧塵便取下匣子,打開了。
隻見那匣子裏躺著的,是一柄橙黃的殘劍,劍身已斷作數十段,看不出劍本來的長短與寬厚。
非佛道端詳著這把殘劍,卻微笑的言到:“很好!”
“世叔,了痕劍都廢成這般模樣了,有什麽好的!”莊牧塵到。
“不!這才是它本該有的樣子。”非佛道言到。見莊牧塵一臉疑惑,方才解釋說:“了痕劍本就是自在逍遙刃上的一塊天然磁鐵,生同相克異相引的兩極,是自在逍遙刃上五行之力的聚合之因,當年被分離開後,幾經滄桑而碎作了數十斷,每一斷又生了同相克,異相引的兩極,本無法黏連成劍。然而當年炙風子卻偏偏給它注入鐵錠而黏成了一把不是劍的劍。因劍身因此有了一條粘連斷痕的鐵痕故而命為‘了痕’。但因為改變了劍本身的屬性而使得它的力量始終得不到充分發揮。如今它變回了它本來的樣子,才是真正可以發揮它力量的時候。”
“但縱然如此,這樣的一柄殘劍,如何禦得?”莊牧塵皺眉歎息到。
“以氣運之!”
“用氣?”
“怎麽,土行一脈的運氣之術,還要我教嗎?”
莊牧塵於是運氣於指間,如平日裏聚砂石一般的,運起了四五塊劍片,以劍術舞之,竟然收放自如,氣之所到,劍之所到,遠可攻數十米之外,近可守方寸之地,比之以手握柄而禦的普通劍術,更加的揮灑自如。
莊牧塵不決心中大喜,自己終於可以使得這了痕劍;然而卻也大驚,這被認為殘敗了數年而無重現之日的了痕劍的運劍之法,自己和父親思索了數年不得,反而被非佛道在須臾之間道破。
“你土行一脈之所以數十年而不得運劍之法,是因為你們忘記了土行一脈功法之宗,土行功法重氣運而不重器物,不似金字門與火字門,是專攻器物的。土行一脈所持器物隻是氣運的輔助,所以相較於有完整的一把劍,殘破的了痕劍更能自由自在的隨氣而行,隨氣而至。你今日方才禦得三四片,隻因初時頗有生疏,假以時日,相信你可以運的起全部的了痕劍片!”
聽罷非佛道的一番言說,莊牧塵收起了了痕劍,跪拜到:“多謝前輩指點,小侄愚鈍,今日方才頓悟,實在是悔之晚矣!”
非佛道見他又來行禮數,一臉慵懶的離開了,到得屋子拐角將隨意放置的遊颺劍提在手中,走到阿燃麵前到:“來,你既然說自己已悟得七八,那麽我便試你一試。”
阿燃看著他手中的遊颺劍,隻覺得這劍生得比熾焰劍還要奇怪,赤焰劍雖然類拐,但好歹還算是吧有柄有刃的劍,然而這非佛道手中的劍,卻更像一個開了刃的狹長的盾牌。
“我人奇怪,劍自然也奇怪!”非佛道笑著言到,便握著遊颺劍內側的握柄,自己先走出了出去。
阿燃心中所想又被猜了去,無奈的低了點頭,便同著莊牧塵一起跟著他走出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