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想著這胡蠻們的大帳,倒也是舒服!我說,待得我等攻克西府之日,不妨掃他個回馬槍,將這一片綠洲也納入我等兄弟手中算了!”霍一尊躺在大帳之中,酒足飯飽的言道。

“你這雜碎!怎地剛吃過人家的酒肉便胡言亂語起來!”張河罵了他一句,言道。

“雜碎?老張你這可就裝蒜了!剛才酒席之上我可瞧得明白,那幾個袒胸露乳的胡蠻歌姬,你狠不得立馬撲上去朝人家那白嫩的臉蛋狠狠的咬上一口!卻在這時裝什麽君子德行!”霍一尊回敬他到。

“嗨……你還別說,那幾個婆娘倒是真的勾人心魄!我到這時還心癢癢個不行!”張河被霍一尊戳穿,倒也不再去掩飾,坦然接受,摸著生著胸毛的那兩坨胸前肥肉喜滋滋的言道。

“我說,瞧你們那兩個的出息!咱們如今好歹是正應天道的王侯大臣!幾盤胡蠻的醃臢肉,幾個胡蠻的賤賣胚子就讓你們心癢的魂不守舍了!告訴你們吧!等到攻下了都護王府!有的是酒肉財寶,美人香懷!那才是正兒八經的貨色!比這胡蠻的醃臢東西!好過百倍!”盧漢聽著他兩的言語,也加入了進來。

“嘿!看看!他這會兒倒瞧不上人家的東西貨色了!剛才在人家頭兒的大帳之中時候你怎地不說?也不知道是誰,一口將那麽肥的一隻羊腿叼了去!”霍一尊反駁他道。

“就是就是!人家的歌姬,你也沒少看一眼!看得哈喇子都流到我的碗裏了!”張河也說到。

“唉……我那不是因為這幾日在大漠裏餓的嘛!餓的厲害了,自然饑不擇食,餓的眼花了,自然看誰都是美嬌娘!”

“嗨……”

三個人便就如此的,在酒足飯飽之後,在生著爐火的大帳之中,這樣聊著,一直到呼嚕聲傳到守夜侍衛的耳朵裏。

都護府這邊,在黃天圖一眾到得酷魯族部落的時候,楊如璧與莊牧塵已經行走在了去往破胡關的路上。正好此時西府白晝漸去而夜深人靜,二人正在搭起的簡單營帳中休息。

一連行了幾日,多少風餐露宿,楊如璧頗有些不習慣,便走出大帳,想繞著營帳隨處走走。女子感性,夜中多有情愫,再加上她自從到得西府以來一直行色匆匆,為著王道事物上下奔波,對於西府之景,卻是沒有時間停留去賞析觀望。今夜雖仍然是在奔波路上,卻好歹有了些片刻閑情。再加上少女心思的紛飛,遂出了大帳,朝月光遍灑之處行走去了。

楊如璧安營紮寨的地方正是一方綠洲——一方地下河湧出而形成的草地,時令冬季時候,草木枯黃,卻也沒什麽好去欣賞,若是換作夏日時候說不定還可以有些個綠草如茵,蛙鳴蟲叫。然而此時楊如璧心情頗好,此處雖無景色,卻由她心中生出萬般景色。再加上今夜老天似乎很給她麵子的,晴朗而無風,一輪圓月當頭。雖然西府的夜晚很冷,再加上此時已是隆冬,然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比不過一個好心情。楊如璧甚至覺得,那從天穹灑下的銀光月色甚至給她帶來了絲絲的暖意。

卻在這時,一聲呼喚從她營帳的方向傳來了。那聲音是莊牧塵的,她聽得出來。於是回應了一聲,莊牧塵便在她的回應聲裏,找到了她。

“帝後傳承!牧塵聽得侍衛說您出了大帳,恐您有失,特來尋訪!”莊牧塵抱拳作禮,言道。

楊如璧聽罷言說:“沒什麽,我就是睡不著出來走走,再說我也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閃失不了!”

“但……畢竟……沙漠風寒!所以……”莊牧塵卻突然吞吞吐吐道,說著,便從身後拿出一件裘袍來。

楊如璧看他如今對與自己竟是這番言語,卻不知說什麽好,便將他手中的袍子接了過去,披在了身上。

“那……帝後傳承……我們便……便回去吧!”莊牧塵依然是雙手作禮,說道。

“有甚麽著急,帳內憋悶,我本就是想出來走走!你恐我有失所以跟來,如今你來了,多少可以護我,便沒有了閃失!來,陪我坐坐!”

“是!”莊牧塵卻依然拘謹,見楊如璧坐下,於是自己便也坐到了沙丘上,在離著楊如璧一尺遠的地方。

“小莊,你是俠道中人,並非王道中我的臣下侍衛,不用太過拘謹這般王道禮數!便就如在雪山初見時候,叫我‘楊姐姐’就好!”

“是!”莊牧塵言道。楊如璧見他依然拘謹,便突然想起她初見穆楓時候的樣子,不由的心中對穆楓當時的體會頗有所悟,然而自與穆楓相隨而至西府,相處幾日下來,自己漸漸的覺著其人雖是古怪,但對於世間繁文縟節倒是頗為灑脫。不覺發現,今下如此要求莊牧塵的自己竟然和穆楓有些相像了,於是不覺輕笑了一聲,在月色中吐出了些清白的汽。

“楊姐姐,你在笑什麽,是在笑我的迂腐嘛?”莊牧塵問道。

楊如璧於是搖搖頭道:“沒有!我是在笑穆楓,一直覺的他古怪,卻突然間做了一件和他曾經做過的很相同的一件事!”

“哦……原來你想到了穆楓世叔!”莊牧塵言道,竟然在言語中透露著一絲遺憾與悵懷。

“不過小莊,你與穆楓比起來,還真稱得上是迂腐了!”

“哦……是嘛!自幼父親的教導,做人得識得樂禮,再加上我本就是個謙和的人,久而久之,性子便就是如此了!”

“話雖如此,但人有時候,得要學會變通,若是偏將就了禮法,那可就錯了!”

“嗯!楊姐姐所言甚是!”

楊如璧見他依然如此,便也不去管他,她是來賞景的(雖然此處無景可賞),便要去賞景。於是她抬首,將自己的目光夾雜著映入眼簾的月光,投向了那一輪明亮的,透著藍色光暈的圓月,這大漠蒼月比之東域山林間的月要滿,要大的好多,更奇特的是,今晚竟然在皎潔之外透著藍光,這樣的月色,讓楊如璧望著有些出神了。

同樣出神的,此間無二,便是莊牧塵。

然而他不是因為月色而出神,而是因為看月的人。月光下,莊牧塵情不自禁的,看著楊如璧披著銀光,若影若現的臉龐,看著楊如璧若影若現的耳畔,以及鬢角、眼瞼、模糊著、朦朧著看不見瞳孔的眼睛——月色被楊如璧迷戀著,而觀賞月色的楊如璧,被莊牧塵迷戀著……

“小莊,中都的月色,也是這般好看嗎?”楊如璧突然這樣的問他道。

“啊?嗯!對……也像這樣好看……很亮,很白……”莊牧塵被這突然一問驚了一下,心中咯噔的一聲響,便再不敢去看楊如璧的臉,隻好學著她的,同樣昂首,去真正的欣賞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