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相遇不相認

(二更,今天前麵還有一更,很溫情的戲份,親們別看漏了哦。)

肖華當作沒看見青衣探視的眼神,自行會了賬,起身道:“走了,做風燈去。”

出了酒樓,青衣拽了他的衣袖,問道:“你知道我多少事?”

肖華瞟了她一眼,翻身上馬,隨即把她也拉上馬背。

城裏人多,不能隨意馳行,他鬆挽了馬韁,任馬慢慢行走,隨口道:“不多。”

青衣有一種被人剝了衣裳,赤-裸-裸地放到別人眼前,人家對她一覽無疑,而自己對人家卻是一無所知,這種感覺實在不好。

更不好過做死士的時候,做死士的時候,好歹是她知別人,而別人不一定知她,事事處於主動的一方,而現在卻很被動。

追道道:“那是多少?”

肖華不答反問:“你想我知道什麽,或是不想我知道什麽?”

青衣別開臉,不看他的眼,讓那種被人看穿的感覺淺薄一些,“什麽都不想。”

肖華微微一笑,“那我什麽也不知道。”

青衣險些一口血噴了出來,答了還不如不答,直接翻了個白眼。

偏偏苦於不知他當真知道多少,不便再問下去,否則的話,?真會他本來不知道的,都變成了知道的。

皺著的眉頭慢慢鬆開,知道就知道吧,橫豎沒指望與他怎麽。

他敢用什麽事來威脅她的話,她就揍得他不知姓什麽。

到了‘肖記’,掌櫃的正在打烊。沒買到風燈的客人,失望地散去。

掌櫃是個沉穩的人,見著肖華和坐在他身前的青衣,隻是微微一愕。就恭敬地喚了聲,“東家。”

肖華輕點了點頭,領著青衣進了鋪子。自行取了竹子削刀,端坐到案邊做風燈。

掌櫃的知道他每年都會做風燈,但從來不曾在這鋪子上做過,有些意外,識趣地關了大門,隻留了便於進出的小門,又去後頭取了最好的薄紙放到肖華麵前。

青衣拖了張三腳圓凳坐到他對麵。看著他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將竹子削成很薄的竹片,又用線紮成框,用白紙細細地糊了,又在裏麵團了浸過燈油的棉花。

青衣自從回來後見著他,他總是很隨意的樣子。這樣認真專注的模樣,不曾見過。

隻見他風姿出眾,一襲白衣幹淨得不沾絲毫塵埃,耳邊發束無風自動,眉眼低垂,溫潤如玉,又似白雪陽春,明明是尋尋常常的相貌,卻叫人覺得他俊逸飄渺地如同不食人間煙火。

青衣這麽靜靜看著。胸間竟暖暖地一片。

如果沒有那次墜樓,她不曾失憶,他們之間會是怎麽樣的一個形容?

足足過了一柱香時間,兩盞風燈才做好。

他又審視了一回,確實沒有錯漏的地方,才抬起頭來。看著青衣微微一笑,那笑暖如春風,是青衣回後來不曾見過的歡喜,“好了。”

青衣象是被他帶動,嘴角竟也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

肖華遞過毛筆。

青衣接了笑,眼前浮過平陽侯那張淡淡的臉。

這一輩子,她終是欠著他的。

雖然再不願與他相見,卻也希望他能平安……

平陽侯俊儒的麵龐淡去,又再浮過夜冷俊的麵龐。

蛇國死士一旦背叛離開蛇國,就會遭到無窮無盡的追殺。

夜功夫再高,但終究是暗箭難防。

雖然知道他就在附近,卻不知他此時什麽情況,到底過得好是不好?

慢慢呼出一口長氣,在其中一隻燈上寫了‘平安’兩字。

許多人會在風燈節,在風燈上提上自己的名字以及願望。

青衣乳名‘平安’,在燈上提‘平安’二字,再尋常不過。

但肖華明白,這‘平安’二字,並不是提的她的名字,而是盼著他人平安。

她盼那人平安,他又何嚐不盼?

提筆在另一個風燈上也提下‘平安’二字。

放下筆,與她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二人一人捧了一個風燈,出門而去。

夜幕降下。

青衣和肖華肩並肩,仰望著寫著‘平安’二字的風燈,一同升上天空。

兩隻風燈在空中飄飄****,漸飛漸高,卻始終雙雙不離。

青衣自從進了黑門,就從來不相信什麽神靈保佑,認定這世上弱肉強食,至於存亡,那是實力加運氣來決定。

但這會兒,心裏卻有絲絲安慰,仿佛隨風燈飛上天的‘平安’真能保著他們平安。

突然聽見身邊人長舒了口氣般地輕輕地歎。

轉頭,見肖華背著手,也仰頭靜望著那兩盞風燈,神色溫柔。

肖華不回頭看她,?“四年不曾放過風燈了。”

“喜歡放風燈?”四年,正好是青衣墜樓後的四個風燈節。

肖華笑笑不答,那會兒,年年陪著她放,隻是為了她開心,並沒想過喜歡與不喜歡。

她沒了後,一個人就不再放風燈。

也不知是原本就不喜歡的,還是覺得一個人放風燈太過孤單。

或許是習慣了與她一起。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一抹紅影闖入青衣的眼簾,轉頭看去,見丹紅抱著一盞風燈走來,丹紅眼裏還有沒褪去的詫意。

丹紅目光一錯,看見站在青衣身邊的肖華,眼裏有一刹那的遲疑,接著轉身要走。

“既然來了,就把燈放了吧。”青衣慢慢上前。

丹紅停了下來,又看了眼肖華,後者目光平。

就這麽個看似無害的男子,卻讓丹紅打心裏有些莫名的畏懼。不自覺得想要避開。

青衣又道:“既然抬頭見低頭見,刻意地避,不見得避得開,倒不如該幹嘛幹嘛。”

丹紅笑了笑。“也是。”又瞥了眼肖華,隻見他神色溫和,沒有任何不悅之色。自嘲暗道:“他不過是為了維護十一,隻要她不傷害十一,他也沒必要花心思來為難她。”

將風燈放在別人遺留下來的架子上。

她的風燈上雪白一片,一個字也沒有。

青衣心明,丹紅與她同為死士,同她一樣覺得要生存,靠的是本事和運氣。這些借天許願的東西,不過是讓心裏有一絲安慰罷了。

所有有字無字,並沒有多大區別。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宣鬧,三人朝著聲音發來處望去。

卻見現在身為薑國太子的小十七領著幾個護衛。在放風燈的人群裏瞎逛,他身後吊著那個跟屁蟲美珍。

丹心轉臉過來,視線在丹紅麵龐上掃過。

丹紅怔怔看著他,扶著風燈的手,頓時僵住,長睫微微濕潤。

或許是丹紅神色有異,丹心明明看去別處的目光又重新看回來,緊盯著丹紅,眼一眨不眨。慢慢走近。

丹紅連整個身子都僵得硬了,下意識得知道,她該避開,但雙腳卻怎麽也抬不起來。

丹心在她麵前停下,目光在她臉上又轉了一圈,“姑娘。我們是不是見過?”

美珍忙跟了過來,拽住丹心的衣裳,不滿地嗔怪道:“太子哥哥,你怎麽見著漂亮些的女子,就……”後麵的話,有損丹心臉麵,她瞟了眼丹紅,閉上嘴。

丹心不理美珍,隻看丹紅,“我真覺得這位姑娘好親切。”

丹紅忙穩了住心神,看了美珍一眼,道:“民婦不認得太子,也不曾見過太子。”

說完不再理睬丹心,摸出火折子打火點風燈,但手卻微微地抖,接連幾次都沒能將火折子打著。

丹心上前,“我來幫姑娘。”順手從她手中拿過火折子,丹紅怔怔地由著他拿去。

等火花在他掌心中劃開,點著風燈裏的棉花,才回神過來,“謝謝太子殿下。”

丹心把火折子還她,“姑娘不必謝。我看見姑娘就覺得親切,就象我姐姐一般。”

丹紅身子驀地一震。

美珍在一旁打翻了醋壇子,渾身的酸味,“太子哥哥,你哪來的什麽姐姐?”

丹心隱隱覺得自己是該有個姐姐的,但他問遍了所有人,都說他娘隻得了他一個就沒了。

他對那種隱隱的感覺想不明白,也隻能不再理會。

這會兒見著丹紅,莫名地覺得親切,不耐煩美珍在一旁吵鬧,垮下臉道:“就算以前沒有,現在認一個不就有了?”

美珍頓時傻了。

丹紅心裏五味雜陳,又悲又喜,即便是神仙忘,也沒能把自己從弟弟心目中完全抹去。

但她明白,雖然她過往的經曆乃是身不由己,但終究是**名天下。

皇族的人容不下她這樣臭名遠揚的人,“太子說笑了,民婦擔當不起。”

說完,看了眼徐徐升天的風燈,轉身就走。

青衣在一旁看著,禁不住心酸。

小十七不認她也罷了,竟邊如同他母親的長姐也不認。

但看這情形,小十七並不象故意不認,而是當真不認得一般。

而且對他的‘不識’,丹紅神色間隻有淒苦之色,全無怨恨。

難道他當真不記得所有人?

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丹心目送著丹紅走遠,有種難言的不舍,竟想追上去,將她拉住。

但見周圍有許多人望來,如果他僅憑著那點飄渺的親切感,就一味糾纏,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就不好了。

轉頭,突然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青衣,胸膛裏的那些鬱積頓時淡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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