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夫人有喜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將他們留在燕京附近。做出來的東西,可以便利於燕京百姓。”

木澤本是內官,不參與政事,但他以前就是肖華安插在宮裏的內線,既然是內線,自然要設法知道各種消息,久而久之,雖然不為官,但許多事卻比朝中大臣了解的更透徹。

他能將宮裏各種重要消息傳給肖華,還能自保,自然是個機靈又識得分寸的。

肖華對著他,不時歎息,如果他不是宮人,委實可以是一個得力的朝臣。

而木澤深知,他隻是一個孤兒,沒有任何背景,又比不得打天下打出功勳的武臣,如果當真身處朝政,如果一味地無作為,則被人看低。

但有作為,又難免不招人忌恨,他沒有讓人顧忌的家庭背景,到時暗箭陰刀防不甚防,皇上可以護他一時,難護他一世。

而他現在身在內宮,反而與世無爭,倒落得清閑。

肖華笑了笑,“他們做出的東西固然精巧,但終究是奢華品。如果他們將這些奢華品銷到他處,別人自然需要用銀子或者銅幣購買。而雪狼一族臨近的幾個國家的糧食產量卻遠不如我們,價錢自然會比我們高。雪狼一族就會拿從他們那邊得來的銀兩和銅幣購買我們的糧食。”

木澤聽到這裏,立刻明白了,“燕國礦產相對貧乏,皇上是想回收銀和銅。”銀兩用於交易,而銅則可以用來打造兵器。

肖華默認,一笑之後卻是暗歎了口氣,身為人君,就有無數瑣事,遠不如做平陽侯時來得自在。就連尋找自己的妻子,都得借他人之手,而不能事事自己作為,終究是受限。

木澤見肖華神色黯了下來,知他惦記娘娘,道:“奴才想不明白,娘娘既然不再惱皇上,為什麽要讓皇上尋不到她?”

肖華幽幽歎息。過了會兒,方道:“因為我失信於她。”

木澤識趣地閉了嘴。

肖華上位以來,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便服不定點地巡街,查看民情。

朝中大臣或都大臣家眷利用官職權利壓榨百姓的,絕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再怎麽堵,也不可能完全堵住百姓的嘴,而他親自出巡,就算有人想有所欺瞞也是不可能的。

肖華對百姓是個仁君。但對坑害百姓,造成社會動**的權貴人家卻向來是心狠手辣。絕不留情。

自他上位以來,死在他鐵腕手段下的朝臣以及權貴人家多不勝數。

朝中上下無不戰戰兢兢,底子幹淨的大臣暗暗歡喜的同時,越加不敢大意,唯恐惹上是非。

以前有走偏門的,趕緊收手,掙來的黑錢想方設法地往災區送。以此來把自己刷白。

對這些急於刷白自己的,肖華向來睜隻眼,閉隻眼。能刷得白,白了不會再黑,他就權當不知。

但如果有吐得不夠幹淨,刷的不夠白的,又或者一邊刷白自己,一邊又想謀些黑財的,他會毫不客氣地出手,傾家**產丟官是小,弄不好性命不保。

這樣一來,私下裏罵聲一片,但絕對沒有人敢出來挑事。

更朝換代後常見的動**,卻絲毫不見,反而國泰民安。

僻靜的偏院,種著幾叢香妃竹,竹下石桌上擺著三個下酒小菜。

夜把玩著青瓷酒杯,遙望著無月的夜空。

苦笑了笑,又是朔月。

青衣離開蛇國的那個朔月,他遙望燕國的方向喝了一夜寡酒……

丹紅一雙纖纖素手持著酒殼給他把酒斟滿,“明日就要離開了麽?”

夜輕點了點頭,“他比我更適合為人君。你可以回薑國的,為何不回?”

丹紅道:“我習慣了這裏的清閑,受不了宮裏的約束。”

夜道:“現在回去,或許會約束些,但等小十七繼了位,自不會約束你。你不必做皇家的棋子,尋個好人家嫁了,安安穩穩地過後半世,豈不好?”

丹紅望著他的側影,道:“你覺得清走了,我還能再嫁他人?”

夜轉頭看了她一眼,看不出她神色間有任何勉強和矛盾,“清走了很久了,何必耿耿於懷。”

丹紅笑笑,“那你為何不納妃?”

夜轉開視線,默默地將杯中酒飲盡,不再言語。

次日,肖華仍隻帶著木澤在城西集市漫步而行。

看見一個二十來歲,象是癡傻的胖小夥子被幾個半大少年圍著取笑。

癡兒不服氣道:“我前些天就看見皇後娘娘了。”

肖華聽見‘皇後’二字,不由得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藍衫子的少年取笑道:“你在哪兒看見娘娘,難道是你們父子倆進宮殺豬?”

癡兒聽不懂少年口中的嘲諷之意,辯道:“我和我爹沒進宮殺豬。”

周圍少年‘哄’地笑出聲。

這一笑,癡兒也聽出味道,惱道:“我去給我娘抓藥,在藥局看見的娘娘。”

藍衫子少年鄙視道:“你當宮裏沒大夫嗎?皇後娘娘還要巴巴地跑到宮外來抓藥?”

木澤聽到這裏,向肖華低聲問道:“奴才去打聽一下。”

肖華輕點了點頭。

木澤上前,和聲和氣地向癡兒問道:“這位哥哥,你在哪家藥局看見娘娘?”

那些少年見居然還有人來詢問癡兒,本想取笑,但見木澤年紀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但衣著光鮮,倒不敢造次,好心道:“他是個癡兒,自從見了娘娘遊街,瞧著漂亮姑娘都叫娘娘,他說的話信不得。”

癡兒向來是被人看不起的,突然有人叫他哥哥,滿心歡喜,聽那些少年這般說法,急道:“我確實瞧見的,娘娘好漂亮的。阿呆不會認錯。”

木澤不理那些少年,仍對癡兒和聲道:“那阿呆告訴我,你是在哪兒看到的娘娘,娘娘當時在做什麽?”

癡兒道:“阿呆看見馮大夫正在給娘娘把脈,說‘娘子有喜了’。”

肖華身子一震,忽地想起青衣在蠻人族時反胃欲嘔的情形,臉色微變。

木澤吃了一驚,飛快地看了一旁肖華一眼。接著問道:“那後來呢?”

癡兒道:“後來娘娘就起了身,又讓馮大夫抓了幾副藥走了,娘娘走得好快,阿呆拿了藥出門,就不見了娘娘。”

木澤忙問道:“哪個馮大夫?”

癡兒道:“和春堂的馮大夫。”

藍衫少年道:“娘娘和皇上一起巡街的時候,馮大夫也是瞧見的,如果是娘娘,馮大夫豈能認不得?”

癡兒道:“娘娘戴著有麵紗的帽子,馮大夫當然看不見。”

少年們又哄地一聲笑,有人道:“馮大夫看不見。你卻看得見,哄誰呢?”

癡兒道:“娘娘站阿呆旁邊。風把娘娘的麵紗吹起來了,阿呆當然看得見,馮大夫在抓藥,自然是看不見的。”

木澤心想,這癡兒倒不是傻得完,而且說話也還清楚,又問了和春堂在哪裏。謝過癡兒,走回肖華身邊。

肖華二話不說,向春和堂急走。

到了春和堂。肖華不問別的,隻問那日那尋馮大夫把脈的女子抓的什麽藥。

馮大夫不知麵前這位就是燕京第一商肖華,卻認出他是平陽侯,也就是現在的新皇,嚇得膝蓋一軟就要往下跪,木澤把他一把拉住,“皇上是微服出訪,不想招人眼目,你隻管老實回答皇上的問話就好。”

馮大夫哪怕不答,急巴巴地尋了青衣那日抓藥的藥方,雙手捧上。

木澤接過,遞給肖華。

肖華掃了一眼,是治內傷的藥方。

又問了青衣離開藥局的時間。

將藥方還給馮大夫,道了聲謝,轉身離去。

木澤忙追上,低聲問道:“皇上為何不問問馮大夫,那姑娘是不是娘娘?”

肖華道:“阿呆說馮大夫不曾看見她的模樣,自然不必去問。”

木澤道:“未必是娘娘。”

肖華默然,但心裏已經有九分肯定,那姑娘就是青衣。

青衣出城的時間,與拿了淩風的令牌,立刻接楚國公出城所用的時間,差了半個時辰,他之前一直算不出這半個時辰,青衣去做了什麽,而馮大夫所說的時間恰好補上了這半個時辰。

那女子不是青衣,還能是誰?

木澤察言觀色,“如果真是娘娘,皇上為什麽不問問馮大夫把脈的事?”

肖華在京裏做了這麽久的買賣,自然是認得馮大夫的,馮夫大最擅長的就是婦人病,豈能連有沒有孩子都診錯?

癡兒說的錯,不會有人相信,但馮大夫說出的話,就不會有人不相信。

如果他問得多了,馮大夫難免起疑,他起了疑,再加上癡兒說的話,青衣懷著孩子漂落民間的事,就會被傳開。

那樣的話,就免不了會被‘有心人’利用。

青衣的處境就會危險。

回宮後,立刻傳來影子,讓他立刻從暗中加派人手,地毯式地搜尋青衣的下落,一定要搶在他們之前知道青衣的下落。

一對父女的下落難尋,但一個孕婦帶著父親的下落就好尋許多。

做好這一切,閑靜下來,從懷中取出一枚指環,套在指間把玩,心尖微微刺痛,眼漸漸濕潤,不知他們在九重天的孩子如何了。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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