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榃伯

刹那間,我隻覺得眼眶發熱,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

然而,就在這時,我背上的鬼魂陳突然醒了,用一種接近氣聲一樣微弱的聲線,低聲道:“……鹽,鹽。”

鹽?我聲音嘶啞道:“你也知道餅幹糊難吃?其實我吃餅幹糊吃的嘴裏都淡出個鳥了,但現在不是吃鹽的時候,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

鬼魂陳劇烈的咳嗽了一聲,似乎要斷氣一樣,隨後,他的手指搭在了我的耳朵上,繼續說道:“……要鹽。”

我急了,道:“現在命都快沒了,上哪兒給你找鹽去。”

鬼魂陳沉默了片刻,我側頭一看,居然暈了,但緊接著我就覺得不對勁,鬼魂陳不是那麽不靠譜的人,這種時候,他要鹽做什麽?

鹽除了可以吃以外,還有消毒的作用,而且有很多微生物和植物也會對鹽產生反應,難道鬼魂陳是想讓我用鹽對付這些東西?我看著眼前兩張幹扁的人皮,越想越有可能,於是也不敢將他放下,一路背著他去帳篷裏找鹽。

事實上,我雖然因為藥墨的原因,傷勢恢複快,對藥物也有抵抗力,但畢竟抵抗力有限,這麽一番高強度折騰下來,早已經是雙腿打顫,提溜著裝鹽的包,剛出帳篷,肌肉就抽搐了一下,手裏的鹽頓時撒了出去,我整個人也撲倒在地,背上的鬼魂陳直接滾了一圈,滾到了一邊。

我擔心他被人參果纏住,連忙爬起來準備扒人,結果抬頭一看,頓時呆住了,因為我們附近的藤蔓竟然開始往後退,以帳篷為中心,露出了一個直徑約三米左右的圓。

我立刻意識到這些東西怕鹽,於是連忙將地上的鹽均勻的撒在周圍,形成了一個防護圈,丟下鬼魂陳,便去救大伯等人。

由於我這片刻的耽誤,已經有不少人參果重新纏住了大伯等人的腿,我舉著匕首揮砍,那些藤蔓比較容易弄斷,斷口處流出墨綠色的汁液,噴濺到人的皮膚上,有些癢酥酥的,我也顧不得有毒還是沒毒,立刻一手架起一個人,往返於安全區,足足十來趟,才將所有人都運到了安全區裏。

這裏隻有一頂帳篷和少量裝備,而人參果被逼到了周圍,眼見煮熟的鴨子飛了似乎顯得很狂躁,藤蔓顫動起來,上麵的嬰兒也跟著抖動,發出一種哈哈哈、簌簌簌的聲音,像是小孩子在笑,又像是在尖叫,聽來十分滲人。

而大伯他們也重新陷入了昏迷,此刻正是上午,陽光明媚,但峽穀裏霧氣十分濃厚,使得我眼前的能見度很低,一眼望去,石灘的盡頭也全是這些人參果,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可以自己逃跑,但不可能帶著其餘人逃跑,除非我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可以將這二十來號人外加裝備全部舉起來。

人參果仿佛有生命一樣,顯得越來越急燥,它們逐漸深處藤蔓靠近,一但碰到鹽,又離開縮回去,目前看起來,這些鹽還能抵擋一陣,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借著這個機會,我抹了些鹽在自己的腳上,隨後去其它帳篷搶救裝備,用所攜帶的醫藥對大伯他們進行救治,勉強起了效果,眾人都蘇醒了過來,力氣也恢複不少,比我之前用尿管用多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參過聚集的越來越密集,剛開始我還能衝出去,到後來,我一往外衝,就會立刻被纏住,而地上的鹽,由於水汽和溫度的原因,也在一點點的慢慢減少。

該怎麽辦?

在這種時刻,人都會下意識的依賴強者,於是我去看鬼魂陳。他已經醒了,默默抿著唇,注視著周圍的人參果,不知是不是在思考對策,我湊過去,問道:“陳老大,你快想個辦法。”

大胸哼哼唧唧道:“現在叫老大也沒用。”

我道:“給老子閉嘴,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外麵去。”此刻他們體力還沒用恢複,論起武力來,我現在是最強的,早在他揍老吳時我就已經覺得不爽了。

大胸噎了一下,臉色顯得很難看,這時,之前受傷的大腿勸道:“是孫老弟救了咱們,你就別嘴上不饒人了。”

這時,小黃狗不知從裝備包裏翻出了個什麽東西,模樣挺奇怪,是一種我從沒有見過的武器,隻聽他道:“水火無情,不如試試這個。”

“這玩意長的像煙花筒,是幹嘛的?”我道。

小黃狗道:“去你媽的煙花筒,這是燃燒彈,爆炸後可以散開三米,咱們隻要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分別射擊一次,就可以將這一片都燃燒起來。”

我聽的直翻白眼,道:“這附近根本就沒有水,這些東西離咱們這麽近,萬一燒到我們自己怎麽辦?”

小黃狗聳了聳肩,一臉欠揍的說道:“我隻是提個意見而已,具體操作方法,咱們可以慢慢商量。”我覺得這小子不靠譜,想來鬼魂陳當時既然可以想到人參果怕鹽這一點,想必對這種奇怪的東西,應該有一些了解,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讓鬼魂陳拿主意,可比小黃狗靠譜多了。

於是我問鬼魂陳:“你怎麽知道它們怕鹽,難道你認識這些東西?”

鬼魂陳淡淡道:“是榃伯。”

我道:“tan?哪個tan?”

鬼魂陳在我手心裏寫了個字,這個榃字極為生僻,我從來沒有用過,然而,就在此時,老吳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啊。榃伯,是不是古西域一帶供奉的一種守護神?”

鬼魂陳似乎感到挺意外,他點了點頭,道:“應該是。”

老吳便解釋道:“古西域有很多原始神崇拜,崇拜的對象也各有不同,其中就有一支奇特的文明,他們崇拜一種名為榃伯的東西,據說榃伯會結像人一樣的果子,果子一直長不大,但如果有誰老死了,或者病死了,將屍體拿去喂榃伯,榃伯的其中一個果實就會成熟,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嬰兒,那個文明據說就是靠這樣繁衍生存的。”

我隻覺得荒謬,道:“靠這樣繁衍,那男人和女人幹什麽?”

老吳攤了攤手,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前當金人的時候,曾在新疆呆過很長一段時間,也走過很多人跡罕至的地方,這個傳說,也是在一些老一輩的人嘴裏聽說的,現在知道的人已經很少了。”

然而,就這時,突然有人拽了拽老吳的袖子。

那人是小黃狗的一個手下,長的很瘦小,但為人機靈,而且說話也比較圓滑,不會輕易得罪人,他挺粘老吳的,因為他自己說,老吳長的像他死去的一個老爸,老吳就這麽平白無故的,多了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幹兒子。

老吳不待見他,虎著臉道:“幹什麽,別拉拉扯扯的。”

那人名叫袁虎,他苦著臉道:“老吳,你看那邊。”他指著的是我身後,我立刻轉身往後看,兩個巨大的綠色嬰兒出現在了我們眼前,它們的頭還連接在藤蔓上,但身體已經比周圍的人參果大了很多。

所有人都愣住了。

人參果怎麽長這麽大?

袁虎又道哭喪著臉道:“那個傳說不會是真的吧。”

老吳罵了句娘,一時也沒有注意,他看向鬼魂陳,鬼魂陳眯了眯眼,順手抄起旁邊的槍,槍口倆抬兩放,啪啪;兩次點射,那兩個人參果頓時被打爆了,爆出綠色的**,果殼也一瓣瓣裂開,緊接著,兩個渾身沾滿綠色粘液的嬰兒,伸胳膊動腿,放聲大哭。

我們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小黃狗拍了拍我,說:“兄弟,掐我一把,我怎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我沒掐他,而是掐自己。

疼,真他媽疼。

幾乎所有人都狠命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確認眼前這一幕的真偽,然而,當我再睜開眼時,那兩個嬰兒還是在原地,甚至哭聲更加響亮。

我、我……我勒個去,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我們二十來號人都呆若木雞,連鬼魂陳也露出茫然的神情,片刻後,他扔下槍,左手突然露出了四隻飛刀,隨後朝著那兩個詭異的嬰兒緩緩走了過去。

離奇的事,出現嬰兒的方向,人參果都顯得很平靜,我想到了一個比喻:就像剛生完孩子,沒有力氣的產婦一樣。

鬼魂陳在我們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下走到了那兩個嬰兒勉強,隨後他蹲下了身,撕了自己的一塊衣角,從我們這個角度,之隻能看到鬼魂陳的背影,他似乎在擦嬰兒身上的粘液,沒等我們所有人從刺激中回過神,我突然發現,鬼魂陳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一步,隨後飛起一腳,將其中一個踢的老遠。

嘶……

有好幾個人,包括我,下意識的都抽了口涼氣。那兩個嬰兒絕對不是人,但那外形太有欺騙性了,因此當鬼魂陳一腳將其中一個踢飛時,我還是心驚了一下。

隨著鬼魂陳的動作,那個飛到遠處的嬰兒,趴的摔到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而從裏麵,則流出了墨綠色的粘液,以及一種如同種子一樣的東西,那些東西一落地,便快速的吸收嬰兒流出的粘液,抽成了一株嫩芽。

原來是一種奇特的繁殖方式,自然界裏,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東西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