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女巫

我腦袋都是空的,什麽也無法思考,就跟一條落水狗似的,顫顫巍巍的爬回了原地,坐在台階下的淺水處喘息,這時才覺得渾身都痛,一看,發現**的皮膚處,被刮出了很多血痕,大概是被尖銳的魚鱗劃出來的。

那條死於翻著肚皮浮在水麵上,流出來的血,幾乎都將表麵的水染紅了,看著它龐大的屍體,我突然心中一動,冒出了一個猜測。

這裏也有食人魚,難不成這條水洞的水,和外界的大湖是相通的?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因為納衣寨處於下方,真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上方的水從地下湧出,沿著峽穀一路往下,流經飛龍淵,在飛龍淵下形成如海廣闊的大湖,大湖的水常年積聚,如果沒有一個傾瀉口,估計附近早已經泛濫成災。

而現在,這個神湖水洞裏,恰巧出現了同種類的食人魚,那豈不正好說明兩湖是相通的?

既然相通,就必定會有鏈接口,或許,那個連接口就是納衣寨人每年都會尋找的洞口。

不過根據地理學來說,這個洞口不一定是在外麵,也有可能是在地底,由地下水通道相連,或者納衣寨神湖祭祀所尋找的洞口,原本就是不存在的。

坐了片刻,我們氣息平複下來,因為手頭上沒有藥物,也無法處理傷口,三人商議一番,便覺得還是遊過去。像這麽大的食人魚本來就少見,大約是當時水退得太快,而食人魚身體太大,所以才被困在這裏,想來,應該不會再出現第二條。

我們顧不得休整,商議之後,三人便一起下水,朝著對麵黑色的凸起物遊過去,好在水裏沒有再冒出什麽奇怪的東西。

隨著距離的拉近,我也看清了那個物體的形狀,那是一塊石台,長約兩米,寬約一米,大小剛好能躺下一個人,高也在兩米左右,不過一大半都淹沒在水裏,隻露出了不足一米的高度。

這種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見,摸不準是用來幹什麽的,如果是儲存糧食,似乎也用不到這種石台。

我提起風燈仔細觀察,發現石台上隱隱有些花紋,隻不過花紋雕刻的極淺,又加之千年的水流衝刷,已經看不出具體模樣,整體看起來相當古老。

我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個人影,頓時有種奇怪的感覺,現在仔細一想,才覺得不對勁,即便真是那個人在害我們,那他也應該是隱蔽起來,誰會大咧咧的躺在這上麵?

這石台上又沒有漂亮姑娘,睡上去我也嫌膈的慌。

這麽一想,我不由站直了身體,去俯視平台的表麵,一看之下不由愣住了……還真有個姑娘。

巴達見我看的專注,問我在琢磨什麽,我將他拽過來,道:“你看,這像個什麽?”

他盯著石台看了一眼,驚訝道:“像個姑娘。”

我道:“除了姑娘呢?”

他又仔細看了一陣,一臉不可置信道:“這姑娘在和一隻鳥親嘴兒。”我頓時覺得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石台上麵確實雕刻了很多東西,但大多都已經比較模糊,其中有些比較大型的雕刻物還能勉強看出模樣。

在兩米長的石台表麵,雕刻有一個女人的圖案,赤身**,披頭散發,手舞足蹈,臉上似乎還帶了一種麵具。

這麵具有些古怪,像鳥,鳥身上又有很多禾苗一樣的東西。

別人不認得,我卻是認得的,因為這種鳥麵具,我曾經見人帶過一次。

那是我還在鄉下住得時候,那時大伯家的別墅也還沒修建起來,村子裏山路十分難走,很少能有機會去縣城,別家鄉下的小孩子,一般都是幫家裏人幹活,但我不一樣,一來我們是中醫世家,主要收入是靠給人看病,因此並沒有太多農活,一般也就我媽在院子裏種些菜。

由於我是獨子,難免嬌慣,爸媽身體強健,又沒有什麽活幹,所以我從小放了學就是到處瘋,十分自由。

大伯沒有娶妻,又無子,因此每到放假,我爸都會將我打發到大伯那裏去,算是陪他,我大伯每到那時特別高興,不給人看病的時候,就帶著我到處玩。

農村鄉下無非是抓鳥捉蟹,但時間久了也覺得膩,大伯見我無所事事,便抽了個空,說到我去參加集會。

我以為是趕集,頓時很興奮,因為大伯家比較闊綽,他給我買東西從來都是很舍得下血本的,我老爸就特別摳,買根棉花糖還要講價,如果人家不肯少價,我爸就虎著臉,說:“那就來個小號的,收一半錢。”賣棉花糖的人氣的夠嗆。

結果跟我想的不一樣,大伯沒帶我去集市,反而去了鄰村。

鄰村跟我們村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人口比較集中,有一個大院子,裏麵是形似吊腳樓的建築。鄰村山路崎嶇,村裏人得了病很麻煩,大伯經常會親自登門問診,因此在村裏聲望很高,我們一去就受到了熱情的款待。

然而,最令我難忘的是當天晚上,村裏燃起了篝火,篝火周圍架著各種野味兒,有兔子、麅子、山羊、野雞、竹斑、傘蓋兒大野菇,一個個烤的黃燦燦,直滴著油水,我饞的咕嘟咕嘟咽唾沫。

寨子裏人知道我是大伯的侄子,所以特別給我麵子,先就撕了隻兔子腿給我吃,我正吃得昏天黑地時,周圍忽然想起了鼓聲,緊接著,便有村子裏的年輕姑娘出來跳舞,她們臉上帶著一種像鳥又像植物的麵具,綠油油的特別漂亮。

大伯後來告訴我,這是村子裏的人在祭春,這是春節最初的形式,即為了祭祀春天的來臨,預兆著新一年的五穀豐登,那種,麵具中的鳥,取的是山海經裏一種名為‘春鳥’的動物,它寓意著吉祥和興旺,而那些形似植物的羽毛,則是麥穀的象征,寓意著豐收。

這種麵具,在古時候,曾經大麵積的流行過,後來隨著演變,逐漸演化成了春節,很多最初祭春的習俗,便就此失傳了。但在一些比較偏僻的地方,仍然保留了一些習俗。

我們所去的那個村子,就是將春節和祭祀分開來過的。

簡單的來說,那是春祭時才會帶的麵具。

眼前的這個女人,臉上的麵具雖然跟我小時候所見的有一定區別,但在大的方麵,並沒差太多,我幾乎可以肯定,上麵這個女人,應該是一個正在進行春祭的女巫。

據小黃狗說,巫也是醫的一種,民間稱之為巫醫,事實上,最早的醫術,都是由巫醫演變過來的,逐漸才劃分為中醫、道醫、苗醫等,直指現在,大多數人將巫醫都歸類在道醫裏麵,因為巫醫治病的過程,會牽涉到很多神鬼之事,因此也有人說,道醫是古往今來,保存的最完整的醫術。

一是因為它大多是師傳徒,門派之間流傳。

二是流傳範圍窄,不容易受到外來文化的衝擊。

比如西醫最初傳入中國,是在清末初期,當時大多數西醫,都是直奔中國的皇城北京,去那兒踢館,即與京城的醫館鬥醫,但相反的是,西醫會去醫館鬥醫,但絕對不會跑去道觀裏麵鬥醫,因為道醫固然厲害,但它影響範圍太小,甚至很多人一輩子都不知道,哦,原來生了命,還可以去看道醫。

也因為如此,很多上古流傳下來的醫術,才一代代通過巫道流傳下來。

春祭的女巫,在過去,大多也擔任村子裏的醫生,而我眼前的女巫雖然手舞足蹈,一幅如同祭祀的場景,但卻並不像再進行春祭,反而像是在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