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小公子裝蘑菇,兩個當祖母的還不動聲色拂了拂裙子,想把他擋嚴實點。
大的畢竟有了歲數,還是習武之身,出去吹寒風之事她們攔不住就算了,可小孫兒畢竟太小,可不能讓他出去遭這個罪。
本來盤坐在炕裏頭正在繡著花的齊奚此時也是放下了手中的針線,眼睛也是滴溜溜地在屋裏的人身上打轉。
“讓他們站一會罷。”婆婆她們求情,謝慧齊也不拒,但也不允,微笑著朝她們道。
跟兩個滿心都隻護著孩子們的長者是沒什麽好道理可講的,都依著她們,孩子那才是沒法子可救了,但也無須去反對她們的想法,話說得和婉點,結果不變就是。
兒子們都非池中之物,就是謝慧齊這個當娘的在他們麵前,尤其在長子麵前,她也很難覺得她能比能聰明幾分——長子的反應力跟觀察力非常的優秀,若說他現在最缺什麽,無非缺的是閱曆和實際的經驗。
但也因為他太聰明,人生至此,沒受過任何的挫折,心比天高,他們當父母的都不把他的銳氣擋下來,磨去一些,那到了以後他成為眾矢之的的那一天,那就來不及了。
磨,必須磨。
長子已經大了,再不狠狠磨就遲了,所以丈夫下得了狠心,謝慧齊更是連片刻的心軟也不允許自己有。
她既然生了他出來,那就得把他教好了。
而二郎也得訓,不訓訓他,遲早翻天他姐夫頭上去,到時候他姐夫真發火了,可不是站站就能解決的事了。
齊二嬸見她微微笑著,臉色平靜得很,眼波如清水般清澈明亮,一點遲疑也無,也是知道她是下定了心了,無奈地搖搖頭,也不敢再說了,生怕說多了,她這侄媳婦把小侄孫都扔出去受罰。
晚膳很快就擺好了,那站在寒風中的兩個人沒準入膳廳,不過謝二郎在膳後被召進去了,他被仆從帶著進了浴房洗了個藥水澡催出了一身的虛汗,隨即又吃了奶羹,胃一下子就舒服了,聽說還是他阿姐親手做的,謝二郎把端來的說也是他阿姐親手做的肉絲麵吃了個幹幹淨淨,連口湯都沒剩,吃完還舍不得地伸出舌頭在碗裏舔了舔。
好不容易依依不舍把碗擱下,還是把他幸福得他在炕翻來覆去打了好幾個滾,一點也沒覺得剛才站的那一會是遭罪了,等下人說姐姐,姐夫要見他,他在路過還在寒風中站立的大外甥時,分外同情的看了大外甥一眼,但這時候他就完全沒有跟大外甥有難同擔的心思了。
還是大外甥的難,大外甥擔著罷。
他還是老老實實的當他的乖弟弟的好。
謝二郎摸著鼻子走了,齊璞也是要笑不笑地瞅著他二舅舅的背影,一點也沒覺得意外。
他阿娘最會籠絡人心了。
他最難搞的那個任性衝動的小弟弟,也是隻要她施以手段,小爆竹在她手裏都能變成小兔子,天天把腦袋湊到她手底下,隻求她多摸他兩下。
二舅舅也是他阿娘從小帶到大的,想來也逃不過走一遭。
再想想自己,每次不也是如此?
想想,他也就沒什麽好嘲笑信誓旦旦要跟他一起與他阿父對抗到底的小舅舅的了。
謝晉慶進了鶴心院的暖閣,謝慧齊在瞪著眼睛拍了下他的腦袋,罵了聲“不聽話”後,就把他推到的坑上,給他腳上蓋好暖被,與他道,“跟你姐夫好好下會棋,說會話。”
“哦。”謝晉慶看著她笑個不停,不知為何他現在看著她就樂,就想甩著腮幫子對她笑,她說什麽都是好。
“唉,被我慣的,”謝慧齊見他笑得跟個小孩子似的,這沒好氣的話也是說不出口了,給她家靜坐著不語國公爺整了整衣擺,又伸出手去摸了下他放在被下的腳,見是暖的就收了回來,與他道,“你別跟個混不吝的生氣,他要犯渾,嘴巴不說人話,你就直接打,犯不著跟這種混小子多廢一個字,浪費你口舌。”
說著見她家國公爺看著她的眼睛裏全是笑,謝慧齊也是笑了起來,她向來沒法在他的笑眼下保持冷酷的神情,哪怕是裝的都不能,“你直接抽就是,我就見不得別人糟忤逆你。”
說著就把教訓小兒子的馬靴從高牆下取了下來,放到了他手邊。
“嗯。”在她取來馬鞭後,齊君昀輕撫了下她的臉,問她,“要出去?”
“外頭不還有個混小子?”謝慧齊沒辦法地說。
小弟弟是搞定了,但大兒子還站在外麵“玉樹臨風”呢。
雖然說她活扒了這小子的皮的心都有,但不可能真不管。
“讓他多站會,病了也沒事。”齊君昀不以為然地道。
就是病了又如何?死不了就行。
謝慧齊知道他的意思,但知道歸知道,實際卻不能如此的,真病了,兩個老人家得生悶氣了。
她不心疼混帳兒子,但得心疼家婆跟二嬸。
謝慧齊也就笑著點了頭,沒搭話。
齊君昀搖搖頭,也隨她的意,“外麵冷,多穿點,護手套好,別凍著了。”
“知道的。”謝慧齊笑意吟吟,明亮的燭光下,她的容顏依舊如當年那般光彩奪目。
她走後,謝晉慶一等她的背影消失,就湊過半張炕桌跟他姐夫獻寶一樣地說,“娶了我阿姐,是不是太值當了?”
說著滿臉的得意洋洋。
齊君昀看著他,突然知道他小兒子拍著他那單薄的小胸脯,誇他自個兒是天下第一英俊的不要臉勁是像了誰了。
“嗯,不值當的話,”齊國公淡淡地應了一聲,讓他動子,“也得把你給扔了。”
不看在她的麵上,哪能任他黏在他們夫妻的地方笑得像個傻子。
因他的話,謝晉慶更是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他兩嘴咧開,眼睛笑彎,神情依舊得意,“姐夫,你就別逗我了,你就說句你也喜歡我就那般難?”
齊君昀忍俊不禁地翹起了嘴角,目光溫柔地看著他這個哭能哭得悲傷,笑也能笑得痛快的妻弟。
他也是明白為何在這麽些年這麽多人,為何司馬獨獨選了他個妻弟當徒弟。
無知亦無覺者,擁赤子之心不難;知世事天命還依舊純粹赤誠,那才是難得之事。
這廂謝慧齊把兒子拉到了他的小院,把他趕到了浴房讓下人拿溫水潑了他幾道,把他塞到浴池裏搓了兩把,又讓仆從把他拎出來,一等他穿好單衣,她就親自出馬,捏著他鼻子就灌了他一碗濃濃的薑湯。
小國公爺被她這麽對待多次,經驗十足得很,一口把辣得腸胃都疼的薑湯喝下去也麵色不改,連嗆都沒嗆著一口。
喝完,小國公爺揉了揉被捏紅的鼻子,淡定地道了一句,“您是我後娘罷?”
也就後娘能這般不心疼人了。
“我怎麽就不是呢?”謝慧齊也是痛心疾首,想不明白,“要是的話,我得給天上的仙人獻一輩子的香,給列祖列宗說一輩子的好話!”
齊璞笑了起來,起身讓她給他穿著錦衣,因眉眼之間的輕鬆,這個集父母容貌所有奪目之處的少年此時身上華光盡顯,“看來,此事於你我都是憾事。”
謝慧齊給他係著腰帶,笑望了他一眼,隨即也是笑歎了口氣,“哪能不真心疼你?就是該罰得罰,你不知道難受,哪能知道別人的難處?”
齊璞笑著看著她。
他當然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疼他——給他灌的薑湯是辣的,但從不燙嘴;給他穿的衣裳,從來沒有哪身是不合身的,就像是知道他每天長高了多少一般。
“我知道別人的難處……”齊璞拉過她半挽著的長發,絞了一縷在手間,淡道。
“你知道什麽?”謝慧齊忍不住沒好氣地又掐了把他的臉,“你說說你昨晚幹的什麽事?嚴家的那小兒子跟著你喝多了酒回去後受了寒,今日就傳到了我們府的耳朵裏了,你明知道嚴尚書最討厭你阿父,你怎麽連敵我都不知道分了?不知道他們會借題發揮啊?”
朝廷都不是皇帝的一言堂,就更不是他阿父的了,嚴家之前雖然也是站在了皇帝這邊,但嚴承運這個吏部尚書那是出了名的看他阿父不慣的人了,家裏辦什麽喜事都不給國公府送帖子,十年如一日地沒事盡在他阿父後麵給他阿父添堵,但他小動作不斷,偏偏在大事上又帶著他那幾家姻親站在他們國公府這邊,謝慧齊也是每次一聽嚴家又做什麽小動作了就頭疼。
嚴家就是個不能打死,也不能好好處之的瘟神,她就不知道為何她兒子明知道情況,卻非得招惹那家的兒子。
“借題發揮那也是阿父的事。”齊璞不以為然地道,在她聽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打了一下他後,他扯了扯那縷頭發,嘴角更是翹得老高,“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我隻管我的事。”
“你……”
“好了,別生氣了,”齊璞刮了下她的鼻子,搭著她的肩往擺好了飯的桌子走,“嚴承運挺寵他那小兒子的,他那小兒子長得像他,他拿著當**看……”
說著,還不忘跟她擠了下眼,“哪像你們,把我當撿來的糟蹋。”
謝慧齊聽著心塞至極,無法忍耐,在他坐下後又狠狠地掐了把他的臉,“誰家得你這麽個兒子,都恨不得是撿來的。”
至少能扔出去,眼不見為淨。
齊璞看著她給他盛湯,臉上笑容不改,“別擔心,嚴家要鬧就讓他鬧……”
他接給母親遞來的碗,見她不解地望著他,齊璞的笑容溫柔了些,“你管你的就行,別管,我心裏有數,若是不懂,你就去問阿父。”
嚴家的小兒子,可是以他馬首是瞻的。
大人的事歸大人管,但他們下一輩的事,是他說了算。
這個朝廷,這個天下可不是永遠都一成不變的。
明天開始,恢複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