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握筆的手遲滯片刻,抬頭時,慣常眯著眼竟睜成了正常大小。

青嫵難得如此清晰的直麵他那雙死魚眼,神色逐漸危險:“我剛剛感覺到了一股汙濁之氣觸碰了我的業火,你解釋解釋?”

“哎呀,這個啊……”夜遊將筆一丟,“咱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青嫵:“我拘。”

夜遊話鋒一轉:“我聽到徽王府人尋我的聲兒了,定是大魚上鉤了,死鬼,咱們正事為先!”

青嫵一臉高深莫測。

夜遊滿臉正氣,撐著傘大步往外走:“正事!正事!我輩鬼神,當分得清孰輕孰重,誰也不能阻止我幹大事!我這就去也!”

青嫵不緊不慢跟在後麵,時不時發出冷笑。

夜遊越走越快,撐著的傘都跟不上他速度,眼看他那身體由實轉虛,拐角處忽然走出一人,他硬生生從人身體裏穿過去。

“啊!”短促的尖叫後,對方靠著牆軟軟癱下去了。

夜遊轉身接住傘,瞅著趴地不起的霍紅纓,又瞅向青嫵。

青嫵早挪開兩米遠了,一臉你莫挨老子的表情:“瞅我幹啥,你幹的好事。”

霍二姑娘被夜遊穿體而過,身上陽火轉弱,隻覺雙腿發軟,睜著一雙無辜大眼望著夜遊,唇都在顫:“你還記仇啊……”

夜遊:“……”

他承認自己是個記仇的,上次霍紅纓當他是個奶娃娃,抱著他一頓猛親,夜遊也釋放黴運報複回去了,這事兒也就過了。

霍二姑娘也一直躲著他,一人一鬼相安無事。

今天這波真是誤傷。

夜遊:“你出門不看黃曆啊,遇見我了。”

霍紅纓:“可不是撞著鬼了嚒。”

一人一鬼對視沉默。

青嫵催促:“正事正事!”

夜遊一激靈,瞧著霍紅纓那‘陰盛陽衰’的樣兒,心裏暗罵了句,以後再遇見這霍二虎妞真得遠遠避著。

“欠你的。”

他伸手在霍紅纓眉心處豎著輕撫而下,細長冰涼的手指在她鼻尖輕點,口中輕吒:“黴厄俱散。”

霍紅纓隻覺那股往骨縫裏鑽的陰冷氣驟然退去,雙腿也有了勁兒,她近距離看清夜遊的麵容。

這位陰司夜遊神的模樣俊美陰柔,眉心處的那條紅線給他五官增添了一份妖異,膚色是久不見天日的那種冷白。

他身上那種屬於鬼物的陰寒之氣很是迫人,與奶娃娃時軟乎的樣子判若兩人。

好看是真好看的,這長相,去當采花豔鬼都夠格了。

霍紅纓捫心自問,她過去最看不上的就是夜遊這種比女人還漂亮的陰柔長相了,又白又陰的,像個細狗娘炮。

但是吧,她這會兒愣是給整的麵紅心跳了起來。

被觸碰的鼻尖一陣陣的發癢。

夜遊見她傻愣愣的,隻當是自己的鬼氣把人姑娘的腦子凍住了,嘖了一聲後,道:

“放心好了,不會讓你倒黴。”

“今兒我有正事急著去幹,等晚些回來,再想法子把你身上撞散的陽氣補回來,你別亂跑,趁著有太陽趕緊去曬曬。”

“回魂了,霍虎妞。”

霍紅纓回神了,肇事男鬼也撐著小傘不見蹤影了。

她扶著膝蓋站起身,狠狠搓了搓鼻子,對著夜遊離去的方向,凶狠道:

“叫誰虎妞呢!”

這倒黴鬼真是!

“咋能從人身體裏穿過去呢……”

“一點都不禮貌。”

霍紅纓忍不住蛄蛹了下,總覺得渾身上下怪怪的,像是有螞蟻爬似的。

徽王府。

徽王的這一‘癲’搞的王府上下人心惶惶,最讓徽王府上下惶恐的是,那位夜夫子像是不存於世的人一般,任他們到處奔走都找不到對方的蹤跡。

徽王妃也焦心不已,正頭疼著該去哪裏另尋高人,就聽下人疾行來報:

“王妃!人來了!夜大夫來了!”

徽王妃大喜:“快請!”

夜遊撐傘入內,麵上含笑一副世外高人之態,不等徽王妃開口,他頷首道:

“我今日觀徽王府上烏雲蓋頂,有邪物作祟之兆,故而前來,徽王如今情況可還好?”

徽王妃聞言心中大定:“夜大夫來的正是時候,我家王爺的確抱恙。”

她不敢耽擱,“夜大夫快隨我來。”

夜遊沒有廢話,跟著去了徽王的院子。

還沒進院徽王妃就以條件反射的以帕掩住口鼻,她剛想提醒,就聽到一聲‘yue’~

青嫵捏住鼻子,“王府的茅廁炸了?”

徽王妃麵上尷尬,剛剛一時情急,沒注意到夜遊此行還帶了兩人。

跟著夜遊一道來的自然是青嫵和蕭沉硯。

隻是兩人都用了幻術,瞧著平平無奇。

“這二位是?”

“此乃我師妹鳶尾,旁邊是她的道侶墨石,王妃有所不知,鄙人醫術尚可,但論起道法遠不及我師妹與她道侶。”

徽王妃一聽又是兩位世外高人,趕緊見禮。

青嫵覷了眼夜遊,心道你這拿的是司徒鏡那庸醫小子的身份牌啊。

“王妃即刻將院中人都遣退為好,此院中有大凶之物,普通人留下恐有性命之危。”

青嫵話音剛落,徽王妃即刻應下:“好!那我家王爺就勞煩諸位了。”

她當即下令所有人退出去。

雷厲風行之速度,令青嫵刮目相看。

等閑雜人等都退了,青嫵落到一道結界,看向蕭沉硯:“你這位四嬸深諳夫妻本是同林鳥之道啊。”

蕭沉硯頷首:“蕭家男人不行,但娶的夫人都非等閑之輩。”

夜遊失笑:“表妹夫這是把自個兒也罵進去了?你也覺著我家表妹的軟飯吃著有滋味了?”

蕭沉硯神色不改:“嗯,是挺香。”

夜遊嘶了聲,好嘛,這男人開了情竅後是不一般,越來越會聊了。

青嫵沒理他倆,盯著屋子,臉色陰晴不定,夜遊也反應過來了什麽,眼神開始發虛。

突然,砰的一聲。

有什麽嘶吼著破門而出。

卻是一個光著大腚,滿身汙穢,一身白肉鬆垮垮亂顫的男人。

他雙手雙腳都被繩子綁著,說是衝出來的,不如說是蹦躂著滾出來的。

滾出門後,他趴在地上,以一種無比招搖又吸睛的姿態撅起個大腚,嘴裏慘叫:

“啊啊啊啊!燒起來了!又燒起來了!!”

噗~

一聲屁響。

青嫵眼看著對方一個屁崩出來了一團清幽小火苗。

青·阿羅刹天·嫵:“……”

巫族的狗東西死不死的不重要,今天有個鬼,她必須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