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鳴且息。

紅毛白猿雙手捧著一枚嬰兒拳頭大小的印璽,一搖一擺地走到姬墨白身前。姬墨白看得有些眼熟,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它。

紅毛白猿將印璽高舉過頭頂,歡快地在地上跳動著,嘴裏輕哼著,似乎示意姬墨白將那枚印璽收下。

姬墨白知道這就是先前紅毛白猿珍若生命的東西,哪怕麵臨著被猿王打死的危險,它也不願鬆開手中的這枚印璽,沒想到現在就輕易地交給自己了。

他吃力地抬起手,要去接那枚印璽。由於手臂的動作,不小心扯動了先前被震裂的五髒六腑,立馬臉色變得慘白入灰土,手臂僵硬。

紅毛白猿頗為通人性,似乎知道姬墨白傷得很重,極為通人性地將印璽又往前送了幾分,放在了姬墨白的手心了。

隨即,它轉身跑了出去,走了幾步,回頭又衝著姬墨白,輕聲叫了一聲,似乎要告訴他什麽。

還等他沒明悟過來,紅毛白猿帶著一眾白猿飛竄入了鬱鬱蔥蔥的十萬森林中。

留在姬墨白一人待在這萬丈峰仞之下……

“噗……”

姬墨白此時終於憋不住,又是一口熱血噴出,血水中摻雜這一些漆黑的碎塊,不知道是不是五髒六腑中的某個部分。

他一下子跌坐在地麵上,九星龍淵劍矗立在身前。

沒想到和猿王的一戰,居然讓他傷得這麽重,不但五髒六腑被震裂了,不少經脈也受損了,想必就算要調養得當也要花很長的一段時間恢複,何況是在自己身在這荒山野嶺之中,陷入了寸步難行之境。

不過,他心裏苦不堪言,無意間瞥見了手上的那枚印璽,頓時被吸引過去了。

像白猿這類機具靈性的動物對天材地寶有種天生的感知能力,先前紅毛白猿將這方印璽視若生命,想必定不是凡物。

他細細地盯著這方印璽,越看越覺得眼熟。

對!

螭吻吞天功?

那枚螭吻印璽和這枚印璽這樣的神似。

難不成是同一時間所鑄?

那枚螭吻印璽上刻著功參造化的螭吻吞天功,這枚印璽上刻得又會是什麽?

姬墨白想到這裏,心裏一片火熱,要知道他修煉了十年的螭吻吞天功的功力堪比尋常人修煉三四十年的功力之深厚。

他知道自己的那部螭吻吞天功法一旦流傳到江湖上必定會引起一陣腥風血雨。

經曆過江湖的風雨,姬墨白很清楚江湖之爭莫過於名利之爭,而一部絕世功法,是坐收名利的前提,試問一位絕世高手又哪會真的窮困潦倒呢?

他仔細地打量著那枚印璽,隻見上麵雕刻的生物,似虎,但是肋生雙翼,展翅欲飛之狀。

底座上十六個金字銘文刻著“鳳行百裏,百禽相伴,踏雲追月,唯有嘲風。”

嘲風?

姬墨白嘀咕了一聲,上次那枚螭吻印和這枚印璽上嘲風都是世人皆知的龍子。

老頭兒以前和他說過嘲風又叫“嘲鳳”,相傳是龍鳳的結合體,嘲風獸好張望、喜冒險,速度極快,風都趕不上,縱觀天下萬物莫有快過嘲風的。

姬墨白想到這裏,吃力地將這枚嘲風印翻了個底朝天,手臂扯動五髒六腑又是一陣鑽心地疼痛。

果然。

那枚嘲風印的底座下密密麻麻地刻著無數的蠅頭小字,猛地看上去一陣頭暈目眩。

好在他的內力修為已經相當深厚,第二重的螭吻吞天功使精神高度凝練,魂魄穩固。

他盯著印璽的底座看著:

“夫天地萬物,快莫若嘲風。嘲風振翅,瞬息萬裏,破空間,斷時間,方得永生。”

姬墨白一見,不由得微微一皺眉,還從來沒聽過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居然可以獲得永生?

莫非這是物極而虛之理?

那嘲風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瞬息萬裏之遙?

頓時,這樣一個個的問題突然充斥著姬墨白的腦海,似乎一扇完全未知的大門緩緩地向他打開。

“噗……”

姬墨白猛地一口血,仰天噴出,散下了漫天的血霧,絲絲點點地滲入了石頭中、地麵。

他本來已經身受重傷,現在經受這樣強度的思維,一時間心潮翻湧,自然經受不住。

他臉上閃過一抹病態的慘白,嘴唇上染著血水,雙眼無神地盯著手上這枚印璽。

這時,他身邊傳來一聲輕聲的啼鳴,不知道什麽時候,那隻紅毛白猿去而複返,它雙手捧著一顆紅得發紫的果子,果香四溢。

不遠處叢林中一隻隻白猿全都從林中探出頭,小心翼翼地看著紅毛白猿。其實一個個眼光更多的時間是留在了那顆紅色果子。

那顆果子飄散出的香氣讓它們垂涎三尺,它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東西,隻知道之前的猿王對它珍若生命,日夜守護。

姬墨白緩緩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虛弱的光芒。眼神落在了紅毛白猿捧著那枚果子上。

紅毛白猿將那枚果子又往前遞了幾分,輕啼一聲,示意姬墨白吃了。

姬墨白吃力地接過那枚果子,果香直衝鼻子,讓整個人都精神振奮了。

果皮紅得透亮,吹彈可破,他輕輕咬破了,一股香味濃烈的果汁順著舌尖滑入了喉嚨,沒有絲毫的滯澀。

眼見著那枚紅果漸漸癟了,紅毛白猿歡喜地叫了一聲,雙手手舞足蹈地在原地打轉。

果汁極為清甜,姬墨白還沒來得及仔細地品味,那道果汁一入喉嚨頓時舒展開來,化成一股熱流流入姬墨白的四肢百骸之中。

姬墨白立馬感受到五髒六腑撕裂的疼痛漸漸地緩解了,臉上露出了一絲吃驚的神色,腦海中突然跳出了這樣的一段話:

“百年朱果,肉白骨,功甲子,順氣通脈,平步青天。”

這枚紅果正是朱果。

之前的猿王為了守護這枚朱果,特地將族群從十萬大山的深處遷徙到這萬丈峰仞之下。它雖然不知道正是什麽,但是憑著野獸的知覺,它知道這東西對自己絕對有大用。

隻是沒想到它好不容易等到果熟蒂落,還沒來得及食用,就發生了這起紅毛白猿私吞寶物的事。

它萬萬沒想因為這件事葬送了自己的生命,朱果便宜了敵人。

說道朱果雖然沒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但是卻著實是氣血的大補藥。

姬墨白覺得渾身已經好受了很多,他衝了紅毛白猿感激地一笑。

紅毛白猿見到姬墨白的臉色漸漸紅潤,又手舞

足蹈起來。

……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每天紅毛白猿會定期地三餐給姬墨白送來吃的,或是林間的野果美蔬,或是山珍野味。好在姬墨白在山上寡居了數十年,倒也不覺得寂寞,何況現在還有這樣一群急劇靈性的白猿。

這時,突然遠處地麵上疾風吹過,一道劍光劃破荊棘叢,從極遠處瞬息而至,落在了洞口處。

身後一隻白猿長嘯了一聲,粗壯的雙臂抓住樹幹一躍而至,速度極為驚人。

這一人一猿落定。

那人看著四下秋葉飄落,涼意漸深,忍不住輕歎了一聲:“一葉落知天下秋,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他手中那柄神劍淡而無光,卻極為厚重。手一抖,長劍齊根沒入山石中。看著山石上許多空洞,想必都是被這把利劍刺出來的。

“紅毛,來。”那人衝著白猿輕嘯一聲,隨手折了一根樹枝,橫在胸前。

那白猿眉心一撮醒目的紅毛,極為通人性。

聽到那人的呼喚,隻當做是平時訓練一般。兩隻猿臂輕舒,白色的身子往前一竄,一招直搗黃龍攻向了那人。

如果在場有其他武林中人,定然會吃驚不已。這招直搗黃龍雖然簡單,江湖上人人都會,但是卻被一個白猿使得虎虎生風,大有一往無前之勢,全然一副武林宗師的出手式。

那人將白猿身速極快,輕喝一聲:“好。”

手上樹枝勾起一招劍勢,平沙落雁,掃向紅毛白猿的手臂。

紅毛白猿的雙臂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細,但是樹枝被那人灌注了內力,隱隱可見白森森的光芒,雖不是長劍,卻透出了劍的寒氣。

“吼。”

紅毛白猿身形極快,憑著打磨了這麽多天的皮糙肉厚,硬生生地磕開了,猿臂一往無前地通向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微微一愣神,往日紅毛白猿被枝條抽中早就躲閃不及,沒想到今天能擋住了自己的這招,而且反手強攻過來。

眼見著紅毛白猿雙臂激**的勁風吹開了胸口的衣服,那人身形一閃,身速如風,像是會瞬間移動移動,讓人隻是眼前一花,就錯開了紅毛白猿的一拳。

他手持著枝條從側麵點在了紅毛白猿的脖頸上,輕笑了一聲。

那紅毛白猿見狀,極為羞腦,大吼一聲,一拳打在了山石上。嘩啦啦地碎石落了一地,一道裂縫順著它拳頭出裂開出去,足有五六寸深。

它一指那人的雙腿。

那人輕笑一聲:“我知道,今天你贏了,我耍賴了,不應該使用身法的。”說著,他拋了枝條,衝著紅毛白猿一抱拳。

紅毛白猿立馬明白了,喜不自勝,雙手在半空中亂舞著,同時衝天叢林中大聲吼叫著,震得山石嘩嘩直落。

那人看著紅毛白猿臉上浮現出一絲溫和之意,等紅毛白猿稍稍停息,他輕聲道:“我要離開這裏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吼。”紅毛白猿極為通人性,和他生活了足足好幾個月,也被他的離愁感染到了,輕吼一聲,用頭噌噌那人的臉,似乎極為不舍。

“放心,下次我會帶你一起出去的,這次我還有事。”

那人摸著紅毛白猿的頭,盯著眼下的十萬叢林,輕聲喃呢道……

(本章完)